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天正派抓了魔教少主衛征,要在這洛都天街遊街示眾,於街尾菜市口斬首呢!”


    “啊?真的假的?不是說這衛征早就數月前就死在蒼皇山嗎?”


    “沒有沒有,據說他逃了出去,前些日子還跑到九皋山大鬧一場,結果就被逮住了唄!”


    “不對吧!怎麽我聽到的版本是說這尹其川掌門與衛征勾結,表麵上殺了他,實際上是藏在了九皋山,好生靜養呢?”


    “不可能,尹其川可是天正派的掌門,怎可能魔教之流沆瀣一氣?”


    “這誰知道?江湖上不還謠傳,尹其川的夫人顧月嬋還和衛征有一腿嗎?”


    ……


    清晨,連續數日冷清非常的洛都天街再度熱鬧起來。許多民眾上街,熙熙攘攘地趕到長街街口,見兩排天正派弟子已從街頭站到街尾,均整裝肅容,長劍負背。


    最近兩日,天正派突然對外放出消息,說是抓獲潛逃數月的魔教少主衛征,要在天下人麵前細數其累累罪行,並要當眾斬首,以慰諸多無辜亡靈。


    地點選在了天街街尾,菜市口處。


    於是,湊熱鬧的平民百姓和江湖人士紛紛來到天街,並在天正派弟子的引導下站在他們背後。天街容量有限,所以後來者就不能再入,天正派弟子委婉地表示“人數太多,再放進去難免踩踏死傷”,並將他們請了出去。


    最終,巳時時刻,天街秩序終於穩定。街頭弟子收到信號,一聲高鳴:“進——!”


    一時間,攢動的人群聲息安靜了不少,大家目光都向街頭匯聚。


    在經過數十名低階弟子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匹白馬,馬上人猶若孤高皓月,膚白凝脂,目似盈盈波光蕩漾。


    幾隻不知名的蝴蝶旋繞而舞,從人群麵前穿梭而過,增添一絲幻夢般的迷境,叫人身浸其間,不能自已。


    “她……就是顧月嬋吧?”過了好久,才有人於沉浸中回過神來。


    “是啊……真美……別說魔教少主了,隨便抓個有權有勢的男的說和她有一腿,我也信啊……”


    “你扯什麽呢!好像人家長得美就該和你們男人有點勾連一般,要不要臉!”


    ……


    於顧月嬋之後,便是天正派二長老的首席弟子——蕭若恒。


    他亦騎在一匹白馬之上,身著白衣,目光深沉。他緊緊盯著顧月嬋的背影,仿佛所見者不是什麽值得尊敬的掌門夫人,而是一個隨時可倒戈相向的叛徒。


    在蕭若恒後還有十數名高階弟子,之後便是一輛囚車。


    “快看!那就是魔教少主衛征麽?”


    “哇,隻在話本子裏聽過他的威名,還想是什麽凶神惡煞呢,原來長成這樣……還挺好看的。”


    “妹子你可長點心吧!那可是魔教少主,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條無辜性命!”


    ……


    衛征自動忽略圍觀群眾對他的指指點點,仰起頭,不動聲色地打量周遭。


    “所有普通百姓都在天正派弟子的身後嗎……這群弟子倒是不錯,形成了穩固的圍欄。這樣,一會要是動起手來,他們應該能最先疏散這些平民。”


    他如此想著,將目光投向前方藍影佳人的背影,腦中陷入昨夜的回憶。


    ———————————————


    “唔——!”


    衛征痛苦地癱倒於地,一手緊緊捏住另一手的手腕。而被捏的手上正爬走一隻花斑蜘蛛,手背上兩點清晰的咬痕,有黑血緩緩流出。


    “你……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麽毒?!”劇痛稍微減輕,衛征勉強抬頭,麵色蒼白地望向顧月嬋。


    “你隻需了解它的效用。”顧月嬋目光平靜地看著衛征,“它可以與你體內丹藥的副作用對衝,相當於以毒攻毒。最遲明天中午,你的內力就能恢複。”


    “……”痛覺越發減淡,衛征慢慢坐起身,原先的憤慨變為疑惑,“為何突然……”


    “天正派的弟子們要讓你死在天下人麵前——就在明天中午,洛都菜市口。”顧月嬋蹙眉,“我努力拖延了五日,終究抗不了他們人多勢眾……”


    “……所以,你是讓我明天找機會逃走?那你和尹其川怎麽辦?”


