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祁容帶著慕容燁與慕容瑰也回來了。


    永康帝見祁容與慕容燁也瘦了好多,還曬黑了,十分高興,就將迎夏儀式與慶功儀式一同辦了。


    赴筵的一天,慕容玫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自己沒有馬車。


    雖說當日永康帝很貼心的賜了自己房子,但他忘了自己出門沒有車。


    那時,慕容玫沒有出門乘馬車的習慣,所以她覺得自己出門根本不需要馬車。


    至於那輛從北齊逃亡至大梁乘的那輛馬車,早就因顛簸過度,被慕容玫拆了,砍成木條條兒,直接當做柴火燒了。


    所以慕容玫隻好換上了紅色的男裝,戴上了黃金冠。看了看自己在湖中的倒影,慕容玫撇撇嘴,俗氣。


    大紅色怎麽看都像是喜袍,再加上金色發冠,慕容玫覺得自己像是鄉村裏的土財主。


    沒辦法,立夏嘛,三陽開泰之日,又是慶功宴,除了紅的,還能穿什麽顏色?


    黑色?白色?


    永康帝不劈死你他就不姓王,他就不叫永康帝。


    別人都穿紅色,就你一個人不穿紅色這怪紮眼的。


    慕容玫又對著水中的倒影擼了擼鬢角的亂發,命人備馬。


    慕容玫見下人牽過了一匹黑色的馬,配著火紅色鑲著金邊的馬鞍,黑馬脾氣暴躁,將下人一腳踢翻了在地。


    慕容玫見狀微笑,手掌一翻,一股疾勁的掌風飛了過去,卷起了樹上的一片樹葉。掌風夾著樹葉,朝那匹馬飛了過去。


    那馬甩起前蹄,仰首長嘶。


    這股掌風飛了過去,劈在了那黑馬的脖子上,樹葉擊在了那匹黑馬的腿上,那匹黑馬便跪了下來。


    慕容玫上前,拍了拍那馬的脖子,那馬愛嬌地蹭了蹭慕容玫的臉,隨即慕容玫翻身上了馬。正好看見了王歆站在了自己的馬前。


    神不知鬼不覺,突然就這麽憑空出現了……


    慕容玫一僵,直接從馬上栽了下來。


    王歆一急,袖子一甩,上前接住了慕容玫。


    他低估了慕容玫的重量。


    結果兩人都栽在了地上。


    “哎呦,殿下,你怎麽突然出現了?吱都不吱一聲,唉,我的媽,嚇死我了。”


    “姑娘,你是吃石頭長大的吧?怎麽這麽胖,都快把我壓死了。”


    慕容玫假裝沒有聽見王歆的調侃。


    她翻身,從王歆的身上滾了下來,拍了拍手和衣服:“你這怎麽回事?往日看你的黑衣服,今兒看你穿紅衣服,怪不適應的。”


    王歆也就笑笑:“沒辦法,祖規嘛!”然後又悄悄上前一步,用兩根手指拉了拉慕容玫的衣袖:“其實我覺得穿紅色的挺好的,你看,你我都穿著紅色,是不是……”


    慕容玫撇撇嘴,一把甩開了那兩根手指,決定不理會王歆的暗示,不就是洞房嘛,一點新意都沒有,但是想想,還是有些期待的。


    慕容玫不得不承認,雖說看慣了王歆穿黑衣服,但是現在看著他穿上了紅衣服,還是看著挺順眼的。


    洞房花燭……


    隻有在婚禮上,兩人才會穿著紅色。


    一時間,竟有一些恍惚。


    慕容玫定了定神:“殿下,你怎麽去皇宮?”


    王歆笑道:“原本想乘馬車去的,但看見玫妹打算騎馬去,便也改了主意。玫妹,你還有黑馬嗎?”


    慕容玫揮手,讓下人又牽出了一匹黑馬。


    王歆道謝:“玫妹,我不知,你今兒怎麽決定騎馬去了?”


    慕容玫立刻擺出了苦瓜臉:“沒辦法,那日陛下賜府邸與我,卻忘了賜我馬車啊!我這一段時間又在草原,也沒有錢買馬車啊!”


    王歆點點頭,先將慕容玫扶上了馬,然後又翻身上馬,兩匹馬,兩個人,並排出了琴悅公主府。


    皇宮,高陽殿上,迎夏儀式。


    原本隻有朝臣和皇族參與迎夏儀式,但由於還有慶功宴,所以貴族小姐們都參與了。再加上皇後與太子在為王歆與慕容玫等人的婚事操心,所以來的人自然多些,這迎夏儀式,也比以往設的更熱鬧些。


    慕容玫下馬,看著一眾小姐貴婦們雖皆身著紅色,那衣服的樣子,去也花樣繁多,爭妍鬥豔,原本應像花一樣,可慕容玫卻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一幫女人像母雞。


    施脂抹粉,看起來所有人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眾人看著慕容玫身為女兒,卻身著男裝,本已是不悅,又看著一旁的寧王殿下順手接過了慕容玫扔來的韁繩,然後再下馬,一時臉都綠了。


    已嫁人的貴婦們見狀,心裏在怒吼:幹嘛搶我家女婿!


