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玄冥法劍結於虛空,跟腳卻在地底,劍身之外團團簇簇拱衛著森寒的陰氣,其核心處,正是步搖仙子的滄溟鬼劍!


    此劍一出,立時就有一片血色幽光在仙擂上逐漸鋪開,半空之中又有鬼影往來淒哭,直把好好的一座鬥法仙台映襯的宛若森羅地獄。


    紀煙嵐見自己阻止不及,卻也怡然不懼,壓箱底的手段誰還沒有幾樣?


    當下素手一招,煙波秋水劍便已倏然折返,配合著玄龜靈甲一同抵禦血光,眉心處青芒閃動,畫影龍雀劍鳴之聲大作,內中好似有一頭上古凶獸隨之乍然蘇醒!


    場內一瞬間的變化,雖萬語千言亦不足以詳述,隨著一聲似龍吟、似獸吼、又似魔神咆哮的昂音闇響,半空中一青一灰兩柄恢弘的劍影猛然糾纏在了一起!靈光四濺之時,周遭的禁製又開始一陣晃動。


    此番場景落入觀戰修士眼中又自不同,這哪裏還是什麽尋常鬥法時的靈劍相爭?分明就是一條頭角崢嶸、麟甲煌煌的百丈青龍與一隻同樣身形龐大的幽冥蛇怪在相互撕咬搏殺!


    靈器化形之法在修仙界中並不少見,但卻多半都是修士靈力外放時形成的障眼法門,有形卻無神意,似今日所見這般凶猛淩厲、直若活物一樣的靈劍法相,眾人可謂是聞所未聞。


    是以此劍一出,就連雲台上的一眾大能也不由停止了交談,開始凝神觀瞧,唯獨天機老人在看到畫影龍雀所化的東方青龍後似有所悟,一臉古怪地看了陳景雲一眼,終是欲言又止。


    龔晁此時眉頭緊鎖,一邊運轉道念鞏固仙擂四周的禁製,一邊密切關注著已經殺紅了眼的紀煙嵐與步搖仙子。


    此戰若是紀煙嵐身隕,陳景雲與蓮隱宗定會成為死敵,而步搖仙子若是身死,逸蓮峰必有報複!


    因此在得了閻覆水的傳訊之後,龔晁便時刻準備著破陣阻戰,其實他此刻倒是希望台上的兩女能夠最終來個兩敗俱傷,什麽斷手斷腳啦、肉身破損啦,怎麽都行,隻要元嬰不滅,別的都不算事兒。


    ......


    森森寒光穿空過,湛湛清輝血映紅。


    百丈青龍噴淬玉,玄冥蛇影吼陰風。


    卻說兩柄化形劍影上下翻飛、左右纏鬥,到最後各自嘶鳴一聲,居然同時爆碎!


    步搖仙子受了氣機感應,一個立足不穩,就從半空跌下,人還沒落地時,天靈處又忽地綻出一道玉色光芒,堪堪抵住了紀煙嵐伺機而動的一記“驚神刺!”


    眼見著陳景雲傳給自己的“驚神刺”竟也沒能建功,紀煙嵐不由得怒火填膺,對方的護體靈寶竟是虛實攻擊皆可抵擋,顯然已經遠超了尋常玄階靈寶,若是一直這樣耗下去,事情難免有變。


    “師姐不必煩心,步搖賤人該是身懷逸蓮峰的鎮峰至寶白玉蓮台,寶貝雖好,卻不是她一個元嬰境修士可以禦使由心的,你此時隻需步步緊逼,到時自然會有機會。”


    聽完了陳景雲的指點,紀煙嵐胸中戰意更盛,一把抄起懸在身前的畫影龍雀,足下遁光一閃,居然以肉身執劍,直取將將站定身形的步搖仙子!


    “嘶——!”


    此時不光觀戰之人倒吸涼氣,就連步搖仙子的眼中也閃過了一抹詫異之色,暗道:“手持利刃近身相搏麽?那該是凡夫俗子與低階修士才會幹的事情,這紀煙嵐莫不是被自己給氣的瘋了?”


    心中如此想著,步搖仙子卻絲毫不敢大意,將手一招,方才被震飛出去滄溟鬼劍便在身前布下了一片劍幕,她倒要看看紀煙嵐打的是什麽盤算。


    “叮!叮叮叮......”


    靈劍交擊之聲一陣密過一陣,直把觀戰修士聽的個個頭皮發麻,看著仙擂中央綻起的那朵青色蓮花,所有元神境以下的修士都是一臉的駭然!


    其中更有幾個愛臆想的半步元神修士,想著若是自己身在蓮花核心處又會怎樣,細思之下,不由得汗如雨下!


    紀煙嵐身著青色道衣、手執青色靈劍,再施展陳景雲所傳的看家本領近身搏殺,立時就把步搖仙子的上下左右封堵了個密不透風,是以一陣急攻之下,才有了身化青蓮的玄奇場麵。


    步搖仙子此時隻覺自己就如一條飄搖著的舢葉孤舟,身外的澎湃浪濤似乎隨時都能將孤舟覆滅,而這種身處絕境、無依無靠的感覺她已經許久沒有嚐過了。


    雖然還有一式玄冥劍訣可供翻盤,可是在紀煙嵐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之下,步搖仙子竟連出劍都成了奢望,身上的素碧蓮衣早已破爛不堪,白皙肌膚上的一道道劍痕似乎正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賤婢!看你能夠挺到幾時!”


