昨晚睡得晚,燕齊諧今晨也起得晚,早上起來右眼皮就跳,不知道要出甚麽事兒,果真,到了用完早飯的時候,他那位拿人當老黃牛使的萬歲果然支人來喊他了。


    燕齊諧還不敢怠慢,換了親王常服就忙不迭地進宮議事去了。


    他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子要找他,肯定是為了昨晚的事。


    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陸冥之想開了,二是陸冥之更火大了。但看這眼皮跳的程度大約是第二種。


    燕齊諧視死如歸地進了議事的地方。


    陸冥之果真是帶著真龍天子之氣,燕齊諧一見他眼皮就不跳了。呃……或者說是因為見到了眼皮跳預示的征兆本人,所以不用再預示了。


    看他臉色就知道絕無好事。


    燕齊諧上前去,問道:“萬歲,給臣賜座嗎?”


    陸冥之:“要坐快坐。”


    燕齊諧高興地坐下,也不怕死了,張口就問:“看你臉色不好,又怎麽了?”


    陸冥之長歎一口氣,冷笑道:“我這幾日臉色好過嗎?”


    燕齊諧:“有理。”


    陸冥之:“……”


    陸冥之強忍住想掐死自己的肱股之臣的衝動,勉強平心靜氣,開口道:“今日筠兒來找我了。”


    燕齊諧沒明白:“這小娃娃話還沒會說幾句呢,怎的,她找你來作甚?”這值得他臉色這樣?


    陸冥之道:“筠兒的確話還沒學會說幾句,不過她給我說的幾句話,句句都能把我驚一個跟頭。”


    燕齊諧心道陸舒筠是不是在地上撒潑打滾任性來著,口中問道:“她說甚麽了?”


    陸冥之道:“她跟我說‘筠兒要去。’我沒明白,以為她是要去找衡兒玩貓還是怎樣,就問她‘去甚麽’那小姑娘跟我說‘和親’。”


    “甚麽?”燕齊諧眼珠子快瞪出來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說甚麽?”


    “和親。”陸冥之又重複了一遍。


    燕齊諧這可算聽清了,忙不迭問道:“和親?她知道和親是甚麽意思嗎?這話是誰教她的?她娘啊?”


    陸冥之冷哼了兩聲,笑道:“可不是?我還真是小看溫琪孌了,她讓筠兒到我跟前來說這話,不就是想告訴我她是有多嚴明大義,為國不為己嗎?”


    燕齊諧歎口氣沒說話。


    陸冥之又道:“可是,她做的,我還真挑不出錯處來。隻不過……”陸冥之頓了頓,又道,“隻不過拿自己親閨女當棋子,走得一番好棋,還真有她的。”


    燕齊諧感歎道:“果真是生在帝王家啊,恐怕當年她爹溫桓就是這個路數。”


    陸冥之搖搖頭,道:“不一樣,溫桓沒兒子,她有。”


    燕齊諧思考了一會兒,覺得這個話題跑偏得厲害,都快竄出十萬八千裏去了,趕忙想將話題扯回來:“所以……萬歲爺,您是想拿皇長女這事兒怎麽辦?”


    陸冥之沉聲道:“我還是……不想讓她那麽小就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如再……再試一試。”


    燕齊諧低著頭,思索了一會兒,道:“我倒是想出一個緩兵之計來。”


    陸冥之猛然一抬頭,道:“別故弄玄虛,要說快說。”


    燕齊諧道:“新興公主,唐太宗李世民之女,先許嫁薛延陀王真珠,後退親絕婚,改嫁長孫曦。”


    陸冥之自然是聽過這一段曆史的,他道:“你是說,先許婚,婚事此後再議?”


    燕齊諧道:“不錯,以皇長女年幼為由,先定親許婚,等到筠兒能出家那個年紀……我大昭的江山總比現在穩固些,要想做些甚麽,也容易。”他朝著陸冥之笑了笑,道,“賁步爾要是不同意,你就把他兒子扣下來,反正也是我大昭的駙馬爺了。”


    陸冥之點頭,道:“有理。”他吩咐陶涼道,“去召暗影衛指揮使蕭晚來。”


    ……


    墨爾根正是年幼好動的性子,賁步爾不太能看得住他,可今日房門口,又是圍了一大群兵士,大有將他們軟禁的意思。賁步爾冷笑兩聲,嘲諷了一下大昭的萬歲爺沒什麽能耐,便也放這小崽子去玩了——反正也跑不出去。


    等到了用晌飯的時候,他才覺出不對來。


    找不著人了。


    他裏裏外外找了許久,都沒瞧見墨爾根的身影,不禁心下焦急。


    這時候,卻見門外走進來一個少年內侍來——是陸冥之身邊的陶涼,他道:“大汗,我們萬歲爺有請。”


    賁步爾警惕地瞪了陶涼一眼:“作甚?”


    陶涼低眉順眼,臉上露著謙和有禮的微笑,道:“吃個便飯罷了。”說罷拂塵一打,道,“大汗請罷。”


    賁步爾生出了一種吃鴻門宴的錯覺,卻依舊笑道:“勞煩公公了,我這就去。”本想說個他要更衣,卻想起來自己無甚衣裳可換,隻好直接走了。


    等去了,他才看出與上回不同來——今日隻有陸冥之燕齊諧在場,上一回的婦孺一概不在。


    賁步爾坐下打趣道:“怎麽不見萬歲的皇長女?兩位皇子也不在。”


    陸冥之輕飄飄地扔過去一句:“大人說話小孩子來做甚麽?”


    賁步爾笑了兩聲,不再言語,卻依舊在想墨爾根去了何處。


    陸冥之今日秉承了賁步爾上回的作風,擺著談正事的架勢,卻一句正事也不談,賁步爾本就想著等會兒要去找兒子,心下正煩躁,聽著陸冥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不禁更煩了,開口道:“不知今日大昭皇帝找我前來所謂何事?”


    大有一副,有事快說,沒事我就溜了的架勢。


    陸冥之端起杯子來,笑道:“敬大汗一杯。”賁步爾壓著火氣喝下去了,然後盯著陸冥之看,等著下文。


    陸冥之笑道:“那就要看大汗今日想和我們談甚麽了?”


    賁步爾“嗤”地笑了一聲,頗有些冷笑的意味,道:“不過是來給犬子討個駙馬爺的封賞,還能是為了甚麽。”


    陸冥之道:“這有何嚐不行,就像衡兒說的,讓墨爾根特勤在我大昭多住幾年,多學學禮儀,也沒甚麽不好,這可不是要‘青梅竹馬’嘛。”


    賁步爾愣了一會兒,忽然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警惕道:“墨爾根呢?他現下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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