    小姐們見狀,心裏在怒吼:為何要搶我的夫君!


    慕容玫感受到了來自周圍的目光,微微向眾人一笑。


    眾人齊齊跪下:“寧王殿下,琴悅公主殿下。”


    王歆麵無表情,略略點點頭就離開了。留下慕容玫一人:“不必了,不必了,大家不必如此多禮。”一路走過去,還順手扶起了幾個年紀比較大的人。


    王歆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等到慕容玫扶起了所有老年人,才加快了步伐,走路帶風。慕容玫朝四周歉意的笑笑,一路小跑,跟上了寧王殿下。


    一眾少爺們見寧王殿下身邊跟了一位清秀,身量卻不很高的男子,眉目含情,雪白的臉色,便紛紛派人去打聽,那位是誰家的公子。


    有幾位某方麵興趣與眾不同的公子哥兒已經開始流口水……


    祁容卻立在一旁,淡淡微笑,不為所動。


    並且悄悄拉了拉那幾位興趣與眾不同的公子哥兒的衣袖。


    這個人有寧王殿下當護盾,你們惹不起!


    這還用打聽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這是我祁容的師妹啊!這小妮子今日穿成這樣,是不是來向永康帝哭窮?


    一旁於浩揚捅了捅祁容:“祁尚書,你可知道那位是誰家的公子?”


    祁容理了理袖口,坑了於公子一把:“於公子,在下實在不知。”


    於浩揚讚道:“你看那身段,雖矮些,卻也精致,再看看那臉龐,雖有些像姑娘,卻又夾雜著男子都不及的英氣。嘖嘖……造化啊……”


    祁容在一旁抿了抿嘴角,考慮要不要用扇子將於公子的手指給敲碎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這位公子就不要暴殄天物了?


    王歆恰好經過,除了祁容外,所有公子都跪下了。


    王歆經過時,恰好聽見了這句話,袍角飄起,直接掃在了於浩揚的臉上。


    於浩揚伸手:“那位公子,您姓甚名誰?哪座府中的公子?現居何處?”


    慕容玫回眸一笑,巧妙的避開了於浩揚伸出的手,取下了頭上的金冠,甩了甩散了的長發。


    在場所有人驚了。


    嫵媚一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雖說男裝英氣,可誰又想女裝會如此嬌媚?


    王歆不滿的皺了皺眉。


    長得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就算了,還這麽不知收斂!


    寧王殿下一手攬過了慕容玫的肩膀,奪過了慕容玫手中的金冠,動作十分粗暴的給慕容玫戴上了金冠。


    臉色陰沉。


    這下連祁容都驚了。


    這算什麽?吃醋嗎?占有欲也太強了吧!


    在內侍的指引下,慕容玫來到了皇後的棲鳳宮,王歆則熟門熟路,不須任何人指引,來到了永康帝的留龍宮。


    皇後在棲鳳宮內召見朝廷命婦,皇帝在留龍宮召見朝臣。


    王歆仗著最近永康帝對自己的寵愛,也就行了一個禮,找了個借口就溜了。


    “父皇,慕容玫還在等著兒臣呢,兒臣就先告退了。”


    永康帝阻止了:“歆兒,等會兒。”


    王歆止住了腳步:“父皇,何事?”


    “今兒,不僅要迎夏慶功,還要給你選妃,給玫兒選夫。”


    王歆笑道:“父皇,兒臣倒也罷了,隻是玫妹才十四歲,是不是太年輕了一點?”


    一旁太子阻攔道:“六弟,別說了,平民家的女孩兒,在十四歲早就嫁人了,慕容玫身為公主,是否應該……”


    王歆笑意凝固,冷哼一聲:“平民?太子哥哥,您這是在將皇家拉低到與平民同一個層次去比較嗎?”


    太子跪下:“父皇,您常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講的是平等,那麽這婚約之事,是否也該平等?”


    王歆感到奇怪:“太子哥哥,我就隨口一說,您為何如此激動?”


    太子頓了頓,發覺自己好像中了六弟的計策。


    這慕容玫,本身無論武功還是文采都是一流的,政治能力也強,將慕容玫拉住了自己的黨派,還可獲得長公主與祁容的支持。


    而建立關係的最好方式就是婚姻。


    可這個理由怎麽和父皇說?


    太子尷尬地笑笑:“兒臣隻是說,這皇家公主應當為天下女子樹立榜樣。”


    好一個榜樣。


    永康帝一個眼風飛來,太子乖乖地閉了嘴:“此話當真?”


    太子點點頭:“當真,怎麽不當真?”


    永康帝沉吟半晌:“歆兒,你如何看待此事?”


    “讓她


    玫妹自己選,或者比武招親,或者比文招親。”


    “好,就依你,歆兒,那你呢?”


