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被忽略的一人突然開口:“殿下,此話當真?”


    王歆轉身:“怎能不當真呢?”


    慕容玫盯著王歆的眼睛看了幾秒,王歆發現慕容玫的眼睛中閃著淚花。


    慕容玫笑笑:“瑰兒,你先出去,歆哥哥,你過來。”慕容玫拍了拍床榻的邊緣。


    慕容玫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王歆聽小姑娘走遠了,坐在了慕容玫的床邊。


    慕容玫起身抱住了王歆,將頭埋在了王歆的胸膛上,王歆瞬間就感覺胸口濕了一片。


    這姑娘怎麽哭了?


    王歆回憶了一下,好像這是慕容玫第二次在自己麵前哭泣。


    王歆拍了拍慕容玫的背,發現這姑娘好像瘦了。


    再轉念一想,這手感好像不太對,細膩光滑。


    王歆在猶豫自己是應該收手,還是要繼續這麽抱著?


    還是這麽繼續抱著吧,等著懷裏這隻小狐狸自己反應過來,自己再鬆手。


    王歆的手在慕容玫的背上拍拍,再在慕容玫的頭上拍拍,聽著懷裏的小狐狸抽泣,然後又理了理小狐狸淩亂的頭發。


    酒精加上悲傷的心境,慕容玫很快睡著了。


    王歆掖好了慕容玫的被角,悄悄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在王歆出去的那一刻,慕容玫清醒了。


    入朝為官也好,不入朝為官也罷,慕容玫並沒有太多想法。


    慕容玫還記得那一天,天景帝拉著自己的手,輕輕拍著,囑托著自己複國。


    而複國的最好方法就是入朝為官,獲取永康帝的信任,然後聯合楚靜嫻奪取部分兵權,再找到機會兵分兩路殺回北齊。


    機會,就是在永康帝駕崩,新君繼位的時候。


    至於危險,慕容玫可不是很在意,因為慕容玫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無論是政治能力,軍事能力還是混官場的能力。


    再加上王歆剛剛的一番話,慕容玫現在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慕容玫很向往翰林院的生活。


    聽說永康帝最近在組織人編寫什麽《永康四庫全書》,名人搜羅天下所有的書籍,失傳的,沒有失傳的,還命人日夜抄寫,編輯成冊。


    聽說有人的手腕因此斷了。


    還聽說有人的眼睛因此瞎了。


    更有甚者已經因操勞過度而死。


    讓慕容玫最興奮的是組織編寫的人是大才子,詩壇盟主盛繁庸。


    然後又想,皇帝老兒把自己調到翰林院究竟是為了什麽?讓自己抄書嗎?慕容玫舉起自己的手,還未完全愈合的傷疤觸目驚心。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提起筆。


    慕容玫猜測,皇帝老兒讓自己去抄書的可能性不大,他可能隻是想借著這麽一個機會讓自己步步入仕,堵一堵眾臣的嘴。


    慕容玫憂傷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道自己的傷疤會不會再次裂開。


    慕容玫想象著自己雙手鮮血直流的樣子,不禁抖了三抖。


    然後又想想那天手上鑽心的疼痛,慕容玫的心又緊了緊。


    聽說翰林苑內人們的生活作息很是奇怪。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抄書。


    慕容玫想像了一下自己未來的生活,不寒而栗。


    皇帝老兒,我現在把聖旨還給你還來得及嗎?


    本姑娘後悔了,不想幹了!


    慕容玫氣鼓鼓的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結果又來了一幫宮裏的太監,傳旨說明兒早晨什麽時刻慕容玫入宮覲見,什麽時候入翰林院報告。


    然後來了第二幫宮裏的太監,其中一些人手上還捧著點心。


    慕容玫高高興興的接下了,很好奇這點心是誰送來的,於是裝作隨口問了一句:“公公,謝謝你,再代我謝謝你家主子。”


    “不客氣,不客氣,我家娘娘特地做的,就給您送來了。”


    慕容玫手上的動作一頓:“娘娘?皇後娘娘還是貴妃娘娘?”


    為首的太監笑容諂媚:“公主殿下,我家娘娘說這是南海新出的點心,親自下廚做了,這不,才做成就命我等送來了。”


    慕容玫點點頭:“請你們代我謝過貴妃娘娘。在下沒什麽可以回贈的,也隻好改日改日入宮拜謝了。”


    太監再次諂媚的笑笑,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變隨便奉承了幾句,隨後也就告辭離開了。


    然後來了第三波太監。


    慕容玫猜測是皇後派來的人。


    為首一人帶頭向慕容玫請安:“公主殿下,這才一天未見,您這氣色就好很多了呀!”


    慕容玫摸摸臉,臉上還燒著,再摸摸脖子,脖子也是熱的。


    本姑娘就不信了,氣色好?你們當真把我當做傻子?


    慕容玫甜甜的笑了:“這位公公,不知您今日來,有何貴幹?”


