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為了給這些去龍江除了屍患的功臣們接風洗塵,特地在麟德殿掛上了厚重的壁毯,又在殿中擺了許多火盆,如此一來整個殿中都溫暖如春,還著人從禦花園中折了些寒梅插瓶。雖然是精心準備了一番,但是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少婈不在,隻怕那皇帝會覺得索然無味。蘅汀落座後看了這一切心想著。


    果不其然,那魏翊煊還沒到麟德殿之前便從內侍口中知道了少婈未一同歸來的消息,本來期盼了一天的好心情瞬時便消散了,頹然的坐在一邊悶不吭聲,麵上很是沉寂。德全便上前用手在他眼前招了招道:“陛下,這會兒該開席了。”


    魏翊煊有些氣急敗壞的將德全的手擋開道:“伺候朕更衣吧。”說罷便起身往後殿走去,走了兩步又轉頭吩咐道:“既然她沒回來,那些封妃的東西也都先擱起來吧。”


    “那若是郡主回來了,奴才們是稱呼郡主呢還是稱呼宸妃娘娘?”德全默默的問了一句,話音剛落便見魏翊煊解了腰帶擲了過來,德全慌忙抬起手接住。


    “就你多事,封妃的禮都沒成,空著嘴喊什麽娘娘!”魏翊煊輕斥道。


    “奴才哪裏知道陛下您的心思,您不是準備在今夜的晚宴上給諸位大人們加封賞賜嗎。奴才就以為您會將冊封郡主為妃的旨意給一並下了呢。”德全故作委屈道。


    “人都不在我冊封誰啊!你還不知道朕的心思,那不如早些打發你去掖庭做灑掃了。”魏翊煊氣惱道,嚇得德全趕忙討饒。


    眾人恭候了皇帝片刻,皇帝才到,攜了樊貴妃在側作陪。之前朱季明便已經將案情經過寫成文書遞交到宮裏了,便也免了在席間陳情的過程,酒過三巡,皇帝見眾人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便示意身旁的內侍宣旨,眾人見內侍拿了聖旨便都齊齊跪列在殿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體念眾卿除患之功,特予以嘉獎。捕役司蘅汀官進四品,其餘人等皆累進一品,加俸一年。國師府上下賜白銀五百兩。欽此。”那內侍宣讀完之後待眾人謝恩後便將聖旨交予到蘅汀手上。


    蘅汀接過聖旨又展開看了看便不由得問道:“陛下,這怎麽未瞧見給姐姐的封賞。”一旁的樊貴妃也聽著這旨意中沒有提到關於聖安郡主的一個字,也不覺得有些疑惑,畢竟前些日子皇帝還親口說要冊封少婈為宸妃的,怎麽如今不僅沒有冊封,還連一星半點的封賞都沒有呢。


    “少婈什麽時候回來,朕再把單獨給她的冊封……封賞賜給她。”魏翊煊有些微醉,意識到自己先寫脫口而出便趕忙改口道,“眾愛卿舟車勞頓還是早些回去歇下吧。”


    眾人見皇帝有要他們告退的意思,便都起身行禮一一告退了去。接風宴便也就此散去,倒是可惜了那布置了一日的麟德殿。樊貴妃小心翼翼地攙著皇帝回了後宮中,一路上心事重重。待回了昭陽殿,將皇帝安頓好之後,便對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星憐,你去為本宮沏一壺茶過來。”


    “娘娘,這晚上是不宜飲茶的,回頭擾了您安歇便不好了。”星憐勸阻道。


    樊貴妃揮揮手道:“無妨,你去端來吧。”說罷揉了揉額角,倚靠在榻上,一想到那日皇帝提起迎聖安郡主入宮為妃的事,她便很是頭疼。


    星憐將茶倒了一杯遞過來後,便屈下身子替樊貴妃揉著腿,側著頭問道:“娘娘是有煩心事兒?”


    “哎,還不是聖上要納那個聖安郡主入宮的事情。”樊貴妃小口呡了一口茶水歎氣道。


    “娘娘入宮之後,聖上也不是頭一回納妃子入宮了,娘娘如今是貴妃之尊,後宮之中又沒有太後皇後,您可不就是最尊貴的女子嘛。”星憐勸慰道。


    “你之前不是也見過那聖安郡主的樣貌,與本宮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更何況她還比本宮年輕許多,聖上對她的寵愛也是非比尋常的。”樊貴妃憂心道,又想了想加了句:“聖上要加封她為宸妃。這是我更為擔憂的。”


