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南弋回報,永康帝現在很氣,但氣的不是王歆通敵賣國,試圖篡取皇位一事,而是氣的關於皇家機密外泄這一事。


    這臥底在皇宮中的複齊盟間諜是真的厲害,已經混到了永康帝身邊了。


    慕容玫用茶杯蓋子撇去了浮在表麵的茶葉與泡沫,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看來我猜的沒錯,在皇權與國家機密之間,永康帝寧可選擇皇權。然而是什麽讓這麽一個講究權力至上的人選擇了國家機密?”


    遊南弋坐在慕容玫寢室的梳妝鏡前:“那麽就隻有一種解釋了,那就是皇權根本沒有受到威脅!”


    慕容玫翻身滾上了床,抓起了三根小竹簽,在上麵寫下了永康帝,王歆還有二皇子的名字,依次擺好:“所以就是永康帝指使了王歆!總之,策劃這彈劾我件事的人,就是一個跳梁小醜,沒有摸清永康帝心思的人,最終下場就隻有死路一條。”


    遊南弋見慕容玫翻身上床了,就打算告辭了。


    誰知慕容玫一個鯉魚打挺跳起:“等一下,寧王府那邊怎麽說的?”


    遊南弋看著眼前的少女,突然從為萎靡不振的狀態變得突然精力充沛,在懷疑這姑娘是不是私下裏服用了什麽藥物。


    有空一定要好好勸勸。


    但不是現在,現在還有正經事要匯報。


    “聽說王歆打算指使一名禦史上奏折,說明寧王殿下勾結晉國公,推翻北齊,直至現在還與鳳儀帝有交往。”


    這是複齊盟屬下最新的情報,遊南弋剛剛接到消息,就來報告慕容玫了。


    慕容玫一皺眉:“到現在還有交往?讓我想想……唔……”慕容玫開始咬嘴唇。


    現在還有交往?


    慕容玫想起了九皇子臨死前的話。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現在看下來,王歆的計劃昭然若揭!


    當初滅北齊這件事就是王歆代替永康帝去辦的,王歆和鳳儀帝私下關係好也是有可能的。


    但現在還保持這關係……


    王歆在想什麽?


    奪取皇權,一定是這樣。


    必須是這樣,也隻能是這樣。


    否則,沒有其他解釋。


    遊南弋猜測到:“公主殿下,您看看會不會是這樣,這王歆呢,為了使這個看起來更像是誣陷,才刻意命人寫了這麽一本折子。”


    慕容玫突然跳起:“對對對,我也這麽想。”


    “公主殿下,您先歇著,別累壞自己,這樣,我先請侍女進來,您先躺著,別動。”


    慕容玫不肯。


    然而,慕容玫近幾日來身體不適,所以也沒什麽力氣去反抗——


    所以——


    遊南弋怕慕容玫累著,直接喊來了侍女,直接先將慕容玫摁在了床上,然後又燃起了安息香,讓慕容玫安睡。


    寧王府與琴悅公主府交接的牆頭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人在慢悠悠地,絲毫不焦急地喝著酒,另一個焦急地看著那個喝著酒的人。


    王歆和王一。


    王一有些擔憂:“主子啊,您要不找人家姑娘去解釋一下?您看,這都多長時間了,都沒個信兒。”


    王歆悠悠的喝了一口酒:“有什麽好解釋的?”


    王一急了:“殿下啊,先下手為強啊,您看這姑娘這麽優秀,您就不怕人家給你搶了?”


    這姑娘如果不相信你,你這一段時間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到時候,這姑娘和別人跑了,整天看著自家主子臉色的隻有自己了。


    這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王一啊,你這話我就有些不懂了。”


    “主子啊,您對這姑娘的情誼,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今兒這麽一鬧,人家姑娘不理你了怎麽辦?到時候,和您搶這姑娘的人肯定多!”王一分析的頭頭是道。


    王歆看著王一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比如?”


    “祁尚書啊!”


    王歆不語,自己先前沒有想到,這倒是個麻煩。


    麻煩,慕容玫和祁容感情還是挺好的,自己還是要提防。


    隻不過——


    “王一,我怎麽覺得著急解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呢?”


    這主子,真是,他這麽一裝傻,自己是不是也要跟著裝傻?


