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台上,所有人都不理解母三娘的做法,甚至連常威都認為母三娘這是在送給他一個大禮。常威此刻正在設想自己會受到星主的什麽獎賞。老饕老餮,滿麵的愁容,這個母三娘不像是他們平時認識的母三娘。母三娘雖然看起來十分的粗糙,但是她的心思一向細膩,為人穩重,這一次怎麽如此武斷。


    若說冷風流能在八人之中獲得首位,眾人還會認為這有一絲可能,但是若說冷風流能夠超越應三思,奪得最終的魁首,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的,所有人都認為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難不成母三娘的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也許不知道應三思底細的人,還可能認為冷風流有一絲可能獲勝。但是隻要是知道應三思來曆的人,就不會對他有任何懷疑。可以這麽說,這一次,七大宗門如此興師動眾的招收弟子,其中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為了搶奪應三思。


    至於為何如此,其中故事就十分曲折了。


    ……


    應三思的名字,在月靈王國已經存在上千年的時間了。十六年前,這個名字還代表著一位王國至強者。他的強大讓王國全力最大的一批人也要以禮相待。甚至包括了七宗宗主也要以平輩身份待之。人們都在猜測他的實力和七宗宗主孰強孰弱,但是這一直是個未知之數。


    而十六年前就在應三思實力最為鼎盛,如日中天之時,他突然暴斃離世,毫無征兆。就在眾人以為一代強者就此隕落之時。不久後,一個少年天才冉冉升起。而且名字依然叫做應三思。


    後來經過了多番查探,才知道應三思是修煉了一門邪門功法,可以利用自己的畢生功力塑造出一個天賦卓絕的嬰兒,這樣塑造出來的嬰兒,雖然無法繼承自己的記憶,也無法繼承自己的功力,但是卻可以繼承自己對武修的感知,這是一種源自身體血脈的記憶。而且這個嬰兒具備自己無法企及的天賦。所以這個應三思就相當於是一個沉睡中的至強者。隻是需要時間來給他進一步成長,就可以達到與七大宗主比肩的實力。甚至會超越七大宗主。


    應三思如今和冷風流的年齡也差不多,隻有十六歲,但是已經是二劫武尊的實力。像房孟延、楊淩雖然也踏入了武尊境界,但畢竟都已經是二十歲的人了。而應三思十六歲就已經是二劫武尊,這等實力與天賦,簡直近妖。


    縱然升龍梯七千階以上,幾乎所有的力量都被剝離,隻剩下普通人的力量,但是這時候,比拚是信念、是心性、是戰鬥意識、是搏鬥經驗、是武修曆程,這其中的每一條,冷風流都不占優勢。


    應三思從小就孤僻冷傲,一心武修,信念無比堅定,心性更是堅韌,幾乎無情無欲,頻繁與人戰鬥,戰鬥經驗極為充沛,這更是喚起了他遙遠的戰鬥意識,應三思雖然年幼,對武修的理解與見識,卻是極為成熟。


    所以這才是眾人都認為冷風流必輸的原因。


    ……


    而此時正在攀爬升龍梯的年輕人們,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蟋蟀罐裏的蛐蛐,正在鬥給別人看。


    冷風流處在眾人的最末,但他心裏並不著急。越是這個時候,越需要謀定而後動,需要步步為營,而不是愣頭青一般的衝鋒。


    踏過七千階,升龍梯已經不再吸收力量,因為所有人身上的力量都被吸收幹淨了。升龍梯把他們都變成了普通人。冷風流踏上第七千零一階升龍梯,發現並無異動,甚至就像是踏上第一階升龍梯一般輕鬆。繼續走著,走過了一百階,冷風流的步子慢慢放緩,因為此時他心裏開始出現了一道極為微弱的聲音。而且冷風流看見,七千一百階之後,大家的速度都放緩了下來。冷風流緩緩走著,細細聽著心裏的那道微弱聲響……


    “煌煌大道,百千萬億。自叩心門,君修何道?”


    “煌煌大道,百千萬億。自叩心門,君修何道?”


    “煌煌大道,百千萬億。自叩心門,君修何道?”


    ……


    這是所有人心裏都響起的問題,年紀尚輕的他們,如何知道自己修的是何道呢?持著疑問,他們任然在一步一步的前行。


    七千三百階,冷風流覺得心頭這個問題壓得自己簡直要吐血,那種煩擾,不禁使胸口憋悶,更使他思緒混亂。這看似隻是普通人的煩擾,但是冷風流知道,如果再讓這個問題困擾下去,自己絕不可能攀登到八千階的高度。甚至還會影響日後的修煉之途,形成不可磨滅的心魔。那個主持的男子,最開始就說過,這一次的選拔,是有危險的。產生心魔,這危險實在不小。


    所有人都在被這個問題困擾,房孟延依然領先,已經到了七千六百階,但是也沒有思考出自己修的到底是什麽道。楊淩緊隨其後,也是麵色凝重,似乎也沒有答案。陳山、藥葵、童鋼、童鐵、甄臻,所有的人都沒有答案。


    冷風流已經到了七千四百階,心頭的想法依然不能堅定。


    “道是什麽?我修的是何道?”


