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自在福地中脫身而出後,陳詠諾不在這邊做絲毫停留,想要趕緊返回雲羅山中。


    算算時間,他被困在裏麵,長達近八個月時間,但是他實際上過了二十年之久。


    這一進一出之間,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此時並不適合讓他多做感慨,因為他感應到自己袖囊中的紫金如意,已經快兜不住那塊蘊含著大自在劍意的試劍石了。


    他估摸著,法燈和尚用來封禁惡靈陰火的“卍”字形應該是某種佛門神通,並不是法器靈符一類,所以它應該是有時效性的,隻能存在短暫的時限。


    如今,法燈和尚又不在身邊,無法加持這道“卍”字形印記,它看起來立馬就要消散了。


    一想到這裏,陳詠諾的後背就冒出了一排冷汗。雖然,他沒有見識過傳說中的大自在劍意是如何強大,但是光從那道劍痕散發出來的氣勢,就讓他無所適從了,如何招架得住。


    一時之間,陳詠諾的心裏百轉千回,閃過了諸多念頭。更可怕的是,袖囊裏的動靜越來越大了。若是他再不妥善處理的話,別說他的本命靈器紫金如意不保,就連他自己恐怕都凶多吉少。


    這時候,陳詠諾就獨自一人而已,再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幫他了。


    事到如今,陳詠諾自知逃不過,他並沒有不顧一切地逃回雲羅山,將禍劫轉嫁給族人,而是在周圍找了一處較為荒涼的山穀。


    他一駐足山間,馬上將紫金如意化成的巨網從袖囊中甩出來。此時,巨網已經像是充滿氣的皮球一樣,快要爆開來了。


    若不是紫金如意是由整塊首山銅精鑄成,可以有無窮變化,它早已經被戳得千瘡百孔了。


    但是,此時的紫金如意也已經瀕臨油盡燈枯的狀態,發出了陣陣哀鳴。


    陳詠諾看到它這個樣子,心裏著實舍不得。它要是被毀了,再去哪裏能找到這麽大塊的首山銅精呢!


    反正,以紫金如意之威能,肯定是擋不住大自在劍意的。與其讓它被劍意毀壞了,還不如主動將它收起來。


    這時候的陳詠諾倒也幹脆得很。隻見他把心一橫,很灑脫地單手一指,將紫金如意重新恢複原形。


    就在陳詠諾還未來得及將紫金如意收起來時,一道驚天劍意從前方浩浩蕩蕩而來。


    也許是它不忿剛才被束縛住了,在掙脫束縛之後,它帶有一股撕裂長空的意味。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隻有劈開前方的一切阻撓,才得大自在、大解脫。


    這一刻,陳詠諾被它完全震懾住了,就連元神中的神識,乃至於念頭,都無法運轉,隻能看著這道睥睨天下的劍氣向自己襲來。


    在驚恐之中,陳詠諾甚至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臨近。他的雙眼中,再沒有絲毫色彩,就隻有這一道似快實緩、沒有任何花俏招式的劍氣。


    接下來是血肉崩壞,道體不存,身上的法衣和血肉被劈成了一塊又一塊,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痛的。


    但是,此時的陳詠諾咬緊牙關,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了勇氣,竟然無視自己身上的傷痛,奮力將自己的神識挪動,朝著這道劍氣衝了過去。


    劍氣無處不在,它像是刀片一樣,一刀刀地割在陳詠諾的神識上。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無數隻螞蟻在他的腦袋裏啃咬著,但是它同時將陳詠諾狠厲的一麵激發出來了。


    就算你砍我千刀,把我徹底打趴下,我也要想方設法從你身上咬出一塊肉下來。


    神識被劍氣切割成碎末,但是陳詠諾還是控製著為數不多的神識,繼續往這道劍氣上纏過去。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與你抗爭到底。


    懷著這種不服輸的信念,陳詠諾狀若瘋魔。


    終於,他將一塊小得不能再小的神識,打入了劍氣中。有了這次的小成功之後,陳詠諾一鼓作氣,繼續抗爭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陳詠諾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了,他才不得不停下來。