    王一遇上了這麽一個主子也是挺無奈的:“主子啊,我這還在為您操著心,您倒好,就這麽開始那我取笑了。”


    王歆沒理他。


    “主子,您真的不擔心嗎?”


    還是有點擔心的。


    王歆決定賭一把。


    “我相信慕容玫,這姑娘很冷靜很理智,你所看到的玩世不恭,隻是表象,我相信這件事,她會好好調查的。”


    王一有點糊塗,現在終於知道了自己和自家主子聊的不是同一件事——


    “哪件事?”


    王歆霍然回首:“怎麽?還不止《北齊異聞錄》這件事嗎?”


    “是的,但不僅僅是這件事,我還聽說有一位姓史的禦史上了一封折子,折子上麵說慕容玫並非長公主嫡女,然後慕容玫和長公主就被召進了宮。”


    王歆直歎氣。


    這很明顯是別人安排的好好的了。


    “慕容玫怎麽辯解的?”


    王一感到奇怪:“主子啊,您不問事情的後果,怎麽隻問慕容玫一人是怎麽辯解的?您對長公主是怎麽辯解的難道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王歆很焦急,這護衛怎麽就這麽不知輕重呢?他就不知道現在應該好好聽自己的話嗎?


    “別廢話,快說!”


    王一看著自家主子凶神惡煞的眼神,嚇得直哆嗦。


    上一次見自家主子這樣時好像……主子殺了很多人……


    “慕容玫隻說自己不知道。”


    王歆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沒事兒了。”


    王一疑惑:“殿下,陛下這次居然沒有下令徹查,您沒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奇怪的,現在,女性參政這一這一建議受到了極大的阻礙,慕容玫師從公孫仿,能力自然是沒話說,可是,又什麽借口能讓她介入朝政中呢?”


    王一恍然大悟:“我懂了,先給她一個身份,事情辦起來自然會順利些。所以慕容玫不承認,陛下是自然不會逼著慕容玫承認的。”


    這貨看起來蠢,不過好像也沒有那麽蠢。


    王歆很滿意,居然衝著王一露出了萬年一遇的笑容。


    王一看著王歆笑了,自己也就討好的笑了笑。


    “不錯,一個蠢貨跟了我這麽長時間,總算稍微聰明了一點了。”


    王歆跳下了牆頭。王一跟在後麵。


    “對了,主子啊。”


    “什麽事兒?”


    “您說,慕容玫親自將這件事告訴了你,她會不會以為這件事是您幹的?”


    王歆霍然回首:“王一啊,你這是禁不起誇還是怎麽的?本王告訴你,本王沒那麽蠢,慕容玫也知道,本王沒那麽蠢!”


    王一估計自家主子隻是在賭。


    自己主子一直步步為營,思維縝密,做事向來都是確保萬無一失,而現在……就在主子見到了慕容玫後,自家主子居然學會賭了。


    這賭注很大。


    勝,則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敗,則人頭落地,朝內勢力清洗,血流成河。


    王一咬咬牙,決定還是聽自家主子的話。


    雖說不想死,但違背了主子的命令還是一死。


    隻能聽主子的話了,這樣才有活下來的可能性。


    翌日,承明大殿之上,果真有一位姓邰的禦史呈上了奏折。


    “陛下,寧王殿下勾結前北齊晉國公,現西魏鳳儀帝,通敵賣國,威脅皇權,對大梁皇位虎視眈眈,望陛下降罪!”


    永康帝的手在抖。


    王歆以最快的速度跪在了永康帝麵前。


    還裝除了一臉的委屈。


    王歆很自信,因為所有證據都已經在很久以前就被王歆親自銷毀,所以就算現在拿出了什麽所謂的證據,那也隻是構陷。


    王歆跪在永康帝麵前,一言不發。


    太子笑道:“父皇,茲事體大,事關皇族尊嚴,還望父皇給六弟一個機會自辯!”說完得意地瞄了王歆一眼。


    少數人發現,永康帝的手仍然在抖,在聽了“自辯”一詞後,永康帝略閉了閉眼睛,王歆直接開始叩頭。


    二皇子安王很是得意,卻假裝遺憾:“六弟,何為‘歆’?你的所作所為可還對得起你名字中的那一個‘歆’字?”