    ……


    房孟延已經七千八百階的高度了,他一身白袍,黑發如墨,皮膚也十分白皙,麵容十分英朗。但此時他的雙眼卻是血紅,滿口喃喃:“道是什麽?道是什麽?我是誰?我修的到底是什麽?啊啊啊啊……”


    七千八百階上,那一身白袍的房孟延翻身滾落下去,雙眼依然血紅。身板直挺挺的,仿佛中了邪。


    兔死狐悲,其他幾個人看見領頭的房孟延落的這個下場,心裏一陣淒涼。這一下,房孟延恐怕心魔難除,日後突破,絕對是一大隱患。


    童鋼、童鐵兩兄弟,此時二人聯袂正立在七千六百多階上,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默默開始後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並不是所有人的追求。為了奪個名次,埋下心魔,絕非明智之選。


    童鋼、童鐵兩兄弟的退出,更是使氣氛變得詭異。


    ……


    升龍台上,房孟延和童氏兄弟的失敗並沒有激起什麽浪花。似乎是理所當然一般。


    常威倒是笑道:“毒屍門、桃花塢的兩位,你們倒是看走眼了。哈哈哈。”


    “無礙無礙。”這兩位倒也豁達,並不在意輸贏。畢竟拿出的賭注不值一提。


    “母鼎主,您青睞的那小子,還一直落於人後呢。”常威又來招惹母三娘。


    母三娘瞥了一眼常威,並未說話。


    ……


    楊淩、陳山、藥葵、甄臻、冷風流,這五人還處在升龍梯上。


    忽然間,藥葵抬起眸子,望了一眼上方,跪伏下去,小嘴張開,幽幽的聲音傳來:“小女誠心,修‘毒’道!”然後藥葵站起身來,仿佛如履平地一般,開始想八千階行去。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溫婉的女孩,修煉的竟然是“毒”道,而且修此道之心如此堅定。藥王廬是如何培養出這樣一個女子的?連母三娘都有些發寒。毒屍門的那個使者倒是對修“毒”道的藥葵十分感興趣。但是想到藥王廬早已歸順蜚廉星宮,還是放棄了。蜚廉星宮不是毒屍門可以抗衡的。


    常威大笑出聲,笑聲之中透著猖狂。那意思很明顯,他是想說,冷風流連藥葵都比不過,竟然還想妄圖超過應三思。真是可笑!


    甄臻冷笑一聲,似乎對這個藥葵沒什麽好感。看著遠去了藥葵的身影,甄臻露出不屑。然後立在原地,輕輕吟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如真,我似假,真假之道,存乎我心!”然後,甄臻似乎也解脫了束縛,朝著八千階奔去!


    魯有光看到甄臻也堅定了道心,老懷大慰,麵泛喜色。


    二女接連掙脫,隻剩下了王室的楊淩,七國鎮撫使府的陳山,還有冷風流。楊淩和陳山似乎沒有打算放棄,依然在緩緩行進,叩問本心。冷風流也是不急不緩,一步一步、一階一階,緩緩攀登。


    楊淩最終落得和房孟延一個下場,翻身滾下了階梯。誰也沒有料到,看似最有希望的房孟延和楊淩,都沒有堅定的道心,無法登上八千階。


    陳山此刻已經到了七千九百階,依然沒有掙脫束縛,冷風流也緩緩行到了接近七千七百階。


    “毅者為先,我修‘守’道!”陳山忽然停下腳步,怒吼一聲,也掙脫了心頭束縛。陳山的這幾個字,讓人動容,“守”這個字中透露著多麽大的毅力,背後的付出又是多麽恐怖,沒人能夠猜想。八千階此時對於陳山來說,就觸手可及了。


    此時的冷風流有些奇怪,他沒有被陳山的怒吼吸引,而是麵無表情。仿佛成了一個傀儡,失去了神采。如果細細觀察,這個狀態對於冷風流來說,並不陌生。冷風流又一次陷入了這種狀態。就像是那次幽月盛典上,為花前月畫像一般。


    此時冷風流的思想仿佛脫離了肉身。身體依然保持著穩定的速度在攀登升龍梯,而他的意識卻在自我對話。


    “煌煌大道,百千萬億……煌煌大道,百千萬億……煌煌大道,與我何幹,百千萬億,又與我何幹?”


    “我為何一定要修恒定之道?”


    “我為何要修已知之道?”


    “我為何要修他人之道?”


    “……”


    冷風流不知道此時他已經走到了七千九百九十九階之上了。升龍台上的使者們都有些驚異,竟然有人可以帶著束縛走到最後一階,真是詭異。連常威都帶著疑惑之色,看著冷風流。“這小子著實詭異。不過哪怕你走到七千九百九十九階,隻要你不能掙脫心中束縛,堅定道心,就絕對無法登上八千階!”


    冷風流此刻臉上已經恢複了神采,也察覺到了自己隻差最後一階,就可以上八千階了。


    冷風流眼睛眯了一下,嘴角一翹,用極為輕柔的聲音,道:“我,修‘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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