    為首的公公命人捧上了首飾盒:“皇後娘娘見公主辛苦,又為太子殿下幫了那麽多忙,所以命奴才送來一批首飾,您瞧瞧。”


    在小太監打開盒子時,那位老太監還在喋喋不休:“奴才原本勸娘娘再送些宮中用的胭脂水粉過來,誰知娘娘卻說公主殿下根本不需要。奴才不解,卻也不好問,今日前來,看見了公主,才知道娘娘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慕容玫抓起了一支簪子,回首道:“取一麵鏡子來。”


    哪位大太監笑道:“不必了,就在這湖邊,請人替公主簪上,可好?”


    慕容玫反反複複的看著這支簪子,銀色的,鑲著深藍色藍寶石。


    慕容玫笑笑:“有勞公公您了,回宮記得替我謝謝皇後娘娘。”


    那位公公陪笑道:“公主殿下,您不要嚐試一下這些首飾嗎?這是皇後娘娘挑了一個時辰才挑出來的。”


    慕容玫打了個嗬欠:“公公,不必了,我剛剛喝了點酒,有點困,我就先去睡了。”


    慕容玫轉身就走,留下了一地太監:“各位公公,不好意思哈,我就這一杯倒的酒量,剛剛還被寧王殿下灌了好幾杯,實在是撐不住了。我就先告辭了”


    然後就腳底抹油似的逃了。


    所有來客都走了。


    慕容玫的酒也醒了。


    “南弋,帶我去靜嫻那裏。”


    慕容玫和遊南弋換上了平民的衣服,從公主府的側門溜了出去,混在了街上。


    “公主殿下,剛剛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皇帝老兒的人,皇後的人,貴妃的人。”


    “靜嫻也曾經和我說過,她才上任的幾天,或者說是武舉結束的那一天,皇後與貴妃也都派人去給靜嫻送了禮物。”


    “還有,公主,您知道吧?就在您去草原的那一段時間,西魏也出事了。”


    永康二十三年,二月,西魏犯大梁邊關。


    通州城失守。


    通州城是大梁的一大門戶,地勢險要,四麵環山。而整座通州城,就建在山穀中。


    而通州城向南,就是平原,所以通州城失守,就相當於大梁的門戶大開,整個大梁平原一覽無餘。


    所以,通州城失守就是相當於整個大梁失守。


    永康帝卻隻派了新生代將領楚靜嫻去收複失地。


    有些老臣幸災樂禍,想看著楚靜嫻的好戲;一大部分人都提心吊膽,不知道楚靜嫻能不能勝任。


    永康二十三年,三月,通州城失而複得。


    慕容玫冷然道:“所以皇帝老兒就派了靜嫻去邊境。南弋,你說,這皇帝老兒是怎麽想的?這邊境的戰事都派沒有經驗的新人去解決。”


    遊南弋聳聳肩:“公主殿下,我覺得這也是永康帝陛下讓楚靜嫻去曆練曆練。”


    慕容玫冷笑:“你怎麽不說是朝中的那些老朽看不慣女性進入朝堂,故意使了個絆子,而永康帝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拿楚靜嫻的命去鋪這條路!”


    “結果,楚靜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隻率了一萬大軍,奔向了大梁與西魏的國界,速度快到西魏軍隊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全殲了。”


    慕容玫抓狂了:“細節呢?細節呢?怎麽可能這麽輕鬆?”


    遊南弋無奈:“楚靜嫻這姑娘就是太狠,你說這細節吧,我還真說不上來。據說當初楚靜嫻鏟除西魏大軍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這麽輕輕鬆鬆,毫無障礙的解決了。”


    慕容玫一驚:“就……就這麽輕鬆?”


    “楚靜嫻還向永康帝陛下提議和西魏簽了一個什麽協議,回京後就被封了侯!”


    慕容玫嚇得手一抖:“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隻是一個爵位,官職也不高,群臣覺得此行解決了西魏這一個禍患,也沒什麽太強烈的抗議。不過我倒是覺得,是楚靜嫻的作戰能力把朝中的那幫人給嚇傻了。”


    慕容玫接道:“讓我猜猜,緊接著皇後娘娘和吳貴妃都給靜嫻送去了禮物。”


    遊南弋點頭:“沒錯,貴妃娘娘送了一套戰甲,皇後娘娘送了一把劍。”


    慕容玫猜道:“與此同時,太子殿下與二皇子都爭先恐後的想與靜嫻交好關係,所以相繼以各種名義送去了各種禮物。”


    遊南弋點頭:“結果全被靜嫻還了回去,連皇後娘娘的劍,貴妃娘娘的盔甲都沒有留下。”


    說著說著,就來到了楚靜嫻的府外。


    慕容玫好奇:“這什麽侯府啊?”