    王歆的表情像吞了一個雞蛋。身邊的世子們,公子哥兒們,強忍住笑,還有個別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


    王歆一個眼風掃了過去,一眾公子哥兒覺得渾身冰冷,紛紛收斂了笑容。


    “陛下,兒臣……”


    “夠了夠了,每次和你一道這樁事,你就推諉,今天你可就推脫不得了。今兒整個京城的名門閨秀都在,看上了哪個,直接和你父皇說啊。”


    有慕容玫在在,自己倒是很好奇自己會看上哪位小姐。


    雖說如此,但是父皇的命令是不可違背的。


    王歆無奈:“兒臣遵旨。”然後就逃出來了。信步閑逛到棲鳳宮。王歆命令宮人不得稟報,就躲在門外,聽牆角。


    棲鳳宮內,皇後與長公主坐著,吳貴妃與慕容玫分別站在皇後與王昭的兩側。


    皇後很是客氣,招呼著朝廷命婦與京中名門閨秀。


    年級較大的朝廷命婦,皇後與長公主親自扶起,與皇後王昭年紀差不多的,有慕容玫與吳貴妃扶起,京中的名門閨秀,則在皇後的一聲“免禮”中自己站起。


    站起後,便看見了立在王昭身邊的慕容玫。


    皇後見一眾小姐都盯著慕容玫,便也不由得向慕容玫看去。


    身著火紅色男裝,頭戴金冠,襯得琥珀色的眼睛越發明亮,男性特有的英氣與女性特有的柔美並存,此外,並不著一件首飾。和滿屋子的小姐貴婦比起來,確實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皇後也是好武之人,看得眼前一亮。


    這幫小姐,該不會是把玫兒當做了某位翩翩公子,動了春心吧……


    實際上滿屋子的女人,則不屑一顧。


    這是哪裏來的野女人,竟敢冒充公主?


    不過好像聽說有位琴悅公主喜著男裝,且剛從草原回來,莫非就是眼前這位?武舉時倒是見過,就是距離太遠,未曾看清。


    皇後開口:“玫兒,你這一身男裝,甚是英武。”


    慕容玫“噗嗤”一笑:“皇後娘娘見笑了,玫兒原本想著裙裝出門,結果發現,玫兒沒有馬車,因此也隻得換了男裝,騎了一匹馬來。”


    皇後見慕容玫一臉委屈,忍不住笑了:“玫兒,你也真是的,你母親,陛下,本宮,還有你那麽多哥哥,你隨便找一個,求求情,馬車不就來了?”


    王歆在門口聽了,忍不住笑笑。


    腦補了慕容玫求自己要馬車的樣子,很期待。


    慕容玫笑答:“那臣女這就去見陛下了?”


    皇後道:“你去吧,別給陛下添亂就行了。”


    “是,是。”


    隨即命內侍帶路。


    門口傳來一陣笑聲:“母後,這倒不必了,兒臣這就帶妹妹去見父皇。”


    “老六,你幾時來的?”


    “早就來了。”一邊說著,一邊就拉著慕容玫就跑。直接無視了跪了一地的女人。


    長公主與皇後忍不住笑了,見兩人遠行後,皇後笑道:“今兒陛下正愁著給歆兒與玫兒議婚呢,看玫兒與歆兒關係如此甚好,不如稟明了陛下,賜婚如何?”


    妙齡小姐們臉都綠了,長公主笑而不答。


    王歆將慕容玫拉到了一座假山前,將慕容玫狠狠推在了假山石上,自己則坐了下來,蹺著二郎腿,閑閑的問道:“你說那一位公子有幸成為這天家的駙馬?”


    慕容玫揉揉自己的背和後腦勺兒,暈頭轉向的問道:“什麽駙馬,長公主這不是已經嫁過一回嗎?陛下是不是想給我和我哥找個繼父?”


    王歆氣不打一處來,表麵上卻仍裝的淡定:“本王在說你!”


    慕容玫蒙了:“什麽駙馬?我才多大?再說,本姑娘嫁人與你有什麽關係?”


    王歆一愣,是啊,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王歆調整好臉上的表情,理了理衣襟,拉了拉衣袖,並不看著慕容玫,一本正經的開口了。


    慕容玫好奇:“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本王聽說,陛下要給琴悅公主選駙馬了,隻是還沒定是比文還是比武,本王卻想,無論文武,妹妹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因此,本王便第一個來道賀。”


    慕容玫抓住了王歆的衣袖:“可是,殿下,我怎麽聞到了一股子醋味?是不是你剛剛去禦膳房偷東西吃時,不小心打翻了醋壇子?”


    “本王倒想打翻醋壇子,讓眾人一聞上好陳醋的香氣。”


    慕容玫笑嘻嘻地看著王歆,心想這人可真是不要臉。承認自己吃醋就算了,還上好的陳醋。


    這算不算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


    “好了好了,殿下,我倒是覺得吧,這大梁沒有幾個人敢娶我,到時候,你可就等著瞧吧!什麽比文比武的,我和他們比琴!”


    彈琴?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到時候攛掇著父皇答應便是了。


    王歆不易察覺地笑笑,心裏的一塊小石子總算落了地。


    “比琴?姑娘,你就這麽有信心?”


    慕容玫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留下王歆一人對著天空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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