    直到此時,那一道讓他驚懼的劍氣才姍姍而來,終於劈到了陳詠諾的身上。


    下一刻,陳詠諾隻覺得自己禦風而上,全身都飄飄然。


    他看到了高山、草原、河流、大海,甚至是看到了日月星辰,乃至是整個大千世界。然而,這一切,都被他踩到了腳下。


    在無盡的虛空之中,他不再有束縛之感,隻覺得渾身灑脫自在,極為舒適。


    這種感覺,讓他止不住沉迷其間,無法自拔。


    就在他想要再度感受一番時,所有的一切盡然消失不見。


    高山、草原、江河、大海、日月星辰等,從陳詠諾的眼前消失了。


    陳詠諾悵然若失,他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剛才的山穀中,眼前隻有一捧碎裂成渣的石粉,再無一物了。


    此時,陳詠諾再反觀自身,他的身上卻是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恍然大悟,剛才的那一切,根本就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他遭遇到了劍意侵魂。


    而且,他熬過去了。


    難道說我得到了大自在劍意的傳承!


    陳詠諾大驚失色,忍不住想入非非。


    突然,他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一絲古怪,如同是有人在他後頸處吹冷風一樣。


    他神色一凜,一道微不可查的劍氣從他的金光霹靂劍中射出。這道劍氣極其迅捷,而且出其不意,一下子就將對方刺了個透心涼。


    “啊。”


    背後傳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慘嚎。對方在陳詠諾的隨意一擊之下,很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對方識得陳詠諾的厲害,轉身就要離去。


    陳詠諾哪裏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道玄光從他的身上電射而出,轉眼之間,它就化成了一尊方形寶鑒,正是陳詠諾的天府奇珍六欲照影鑒。


    隨後,寶鑒上灑落一片幽光,罩住了空無一人之地。


    半晌過後,陳詠諾將寶鑒重新收了起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此刻,虛空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向著陳詠諾遙遙一拜,隨即消失不見。


    又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陳詠諾才終於回過神來。


    就剛剛那一小段時間,他接連就有了三個意外的大收獲。


    之所以陳詠諾需要那麽長時間,才將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是因為這三個大收獲都是非同尋常的。隻要任意一個拿出來,都能讓人搶破了頭。


    首先,三個收獲中的重中之重便是他參悟到了消失了上千年之久的大自在劍意。隻要他慢慢沉澱一段時間,將這道劍意完全化為自身所得,那麽他的劍道修為將獲得極大的提高,以後的成就當不在劍術天才之下。


    第二個收獲,便是他剛才用六欲照影鑒搜到了劍無涯的記憶,意外得知天都明河雙劍的下落。相比起萬劍山莊的大自在劍意來說,天都明河雙劍的名氣似乎一般。但是,它們好歹是心劍老人祭煉了五百多年的隨身佩劍,幾乎堪比天府奇珍。況且,這一對飛劍乃是心劍老人為了搭配大自在劍意特意煉製的,能夠更加契合劍意,乃是不可多得的一樁寶物。


    不過,這一對飛劍被心劍老人藏在了萬劍山莊的劍塚裏,還是地肺深處的地火中,遠未到出世的時候,所以在短時間內,陳詠諾是暫時拿不到的。


    最後一個收獲,便是他終於可以打開那個裝有天一真水的金屬瓶子了。這個金屬瓶子是他在獲得六欲照影鑒時,一起得到的。當時,他用盡了各種方法,也無法打開它。原來,這個金屬瓶子果真是跟六欲照影鑒是一整套的。


    他之前打不開瓶子,是因為六欲照影鑒上流轉的神魂之力遠遠不夠。


    就在剛才,它吸納了劍無涯的記憶後,寶鑒上的神魂之力終於達到了最低要求。不過,陳詠諾還是忍住了打開它的衝動,因為他現在又不需要用到天一真水。而且,這種天一真水能夠融化萬物,除了將它裝在這個瓶子之外,再沒有其他能夠容納它的容器了。