    “揚國侯府,這是侯府的側門。”


    遊南弋用手指關節極有節奏的敲了敲侯府的側門:“公主殿下,這是我們複齊盟特定的暗號,很快就有複齊盟的下屬來給咱們開門了。”


    慕容玫帶著遊南弋進入了侯府。


    結果發現了太子,二皇子,還有王歆。


    慕容玫腳下動作一頓,剛準備逃,結果王歆的頭就轉過來了。


    慕容玫扯出了一臉假笑:“太子哥哥,安王哥哥,寧王哥哥。”


    太子好奇:“玫兒,你怎麽來了?”


    慕容玫笑道:“今天我收到了陛下的旨意,內心很是惶恐,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好像不是第一位進入大梁官場的女性,所以我就來了,我來找齊將軍了。”


    王歆小酒喝著,一邊喝著一邊瞄著慕容玫。


    慕容玫看著王歆小酒喝著,撤散了自己的領口,還摘下了自己的發簪。


    烏黑的頭發瀑布般的瀉了下來,看得一旁的侍女臉色潮紅,手中端著的盤子,酒杯什麽的,都差點掉在地上。


    慕容玫笑道:“寧王殿下可真是魅力十足啊!”


    王歆手指一勾,一個侍女落下的酒杯就被王歆給接了回來,侍女羞的兩頰通紅:“公主殿下就別取笑了。”


    “本王魅力十足?公主殿下,我看您這是吃醋了?”


    慕容玫一愣:“我吃醋?我吃什麽醋?王歆,我警告你啊,有些話你別亂說。小心你再亂說,我把你舌頭割掉!”


    王歆向後一仰:“歡迎之至,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想怎麽割?用什麽東西割?您自己的牙齒嗎?如果這樣,那可是本王的榮幸啊!”


    慕容玫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就是個混蛋!”


    太子與二皇子都笑了:“六弟,你這樣可千萬不能讓父皇知道啊,萬一賜個婚什麽的,我看你怎麽逃!你看看你,都逃了那麽多回了,挑三揀四,嫌人家門第低,容貌差,沒有才學,你看看人家玫兒,我看你到時候怎麽逃!”


    王歆暗笑,如果陛下賜婚倒是好了,自己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但是這可能嗎?就算賜了婚,慕容玫可能答應嗎?


    慕容玫倒是沒什麽想法:“太子哥哥,安王哥哥,你看看你們這,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了,拿我取笑?太子哥哥,安王哥哥,你們給我記住了啊,你們今天取笑我,小心我改天來取笑你們啊!”


    二皇子笑道:“聽玫兒這麽說,我倒是有點怕了。玫兒,今兒太子哥哥和安王哥哥就是開個玩笑嘛!別放心上。”


    王歆嘲笑道:“就你這心腸,還入朝為官?不被氣死就不錯了!”


    太子笑道:“老六,這事還不是因你而起的?快和你妹妹道個歉。”


    “道什麽歉?這是她自己吃醋了?我有什麽錯?”


    楚靜嫻恰到好處的出現了:“別吵了,別吵了,大家喝酒,喝酒。”一邊順手就把慕容玫的酒杯斟滿了:“公主殿下,喝酒喝酒。”


    慕容玫看著那一杯酒,狠狠瞪了楚靜嫻一眼。


    然後眼睛不眨的就把酒給灌了下去。


    王歆一開始想看看這姑娘是怎麽推脫的,結果就看見慕容玫脖子一仰,咕咚一聲,那杯酒就沒有了。


    王歆手中的酒杯差點掉在地上。


    這姑娘怕不是瘋了!


    慕容玫剛剛喝完那一杯酒,就開始搖搖晃晃的,然後就倒了。


    楚靜嫻站在慕容玫身後,順手一攬慕容玫的腰,就把慕容玫抱走了。


    楚靜嫻進入室內,把慕容玫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給慕容玫塞了一顆解酒丸,然後拍拍慕容玫的臉頰,慕容玫就醒了。


    “楚靜嫻,你為什麽要逼著我喝酒!”


    怪了,我不把你灌醉了,你會到這裏來嗎?


    “公主殿下,您到我這裏來,有什麽事嗎?”


    “靜嫻啊,你剛剛贏了武舉的那一天,是不是有很多人來給你送東西了?”


    楚靜嫻表情一凝,這姑娘想幹什麽?試探自己嗎?是自己背叛了她嗎?好像沒有吧?


    “公主殿下,你在想什麽?”


    慕容玫擺出了苦瓜臉:“靜嫻啊,今兒皇後和吳貴妃都派人給我送來了禮物,我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靜嫻啊,所以我這不是來向你拿主意了嗎?”


    “您是公主,皇後與吳貴妃送來的禮物有正當理由可以收下啊!”


    慕容玫想想,覺得楚靜嫻說的沒錯。


    自己潛意識裏並沒有把長公主當做自己的母親,所以剛剛著急出來也沒有想到這一點。以公主的身份收下這兩份禮物,肯定要妥當的多。


    慕容玫躺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走人。


    “對了,讓楚靜嫻爭取到去通州城守邊。”


    遊南弋領命而去,知道這姑娘已經在為複國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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