    “該來的總會來,我和夫君有應對之策,不必擔心。”顧月嬋認真道,“衛公子,記著,為了喬姐姐,也為了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


    回憶就此結束。此時,衛征上身赤/裸,原有的繃帶一應去除,露出遍布全身的傷痕。


    他正雙膝跪於囚車中,雙手舉至肩膀平高,由一副手銬銬住。連接手銬的鎖鏈纏在囚車木欄上,令被囚者不能輕易逃脫——對於一般高手而言。


    但對於衛征來說,憑借內力就能掙脫,而且輕而易舉。


    他的內力正在緩慢恢複,如同潺潺溪水遊走於周身經脈,隻等全部融會貫通。


    不必著急,看樣子還沒等到走完這條街,自己就能徹底恢複,然後迅速逃走。


    不如就此欣賞下這周圍的“風景”——那些從未見過的麵孔,那些強加於自己的怒火。


    衛征這般想著,微微扭頭,四顧了下周遭百姓的容貌,或有驚詫,或有疑惑,但大多還是寫滿憤怒,像是一支支攢了火焰的利箭朝自己射來。


    ——這是好事,是自己由衷希望的好事。


    因為這些都是鮮活的生命。他們越張望、越憤怒,越能證明他們在戰火中重獲新生,如今和未來都能在這世上好好地活著。


    從他見到伏屍千裏血流成河起,從他出賣第一筆魔教情報起,從他任由世人肆意抹黑他起,他就希望,劇本能像這樣發展下去。


    那麽,是否意味著,他就向這不公的世道徹底屈服,從此永墮黑暗,跌落無盡深淵呢?


    ———————————————


    “不。”衛征這樣回答自己。


    ——也許數月前,自己是真的屈服了,任由亂箭穿身,想要孤獨而悲戚地死去。


    但是,有人救了他啊。


    她像一束光,衝破層層烏雲,將自己於沉睡中喚醒,並朝他伸出了手。


    “如若世所不容,眾人皆棄,該當如何?”她笑著問他。


    “你會怎麽做?”他亦問之。


    “我?當然是重拾名劍,證明給這天下看,我擔得起這泠泠劍光!”她張揚地大笑,像是濃烈欲燃的鮮花,眾生皆萎靡,唯她於狂風驟雨中肆意地綻放。


    ———————————————


    “我也會這麽做。”衛征低聲自語著,“即便我沒有武器。”


    是的,即便他沒有武器,他依然可以昂首挺胸,毫無避諱地直視前方。


    我形即盾,我心即刃。煉化萬兵,以衛以征。


    “隻要我衛征還活著,隻要我衛征還想要活著……便是對這不公的世道,最大的抗爭。”


    ———————————————


    “啊——!!”


    驀地,前方百步處傳來一聲慘叫,隨後就有位白衣弟子向天上飛去——從“飛翔”的姿態來看,應該是被人狠狠向上拋去的。


    “怎麽回事?!”“加強守衛!”眾多弟子立刻神情警覺,拔出長劍嚴陣以待!他們緊緊盯向前方,但見前方七十步處,又有兩三弟子接連被甩出,砸到四周建築上,陣陣塵煙四起。


    “可惡!”而位於最前方的弟子看著自己師兄師弟被扔,又是害怕又是憤惱地持劍顫抖——突然!一襲黑影於他麵前止步,他嚇了一大跳,揮劍胡亂砍去,卻聽得“嘣”得一聲,他的劍居然直接脫手,被來者一下打到數丈之外!


    “來……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視死如歸地擋在來者麵前,大聲怒吼。


    “何人?”一道清脆如泉的女聲笑道,其間夾了不少嬉鬧,“散人,準確的說是散人中的精英,記住了。”


    “……哈??”弟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仔細看清來者——一襲黑色裙裳,白衣為底,身材纖細,麵容掩於黑紗和竹笠之下。


    “你……你別耍花招!到底什麽人!來這做什麽?”


    “咚”的一下,那女子居然彈了一下弟子的腦嘣,隨後立刻飛掠上前,瞬間移至弟子身後。


    手持一柄青銅長劍,瀟灑地扔掉劍鞘,將長劍直指她正前方囚車。


    “我能來幹嘛?當然是劫囚,順便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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