    直到這一刻,陳詠諾才知道原來天一真水是由生靈的神魂之力形成的。隻有數百上千個生靈的神魂之力,才能形成一滴天一真水。


    難怪天一真水如此珍稀,世所罕見。它的形成條件太苛刻了,以神魂的無形之力,去融化萬物的有形之體。


    ……


    俗話說,禍福相依。看來,它果真是有一番道理的。


    陳詠諾沒想到自己深陷大自在福地,白白耗去了二十年壽元後,卻有福星高照,獲得了大機緣。


    撇去天一真水之事,再撇去還未到手的天都明河雙劍,單單得到的大自在劍意,就已經遠超所值了。


    不過,陳詠諾卻也不是白得的,他必須要將惡靈分散在外麵的分身都屠盡才行。怎麽說,他也要將法燈和尚也一同救出來。


    隻有將此事徹底了結,他才能泰然處之,要不然這都是橫亙在他心頭的一根刺。


    陳詠諾甚至有一種預感,假如他不理會此事的話,它有可能會成為他的心魔。等到他進階煉神境或者是元神境時,這個心魔就像是埋在他心底的定時炸彈,會將他炸得粉碎,讓他功虧於潰。


    但是,此事並不是迫在眉睫,需要陳詠諾立馬著手去處理。以他目前的實力來說,單靠五階滅絕雷光,恐怕還奈何不得惡靈的分身。


    如今,急待他處理的事情,是抓緊時間消化他此次所得。不管是大自在劍意,還是他在福地中參悟的法相金身一事,這二者都能讓他的實力在短期內得到明顯的提高。隻有他的實力提高了,才能對付得了惡靈分身,了結這段因果。


    於是,陳詠諾再不遲疑,化身為一道劍光,回轉雲羅山。


    等到陳詠諾飛臨雲羅山地界,他發現這邊的防範極其嚴密,除了雲羅山的護山陣法全力運轉之外,就連鳴風鎮的陣法也完全開啟,不讓任何人出入。


    劍光一閃,陳詠諾降落在雲羅山外。當他想要用自身的令牌去開啟陣法時,發現令牌完全起不了作用。


    此時,剛好輪到廣銘和廣洛二人看守陣法中樞。他們一察覺到陣法被人觸動,就立馬警覺起來。


    這些日子以來,這數千裏內的修真家族,人人自危,深怕自家靈山水府像玉爐峰和乙黍湖一樣,被人屠滅滿門。


    盡管,白陽山下來了四五位的金丹真人,一心要剿滅窮凶極惡的魔人。但是,至今未曾聽說過魔人被誅的喜訊。那位魔人神通廣大,就連伏陽真人這等金丹中期的高人都在他手上吃了大虧,可想而知若是被他侵入山門,會是何等慘狀。


    “二哥,要不要將大哥他們幾個也叫過來。”廣洛看起來有點緊張。雖然他身邊的二哥已經在前不久晉級至虛形後期,但是魔人至少是金丹後期的實力,遠不是他們二人可以抗衡的。


    “你稍等一會,我們認清一下形勢再說。”廣銘看上去比廣洛穩重一些。


    隻見他朝著控製陣法的法台上打了十幾個繁複的手訣後,在法台上方出現了一麵水鏡。


    水鏡上麵一陣波動,最後顯化出護山陣法外的景象。


    他們二人朝著水鏡看過去,就隻看到一位身著雲羅山製式法衣的修士,站立陣法外麵。


    “他好像是三叔。”廣洛看著對方的背影,神情有一些激動。


    半年前,自從廣亮將三叔身陷福地中的消息帶回來後,整個雲羅山就陷入了慌亂之中。盡管廣亮一直安慰大家,他將請求白陽山祖師出手,將三叔接回來。但是,半年時間過去了,三叔依然毫無消息傳回來,他們就知道此事肯定是極為棘手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集家中所有虛形境修士之力,輪流值守陣法,就是要守住這個來之不易的家業,不忘三叔的教誨,把家族撐起來。


    如今,陳廣洛看到三叔平安歸來,如何不激動。


    “等一下,他的氣息不對。你仔細看一下,對方身上讓人感覺到有一股淩厲的氣息,這種氣息是三叔沒有的。他莫不是魔人變化的!”廣銘察覺出異常,及時製止廣洛的動作。


    就在這個時候,水鏡中的那個人似乎察覺到什麽,往旁邊隨意看了一眼。但是,他絲毫沒察覺到,一絲劍意從他的眼中透射而出。


    “啪”


    水鏡轟然碎裂,廣銘二人嚇得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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