    隨著紀煙嵐的一聲咒罵,仙擂上的青色蓮影猛然向內一收,外人隻能觀其形,卻再聽不到靈劍交擊的聲音,顯然是那聲響已經超出了人耳所能聽到的範疇。


    “閑雲道友!貴師姐此時招招直指步搖防禦的破綻所在,隻從臨敵之時的眼界與經驗來論,顯見是步搖輸了,還請看我薄麵,容許逸蓮峰此戰認輸!”


    聽到花醉月出言相求,閻覆水等人齊齊的鬆了一口氣,陳景雲卻冷笑著搖頭,把目光投向了天機老人,定規矩的人就在這裏,哪裏用得著觀主大人多費口舌?


    天機老人見陳景雲將麻煩推給了自己,嘴角不由微微抽動,連帶著長須也跟著抖了幾下,此事若是放在平時,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旁人哪敢有什麽異議?


    隻是他如今動了托付大任的心思,是以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引來陳景雲的不快,因此隻是微微搖頭,示意不許停戰。


    花醉月見狀眉毛一挑,待要再說時,卻忽見仙擂之上爆起了驚天的寶光,心知步搖仙子在性命攸關的當口終於全力催動了白玉蓮台,於是便也不再說話,不過身上的氣機卻在隱晦地提升,道念也開始遊離在陳景雲處,生怕他再次含怒出手。


    果然,就在步搖仙子自靈台中跳出了一朵碩大的蓮台之後,一眾大能盡皆滿臉的錯愕,蓮隱宗三大至寶之一的白玉蓮台,場中誰人不識?


    有此至寶隨身,等閑元神境修士急切間也難傷到步搖仙子的根本,這逸蓮峰豈非從一開始便已壞了大比的規矩?


    “好!好!好!我說那步搖賤婢有何底氣敢對我師姐妄動殺機,原來根源竟在這裏!花醉月,你好的很!”


    隨著陳景雲的憤然起身,整座雲台都跟著晃動了起來,閻覆水等人連忙傳音文琛,讓他相勸一二,怎奈文琛此時也是心火直冒,竟然不肯應聲。


    花醉月歎息一聲,臉上神情一斂,深邃的眼中重又古井無波,緩緩起身的同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靈光隱晦的法劍,想必陳景雲若是再次出手,她定然要傾力相擊。


    雲台上最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麵的自然非冷寒晴莫屬,此刻她也再顧不得什麽禮數,高聲道:“步搖是我逸蓮峰內定的下一任峰主,提前掌管白玉蓮台有何不可?”


    她這話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不過到底還是給出了一個由頭,閻覆水連忙出言嗬斥花醉月,說她不該將峰中至寶輕易相授,就算是賜給下一任峰主也是有欠考量。


    百裏塵舒與齊道癡、林朝夕、曇鸞等人也都出言相勸,其中有真心亦有假意,不過到底還是把欲要出手的陳景雲給攔了下來。


    此時再看場中,白玉蓮台一出,煌煌靈光大綻,當空垂下的萬道絲絛宛若華蓋一般將步搖仙子罩在其中,紀煙嵐手中的七尺青芒竟然再不能傷她分毫!


    靈光一閃,身上的破損蓮衣瞬間恢複如新,雖然仍在急促的喘息,但是步搖仙子的眼中卻泛起了嘲諷之意,見紀煙嵐默默地收起靈劍不再襲殺自己,不由淺笑出聲,言道:


    “紀前輩呀,步搖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既然動用了這鎮峰至寶白玉蓮台,那麽這場比鬥自然便是我輸了,至於頭名,給您便是。


    不過今日一戰也令我的前路再無阻礙,回到逸蓮峰後我將守心坐忘,不至元神境界絕不出關!


    唉——!隻是您今日殺我不得,卻不知百十年後再相遇時,誰才是劍下的亡魂!哈哈哈......”


    看著笑的無比陰森的步搖仙子,場外觀戰之人忽感心底一陣惡寒,不自覺的又都往後退了幾步,原本對這位冷豔仙子的好感早已蕩然無存,就連蓮隱宗修士也不例外。


    非但外人如此,花醉月與冷寒晴聞言也都皺起了眉頭,皆在心底思忖:


    “步搖今日這是怎麽了?比鬥既然輸了,認下了便是,白玉蓮台一事也能遮掩過去,隻是這般出言威脅對手卻是為何?難道是嫌仇怨結的還不夠深嗎?”


    就在場外之人盡皆厭惡腹誹之時,原本一臉怒意的紀煙嵐忽地展顏一笑,笑罷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我原本素不相識,今日一戰也是機緣巧合,但你想要殺我在前,此時又出言相脅,如此——我卻饒你不得!”


    一席話直聽的步搖仙子複又一陣嬌笑,待要說些什麽的時候,識海中忽地傳來一句冰寒刺骨的話語。


    “賤人!你當年在蒼山福地屠戮天南武人、還斷去了靈猿子的一條臂膀!卻可曾想過他的弟子今日會來找你尋仇!給我——死來!!”


    步搖仙子聞聲大駭,隻覺神魂一陣戰栗,還來不及驚聲叫喊,便見一道玄月弧光自紀煙嵐的眉心處迸射而出,隻一轉,就已劃開了白玉蓮台傾灑下的光絛!


    而待那弧光再轉之時,這位清高仙子居然從上到下被剖成了兩片!


    兩半屍身“噗!”聲跌落塵埃,內中腸肚之物灑落一地,又與曾經殞命在她手中的無辜之人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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