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京東南方向,三重摘星樓,琉璃殿中。


    那位守燈人馬師兄,臉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他最開始是有些不屑,後來是震驚,後又變成疑惑。當然這也不能怪他,換做另外一些資曆尚淺的守燈人,恐怕也是如此反應。


    馬師兄如此多變的表情,全是因為九階琉璃盞的變化。


    ……


    因為就在冷風流的神魄之力被抽幹之後,陷入昏睡那一刻,整座九階琉璃盞開始發生了變化。


    一束金光,從燈盞的基座緩緩湧出,像泉水一般汩汩而出,金光噴湧的速度很慢,花了許久才上湧到第一階,然後第一階的燈盞放出了金色的光華。一般這種情況,天賦測定出來都不會太強。金光的粗細和上湧的速度會反映修煉者的天賦。


    那守燈者馬師兄心裏想:“這小子,看來天賦一般。為何耽誤了接近三個時辰之久?”


    這個念頭還沒消失,馬師兄就看到讓他一生難忘的一幕。這一幕也是未來讓他自豪一生的一幕。那束金光湧上第一層以後,一下子壯大了十倍不止,如果說從基座出來的是一束金光,此時這束金光差不多成了一根粗壯的金柱。


    金柱仿佛化成了龍形,隱隱帶著龍吟之聲,就像巨龍飛天一般,向著第二階燈盞衝去。“唰”簡直是刹那間,第二階的燈盞就光華大作,整個琉璃殿都被照亮了。


    但是更刺激的還沒來。那龍形光柱並未降低絲毫速度,反而更加威猛,一路衝去。


    三階!


    四階!


    五階!


    六階!


    竟然一口氣衝到了六階,馬師兄張大了嘴巴,驚恐的看著這一幕,“乖乖,這速度,嚇死個人啊!六階中上品的天賦,已經相當不錯了啊。”但是馬師兄的話音還未落,那龍形金柱又在動彈。


    剛剛仿佛在蓄勢一般,現在那龍形金柱又攜著威勢向七層衝去!


    “咚!咚!咚!”那龍形金柱像是一條要衝破束縛的囚龍,瘋狂撞擊著七階的壁障,整個琉璃殿中金光閃閃。


    “轟!”龍形金柱稍費時間,就衝上了七階!


    “壓龍門了!”馬師兄驚恐的看著麵前的琉璃盞,他守著琉璃盞也有些年頭了,最高也就見到開六燈的天賦,這七燈壓龍門的天賦,還是這輩子第一次見。


    能在九階琉璃盞上開七燈,就達到了上品天賦。七燈就是上下品的天賦,又稱壓龍門,;開八燈乃上中品,也稱開龍門;九燈齊亮,當屬上上品,亦稱之為龍品天賦!


    馬師兄的驚訝還在逐漸上升,因為那龍形金柱的勢頭,並沒有打算在七燈境界就停歇。


    “難道今天真能讓我看到八燈開龍門的天才?”


    龍形金柱依然往第八層衝撞著,金色光華肆無忌憚的釋放著。但是要想達到開龍門的八燈境界,這可不是容易的事。連著撞了十幾下,八階的壁障都沒有打破,龍形金柱仿佛發了怒。一聲高亢的龍吟衝出琉璃殿,響徹了整座摘星樓。


    伴著這聲龍吟,這頭金色狂龍終於衝到了八階之上!


    馬師兄的臉上已經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而摘星樓各處都聽到了這聲龍吟。


    ……


    摘星樓一層,這是三枝以下的天師聚集的樓層……


    “蔣兄,你聽見了嗎,那聲龍吟?”這說話的是一個一枝天師,灰色法袍上的法徽,隻有一根枝杈。看來是剛剛入門不久。再仔細一看,竟然是那個黃子明。他竟然已經成為真正的天師了啊。


    “黃兄,你也聽見了。”


    “對啊。像是琉璃殿裏傳來的。不如一起去看看。”黃子明生性喜歡看熱鬧,就提議去看看琉璃殿發生了什麽。


    摘星樓裏與這二人差不多想法的人也不少,尤其是摘星樓一層,這聲龍吟聽得尤為清楚。所以許多人都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


    二層之上,是一些大天師生活修煉的地方,人數並不多,也就十幾位。但是這是十幾位可都是大天師級別的厲害人物,就這十幾位隨便出去一位,幽月大公都要以禮相待。這十幾位大天師,也都聽見了這聲音,基本上都停下了手裏的事情,或是退出修煉狀態,打算下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隻有一個邋遢老頭,本來正在睡覺,被這聲龍吟驚醒,但是並沒有引他的關注,隻是輕哧了一聲,略帶不屑,翻身又繼續睡了過去。


    ……


    至高的三層之上則有三位老者,三人圍坐在一起,中間放著一卷陣圖。正是那卷冷風流呈上的陣圖。


    聽到這聲龍吟之後,其中一位黑須的老者捋了捋胡須,然後說道:“看來,咱們這座小廟,又要出大神了啊。”


    另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也嗬嗬一笑:“大祭酒說的不錯,看來呈上這卷三絕陣的小子,是顆好苗子啊!”


