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三十三年,一月,晉國公借著皇後無德,謀害皇帝子嗣;公主無德,誣賴當朝大員的名義,又直指天景帝身邊有奸佞小人,屢進讒言,導致天景帝沉迷酒色,不理國政,於是便扛起清君側的大旗,直接調禦林軍,攻打皇宮。


    慕容玫聽說了消息,出府,發現府外已經被士兵們包圍了,慕容玫悄悄地縮回府中溜到了楚靜嫻的宿處:“靜嫻,公主府內可有密道直接通往皇宮內?”


    府外的士兵們再晉國公的命令下,開始放火,準備燒死這個驕橫跋扈,禍國害民,誣賴當朝大員,狐狸精轉世的德妃所生的琴悅公主。


    “公主,我們得趕快了。”


    慕容玫停頓,直視著楚靜嫻的眼睛:“靜嫻,過了今天,我就不再是公主了,所以,請叫我慕容玫。”


    楚靜嫻沒理她,抓起慕容玫的手與刀,開始在公主府內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一條位於樹下的地道,鑽了進去:“玫兒,就是這一條了。”


    金鑾大殿,寶坐下,多了兩條黑黢黢的人影,慕容玫敲了敲寶座,猜測寶座上沒人,於是和楚靜嫻合力,移開了沉重的椅子。


    殿內,天景帝在來來回回的走動,遊南弋低頭侍立在一旁,低聲道:“陛下,現在號召各地勤王定趕不及,不如陛下改裝逃出去,再從其他地方帶兵殺回來。”


    天景帝歎息:“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死了就死了吧,何必讓那麽多無辜士兵戰死於一國的內鬥呢?”


    “所以,我隻能選擇殉國。”


    “父皇,晉國公攻進來了!就在宮門外,我和靜嫻都看見了,父皇,快逃,應該還來得及。”慕容玫聽見“殉國”一詞,並不相信。


    天景帝頭也不回:“玫兒,我知道。”


    “父皇,您為何不號召天下勤王?”


    天景帝歎息:“玫兒,父皇已經老了……”


    “父皇,您不去?那我去!”


    遊南弋在一旁勸道:“陛下,要不就讓公主去吧!”


    天景帝笑道:“你們兩個今兒怎麽傻了?玫兒能否成功逃出去姑且不提,你們難道不知道玫兒在別人眼中是極不靠譜的嗎?玫兒去會有多少人信她?又會有多少人服她?晉國公會不會因此找借口把玫兒殺了?”


    兩人沉默不語。


    慕容玫上前抓住天景帝的雙臂,抬頭對著天景帝:“父皇,那您為何不逃?”


    天景帝抬手摸摸慕容玫淩亂的長發低聲溫和的說道:“父皇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有一國之君的責任,比如讓百姓們安居樂業,讓國家避免受到戰火的侵害。否則便是失職。”


    “那麽身為公主,有沒有責任?”


    天景帝盯著慕容玫琥珀色的眸子,撒了謊:“沒有。”


    “那麽身為兒女有沒有責任?”


    天景帝咬咬牙,再次到:“沒有。”


    慕容玫嚐試著擠出一個微笑:“父皇,你別騙我了,我都知道。”


    軍隊的口號聲,士兵們中箭的哀嚎聲漸漸逼近。


    慕容玫跪下:“臣女身為北齊公主,是北齊臣民。北齊將亡,臣生無以救國難,當死,而死有餘戮。身為公主,是陛下之女。今陛下有難而袖手,是為不孝;深受陛下恩澤而無以為報,是為不義……”


    天景帝聽不下去了,命令道:“玫兒,站起來。”


    慕容玫仍跪著。


    天景帝隻得蹲下:“玫兒,父皇有自己的責任……”


    慕容玫哭了:“父皇,您這打算以身殉國嗎?”


    天景帝默然,半晌道:“恐怕隻能如此了。”


    慕容玫仰頭看著天景帝的臉抓著天景帝的胳膊,不住的搖晃“父親,我們一起逃吧,逃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您也不必做皇帝,我也不必做公主,再帶上母妃,就像一戶普通的人家,可好?”


