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伏牛山的石徑上,苦月大師和暮如雪猶在感慨,不想閑雲觀這幾個反掌間覆滅黑雲城、屠盡城中萬餘賊匪的少年人,在小小的牛家村中竟然一點地位也無,管你什麽武道修為足以震懾天下,眾莊戶也隻把聶婉娘她們當成尋常的小輩們罷了。


    方才在村中時,聶婉娘幾人見了老人要問安、見了長輩要行禮、見了一個老婦人哭泣,還要手忙腳亂的上前安慰!哪裏還有半點在外麵時那風輕雲淡的高人樣子?


    一個粗壯的婦人一手擰著“閑雲三傑”之一的程石的耳朵,另一隻手不住的捶打,且嘴裏還在不停地咒罵:“不孝的東西,竟然連府城裏的胭脂水粉也不知道買回來孝敬老娘嗎?白養了你這麽多年!”


    季靈則在一旁幫腔做勢,不停地數落自己的三師兄。


    程石隻得弓著個腰,把身上的軟肉往拳頭上迎,生怕硌到了他老娘的手,誰讓他把他老娘再三叮囑的事情給忘在腦後了呢?


    還是暮如雪有眼色,忙在暮雪山莊的一個女弟子頭上拔下一支金簪,再連同一些女子用的東西送了過去,這才幫程石解了圍。


    “高人也可以這樣的麽?自己若是有了那般驚天動地的本事,還能做到這樣嗎?”隨同苦月大師和暮如雪一同前來的幾個精英弟子無不捫心自問。


    原來高人與尋常人是可以這般相處的,這是他們這些武林新秀們以前從未想過的。


    閑雲觀幾人引著苦月和暮如雪一行人,沿著山路蜿蜒而上。


    苦月幾人卻早被山頂的道觀所吸引,這閑雲觀不同於他們以往見過的任何建築,風格獨特、布局巧妙且不說,單說內中透出的別樣氣場就讓幾人訝異。


    這道觀並不與別家的寺廟道觀一樣,會去一味的講究莊嚴肅穆,而是由內而外的透著閑淡舒服,讓人不自覺的就生出了許多的好感。


    此時閑雲觀大門敞開,早有一個其貌不揚的道衣少年抱手等在那裏,卻不正是大權獨握了才兩個多月的袁華道長。


    一番介紹之下,苦月和暮如雪幾人又不由得對袁華刮目相看,別看這閑雲觀的四弟子其貌不揚,可是言談間圓融大氣,禮數也周到、人也幽默隨和,直叫苦月大師感慨老友的好門人。


    暮如雪則驚訝於閑雲觀弟子竟然人人都有不同的氣質,不像她莊內的弟子,個個都冷冰冰的。


    入了觀中,苦月大師自然要先去祭拜老友,暮如雪也跟著要祭拜長輩。


    於是聶婉娘引著二人來到了供奉堂,供奉堂內香煙嫋嫋,一副靈猿子的畫像正掛在當中。


    這幅靈猿子的畫像是陳景雲親手所畫,整幅畫像筆法精妙、傳神至極,就連靈猿子的微妙表情和憊懶性子似乎也能再現。


    苦月大師一見這畫像,整個人就似丟了魂一樣,挪步上前、口中不住叨念:“老猴子呀!嘿嘿......真是你這老猴子呀!老苦瓜來看你來了......”之後跌坐蒲團,仰天大哭!


    暮如雪看著那畫像,心中卻湧起一陣恨意,心說:“你要去尋神仙地,自己去就是了,何必帶上我姑姑?”


    又想到自己在年幼時最得姑姑疼愛,一時也是悲從中來,兀自在一旁飲泣起來。


    聶婉娘見二人哭的傷心,就示意師弟師妹退出供奉堂,吩咐彭仇安排一應食宿,她則帶著師弟師妹去往後院忘憂亭。


    “四師兄!快說!你把百花釀剩了一瓶還是兩瓶?三師兄與我打賭,說你一瓶也不會剩下,可是真的?快說!快說!”季靈忍了好久,終於尋了個空檔,忙抓住袁華的衣袖逼問。


    袁華尷尬的撓頭,訕笑著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大師姐,見大師姐沒理自己,這才舒了一口氣,得意的對著程石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你賭贏了,酒都被我喝光了。


    見他這副得意的樣子,聶鳳鳴和季靈立時氣不打一處來,對著袁華就是一陣的追逐暴打,程石本在高興自己打賭贏了小師妹,此時也覺得不對,你袁老四把酒都給喝光了,那我程老三喝啥?當即也加入了追打的行列。


    師兄妹幾人宣泄了一番情感之後,見大師姐已經坐在了忘憂亭內等候,當即不敢再鬧,都乖乖的走進去各自坐下。


    此時聶婉娘眉頭輕蹙、表情嚴肅的嚇人,目光像小刀子一樣在幾人臉上一一劃過,直到聶鳳鳴幾人額頭見汗,這才目光轉柔。


    “家仇雖然報了,可是師祖之仇未報,我等今後還要在修行上更加刻苦才行。”


    見師弟師妹紛紛點頭應諾,聶婉娘這才接著道:“此次除了四師弟不曾出山,你們幾人也算見識了山外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的本事,小五,你是與他們交手最多的,覺得那些人戰力如何?”聶婉娘問。


    季靈想都沒想,不屑的回道:“大師姐,這還用問嗎?山外那些所謂的高手在我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


    “不錯,是不值一提,因此我才要將觀中的一轉秘法傳給與師祖有瓜葛的幾個門派,又讓三叔將半卷一轉秘法傳給另外一些勢力,你們以為是為了什麽?”聶婉娘又問。


    “大師姐如此做,自然是不憤那個什麽狗屁的修行界對我天南的毒地之說,想要布武天下。”季靈又搶著回答。


    “哦?小五,何為毒地之說?”一側的袁華插話問。


    季靈見師兄發問,連忙將彌陀寺的秘聞,和師祖因何要去神仙地的事情簡短的說了一遍。


    袁華聞言,陷入了沉思。


    “毒地之說雖然大體可以確認,但一切還要等到師父歸來後才有定論,不過提前布置終究沒有壞處。


    我此次與柳無衣交手時,發現他就是一個所謂的修行者,也見他施展了禦劍飛天和幻化飛劍的手段,確實玄妙非常,絕不是世俗武林高手可以抵禦的。”聶婉娘又道。


    “大姐的意思我明白了,隻是既然要早做布置,為何不將功法遍傳江湖?而是隻傳給了少數幾個門派?”聶鳳鳴問道。


    “是啊大師姐,還要用功法作為獎勵舉行個什麽比武大會!直接把功法發下去不就完了?”程石也在一旁接口發問。


    “二位師兄,師姐的意思是,隻有自己辛苦得來的東西才是好東西。”袁華在一旁莞爾道。


    聶鳳鳴恍然大悟,程石則依舊撓頭。


    幾人不理程石,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這足以改變整個天南武林格局的小事情。


    不錯,在閑雲門徒眼中這真的是件小事情。


    聶鳳鳴幾人探討的熱烈,因此並未發現他們大師姐的眼底此時正隱藏著一抹興奮的光芒,隻有袁華似乎猜到了什麽,往長遠裏一想,也把隱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頭。


    “以師父小氣的性子,便是自家的一塊石頭那也是好的,自家人扔了可以,卻不許別人來評價石頭的圓扁,想必修行界對天南的惡毒說法已經把師父氣的跳腳了吧?


    想要天南崛起,必先布武天下,相信就是師父在此也是不會反對的。”聶婉娘唇角微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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