    “二位,那咱們也去看看這顆好苗子,長得茁不茁壯。”


    “哈哈哈,好。”那個被叫做大祭酒的黑須男子,單手一揮,收起陣圖。三人就下樓去了。


    ……


    此時,琉璃殿內外都聚集了一些人。敢進入殿內觀看的,法徽上多是有葉子的,基本是一些大天師一級的人物。那些普通的一二三枝天師,都不敢冒犯亂闖,僅僅是待在門外伸著腦袋往裏看。


    九階琉璃盞此時甚至開始了輕微的抖動,粗壯的龍形金柱死命衝擊著通往九階的壁障。不時地泛起高亢的龍吟之聲。但是九階的壁障實在不是那麽容易衝破的,否則也不會那麽多年隻有一位九燈龍品。但頻繁的撞擊,龍形金柱的金光不僅沒有衰弱,反倒是越來越強盛。


    ……


    “快讓開!”正堵著殿門觀看的一個二枝天師突然發聲,同時忙著抽身讓路。


    “咋了,我還沒看夠呢!”


    “三位祭酒過來了!”


    “啊!?”


    那幾位擋著殿門的天師,一聽這話,臉色驟變,趕緊躲開。


    然後那三位被稱作祭酒的老者就目不斜視的走進了殿內。


    那十來位正在殿內的大天師看見三位祭酒走過來,也趕緊問候道:“見過三位祭酒。”


    “諸位不必拘禮。”那位大祭酒說完這句話,目光就被此時正在發生巨大變化的龍形金柱吸引住了。


    那龍形金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粗壯……


    本來龍形金柱一直持續衝撞通往九階的壁障,但是接連數十下,都沒有衝破這層壁障。


    如果細心的人會發現,這龍形金柱在發生變化的那一刻,正是它衝撞了八十下壁障之後。


    龍形金柱一直在膨脹,從最初碗口粗細的金色光束,到剛剛石柱一般粗壯的龍形金柱,現在,這金色光柱還在不停膨脹。


    金色光柱慢慢變粗,慢慢越長越大,最後竟然變成了一個金色光球,把整座九階琉璃盞,連帶著基座,都包裹在其中。光球之外,隱隱有一條盤龍居於其上。就像是一條金龍裹附著整座九階琉璃盞。


    連大祭酒眼裏都充滿著震驚,他活了一百五十多歲,縱然已經是巔峰五葉大天師,但這樣的情形,也是第一次見。雖然這座三重摘星樓也出過九燈龍品的白玉屠,但是聽自己的師父說,這白玉屠大約已經是自己高祖那一帶的人物了。所以,白玉屠成名時,這位大祭酒還沒出世。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這驚人的變化。但是製造這場動亂的冷風流,此刻正躺在基座內的蓮座上,沉沉睡著。


    金色光球之上的盤龍,此刻慢慢在光球之上遊動,與剛剛猛烈的撞擊不同,此刻它不急不緩。會使人有種猜想,莫不是剛剛所有的撞擊,都是在為這一下蓄力。若是如此,那此人的天賦會是何等的驚人。


    所有人都知道,這琉璃盞對人天賦的測量,絕不會出現什麽紕漏。琉璃盞是聖地製造的,聖地絕不會有任何疏漏。這所謂的聖地是普天之下所有天師的信仰。


    盤龍遊走的速度漸漸加快,眾人的喘息似乎也在跟著加快。金色光球的金光越來越盛,甚至遮掩的那條遊龍的身形。


    終於,似乎到了極致,金色光芒刺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突然,一聲高亢的、悠遠的、仿佛從遠古傳來的巨龍之聲,驟然響起。


    金色光球在龍吟響起時,瞬間爆炸!


    琉璃殿內外的天師們,都感到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就算是那個在二樓睡覺的白胡子老頭,也一下睜開了眼睛,收起了剛剛那點不屑。


    整座摘星樓,也跟著顫動了一下。


    幽京的普通百姓,都瞬間感覺脊背發涼。


    而幽京那些有些修為的人,都體會到了來自東南方那股驚人的氣勢。


    一瞬間,整個幽京被這股氣勢壓得不敢喘氣。還好隻是一瞬。


    冠軍侯府裏,冷風遊、冷龍騰也感受到了,但是也不敢妄加揣測。反倒是花前月,眉頭一皺,好像有些別的想法。


    琉璃殿所有的人都被金光掩住了視線,被那聲龍吟鎮住了心魄,都沒有注意,琉璃盞的基座在光球爆炸之後,就緩緩伸出了一個蓮座,冷風流正躺在上麵。


    ……


    金光很快就消散殆盡,整個九階琉璃盞上再無一絲金光。一階到八階的琉璃燈全部熄滅了,沒有一絲光亮。


    隻有九階之上,一束淡淡的“青赤黃白黑”五色光華,細細看去,像五根放著光的羽毛。


    ……


    “大祭酒,這是什麽品級,您看的出來嗎?”一位兩葉大天師問道。這位大天師正是上一任守燈人,也是那個馬師兄的師父。此時那個馬師兄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


    “呃,這……老夫也未經曆過啊。”那個大祭酒此刻也有些呆滯。


    平日的等級評定,都是以亮燈之數界定。一燈獨亮,下下之品;每上一階,提升一品,直至九燈齊亮,可為上上龍品。


    可是冷風流這種情形,則讓三位祭酒也沒了辦法。按照燈亮之數,冷風流隻點了第九層的一盞,是下下品的天賦,可是在座絕不會有人會認為冷風流僅有下下品的天賦。雖然隻有一盞燈,但是這一盞卻是至高龍品的九階之燈。


    可是,難道要把冷風流定為一燈龍品嗎?這是聞所未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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