    明明“好”字已經滑向口邊,天景帝硬是閉起眼睛,不去看慕容玫淚水連連臉,咬咬牙,硬起心腸,顫抖著說:“不好。”


    這是天景帝第一次拒絕慕容玫的請求。


    慕容玫震驚在了那裏。


    “玫兒,父皇陷大都百姓於戰火,愧對於百姓,愧對於父老,愧對於先人,所以父皇隻能一死。”


    “慕容玫身為公主,本應積極進諫,卻沉迷娛樂,當死。父皇,”慕容玫抬頭懇求:“沒有您,我似乎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天景帝愛憐的擦擦慕容玫圓臉上的眼淚:“瞎說,你祁師兄不是在大梁嗎?你不是還有師傅嗎?你還年輕,何必陪我……”


    慕容玫不等天景帝說出“死”字,便打岔道:“父皇……”


    天景帝沒有理她:“慕容玫接旨。”


    慕容玫咽下剛才想說的話:“臣在。”


    天景帝的聲音在顫抖,眼淚落在了慕容玫的頭上:“玫兒,如果你真愛你父皇的話,別忘了,複仇,複國。”


    慕容玫詫異抬頭,又很快把頭低下:“臣……臣遵旨。”


    天景帝讓慕容玫跪著,自己站了起來:“玫兒,你發誓。”


    慕容玫機械的應道:“我發誓。”


    宮外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宮殿內的人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玫兒,跟著我說:‘慕容玫於天景三十三年,北齊覆亡之日發誓……’”


    慕容玫跟著說:“慕容玫於天景三十三年,北齊覆亡之日發誓……”


    “此仇不複,此恥不雪,北齊不複,父皇天景帝屍首於九泉之下不寧……”


    慕容玫抬頭,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哽咽道:“不,我不說,父皇,我不說。”


    “快說!”


    “不,不說!”


    “說!”


    慕容玫見實在躲不過,哽咽道:“此仇……此仇……不……不……不複,此……此恥不……不……不雪,北……北……齊不……不複,父……父皇天……天景帝屍首於……於九泉之下不寧……”


    “用你自己一生的幸福發誓!”


    “父皇!”


    “快說!”


    慕容玫木然道:“是,臣女慕容玫用自己一生的幸福發誓:此仇不複,此恥不雪,北齊不複,父皇天景帝屍首於九泉之下不寧。”


    “玫兒,你可知道你的封號是何意?”


    “臣女善琴,以悅聖聽。”


    “非也。”


    “玫兒,你出生時,你師父曾預言過你會帶給北齊興盛,而你自己的一生,則是幼年喪親,孤獨終老,今天,幼年喪親不是將要實現了嗎?”


    “琴悅者,情悅也,父皇希望你能和一個與你兩情相悅的人廝守一生。”


    這時,德妃披頭散發,抱著一位小公主闖進來了:“陛下,晉國公已經攻進宮裏來了,皇後,太子都已經逃了,陛下,您為何不逃?”


    “愛妃,朕無顏麵對父老啊。”


    德妃點點頭:“玫兒,這是你的妹妹,務必帶她逃出去。”德妃轉頭,“陛下,您這是要殉國嗎?”


    天景帝笑道:“朕的愛妃,真打算殉國又怎樣,不打算殉國又怎樣?”


    德妃跪下:“臣妾深受陛下照拂,是以……”


    天景帝上前蹲下,摸摸德妃的臉:“今兒你們母女兩怎麽了,怎麽一個接著一個的搶著去送死?”


    慕容玫和德妃對視了幾秒,無奈一笑。


    德妃再次奏道:“玫兒師從公孫上師,其學識心智,無人可比,,有玫兒在,我北齊方有複國的希望。”


    天景帝點點頭:“與朕的想法不謀而合。”


    “而臣妾本是亡國子民,縱是逃了出去,也無處可托,倘若和公主一同逃了出去,反而成了公主的累贅。”德妃淒慘一笑,“陛下,天命如此,臣妾有哪裏來的能力與天命抗衡?”


    殿中三人抱頭痛哭,楚靜嫻與遊南弋不禁為之動容,隻有小公主慕容瑰眨巴著眼睛看著這令人痛徹肺腑的一幕。


    軍隊廝殺的聲音更大了。


    天景帝與德妃脫下了自己的外衣交與慕容玫,拍拍慕容玫的肩膀“靜嫻,南弋,把公主送向大梁。”


    “玫兒,如果父皇沒有猜錯的話,你的仇人們一個將要登基,剩下的全在大梁。”


    天景三十三年,北齊亡,天景帝慕容武諡號為“仁”,一月,晉國公登基,改國號為西魏,年號為鳳儀,史稱鳳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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