    一幫人對王歆冷嘲熱諷,看得寧王一派的官員們提心吊膽。


    王歆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他在等著永康帝爆發。


    果然,永康帝狠狠的將硯台摔向二皇子和太子:“你們倆,說夠了沒有?”二皇子與太子占了滿身的墨水,很是狼狽。


    王歆在底下裝出了一臉的委屈。


    眾臣甚是詫異,不就是個謀逆案嗎?先前三皇子,五皇子,九皇子謀逆,都沒見比下發這麽大的火,難道……


    有些老臣已經明白了,開始向身邊的人使眼色。


    “你們兩個身為兄長,每天隻知道奪權,栽樁,誣陷。你們身為皇子,有沒有想過自己應該幹什麽不應該幹什麽?有沒有想過自己有什麽義務,有什麽負擔?整天就知道遊手好閑,你們說說你們,怎麽這麽不成器?想想你們是不是還配得上皇子的名號?”


    太子與二皇子連忙跪下。


    一旁的老太監趕忙遞上去了一盞茶:“陛下,喝喝茶,消消氣。”


    “歆兒勾結別國的事,由朕親審!”


    全場嘩然,這可是要將事件壓下去的預兆啊!


    “陛下,隻恐不妥,參照先前幾位殿下的案子,寧王殿下的案子,不該由陛下親審啊!”


    永康帝一個眼風飛了過去:“你們不讓朕親審,朕就直接讓寧王自己審了!”


    既然已經提醒到了這個份兒上,眾臣也不好在說什麽了。


    二皇子又奏道:“父皇,聽說昨兒父皇接了一個折子,折子上說什麽公主殿下並非長公主殿下所生嫡女,不知此事是否需要徹查?”


    永康帝歎了口氣:“你們這一個個的,就沒一個讓朕省心的。”這已經在是提醒二皇子自己不想查這件事。


    二皇子卻道:“陛下,兒臣如今大了,也該為父皇分憂了,父皇怎麽說兒臣不讓父皇省心呢?”


    王歆垂著頭暗笑,二皇子真是一個蠢貨。


    永康帝無奈:“這件事就交與歆兒去查吧!”


    二皇子還欲上前爭辯,卻被於老將軍一個眼風給生生逼住了。


    退朝,於老將軍抓住了二皇子的手:“殿下,您這事兒怎麽搞的?什麽六殿下謀逆,公主殿下並非長公主嫡出,這誰給您獻的計啊?”


    二皇子有些奇怪:“我自己想的,有什麽問題嗎?我告訴你啊,我還專門派人編了一本書,上麵寫了王歆與北齊覆滅的關係,還特意安排給慕容玫看了。這樣,他們兩就會開始鬥,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於老將軍歎息:“殿下,計是好計,可是公主殿下和寧王殿下會上鉤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您這了解寧王殿下與公主殿下嗎?寧王殿下做事深思熟慮,目光長遠;公主殿下表麵上玩世不恭,骨子裏卻極其理性。”


    二皇子不服:“那本王還是要試一試嘛!”


    於老將軍點點頭:“試一試,行,殿下,您試一試,但在陛下麵前,您可就不能這麽輕易魯莽的去試了,您要看陛下的臉色行事啊!”


    “怎麽,謀逆之罪,父皇會坐視不管嗎?”


    於老將軍急了:“殿下,這哪兒來的謀逆啊?您沒看見陛下不想管這件事嗎?這隻能說明勾結晉國公,是陛下的主意!”


    “那慕容玫的出身呢?父皇怎麽能容許一個出身不明不白的人混在皇室裏?”


    “不明不白?您怎麽知道慕容玫的身世?”


    二皇子回答的既得意又簡潔:“長公主府裏的下人無意間聊天,正好被本王聽到了,本王立即派人去查,結果還真是。”


    於老將軍抿了抿嘴唇:“殿下,她是什麽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皇室的益處,對大梁整個國家的益處以及對陛下他本人的一處有多達!”


    二皇子點點頭:“行,你說你的,我做我的,我不賭一賭,怎麽能成功?不過,您放心,我在陛下麵前會謹慎行事,之於陛下看不見的地方……王歆和慕容玫,你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於老將軍歎息:“誒,你這孩子,怎麽就不聽人一句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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