    “宸妃?”星憐驚得輕呼了一聲,“記得前朝的尚武帝納了一位妃子便賜了封號為宸妃,後來那宸妃可是把皇後都給……”說到此便急忙停了嘴。


    “本宮知道,那皇後後來失寵被廢,這宸妃便做了皇後。”樊貴妃聽及此懨懨道,“所以現如今趁著聖旨還沒下,本宮得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發生。”


    星憐想了想便獻言道:“娘娘,如今這情勢,聖上是鐵了心的要冊封下去的,除非聖安郡主不願意。奴婢未曾聽聞那聖安郡主有入宮的打算。不如等她回來了,您召見她探探口風再作打算。”


    “她果真沒有這心思?”樊貴妃眼中放光慌忙起身問道。


    星憐點了點頭肯定道:“聽聞聖上多次暗示郡主此事,郡主都避而不談,想來她可能是不大願意入宮來的。何況奴婢覺得那郡主可真是個奇女子呢。”


    “那如果真如你所言,便是再好不過了。本宮與她也隻是數麵之緣,還不曾有過交集。”樊貴妃說罷嘴角便浮起了一抹淺笑。主仆二人又多說了幾句,便也安歇了。


    少婈出了桃止山,順著桃林往西行著,這桃止山上種著一棵萬年樹齡的桃樹,聽聞是上古時期一位祖神親手植下的,於是歲歲年年,這桃止山下便也養出了一片桃林,神界的花不分四時,所以常年落英繽紛,遠遠看去恍若天上的粉霞落到了地上。桃止山中的人都知道通往黃泉之域沿著桃林西行二裏路便有一處捷徑,而且也隻有神族人才能打開那秘門。那捷徑的秘門便是桃林深處的一汪水潭,水潭呈青藍色,池水靜謐,水中不生活物,名曰空池。少婈到了之後便豎起雙手兩指合起來掐了一個訣丟入潭中,潭水從中間分出一道光口來,逐漸將地麵也拉開,立時便能瞧見光口中是另一番世界。


    突然一聲鳳鳴傳來,少婈抬頭便看到那鳳鳥往這邊飛來,雙翼生出的長風卷起了滿地的落英。“阿朱,你這是要來送我嗎?”少婈待那鳳鳥落地後呼道。鳳鳥阿朱便點點頭,然後示意少婈跳到它背脊上,少婈展臂飛了上去,鳳鳥阿朱一聲長鳴,便馱著少婈一同沒入到光口中的世界。


    黃泉是鬼界單獨拓出來的一個境域,毗鄰冥府,卻並不受冥府轄製,連接凡間,卻也不是凡人可隨意出入之地,是為上古洪荒之後,神族聯手造出的一個世界。黃泉縱橫百裏之地,長空遍布粉霞,漫漫四野皆為黃色,地上流沙遍布,所以才被稱為黃泉。百裏之地,若是步步行去,倒也是實在艱辛,幸好這鳳鳥阿朱貼心,不然少婈便要吃些苦頭了。


    孟婆姨娘於奈何橋旁建了一座神祠,神祠前開了個鋪子,賣的便是那凡間常被傳聞的孟婆湯,當然也有個比較詩意的名字——忘情水。傳聞鬼喝了之後便可以盡數忘去前塵往事,然後才可以去投胎轉世,至於是否真如此靈驗,少婈也不得而知。


    少婈與鳳鳥阿朱離老遠便看見那座神祠,上麵掛著寫有“孟”字的幌子。落腳後便見到有一名侍女在門口侯著,見到少婈後便屈膝行禮問安道:“殿下萬福,尊主在裏麵候著你呢。”少婈點點頭然後便抬腳步入了門中。


    進了門,由著侍女引路,來到了一間屋子前,少婈往裏瞅了瞅,看到那個美貌的婦人梳著垂雲髻,別著一柄白玉榴花簪子,身著煙色的裙衣,閉目靠在榻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樣子。


    “姨娘?”少婈曲著手指叩門喚了一聲。


    那美婦抬起眼眸看了看少婈便嗔道:“毛丫頭,怎麽現在才來,我等你等得都快要睡著了。”說罷支起身子打了個哈欠。


    少婈笑了笑便進了屋子,在榻前屈膝行禮道:“少婈問姨娘的好。”說罷甜笑著打開手中的包袱撲在桌案上道:“知道姨娘好這些,便帶了兩壇藏了十年的桃花醉過來。”


    孟婆忙起身過來打開一個壇子嗅了嗅心滿意足道:“婈丫頭親手釀的酒就是深得我心。”


    少婈又打開一包道:“這還有吃的呢,蘅汀做好的果脯,我就拿來借花獻佛了。”


    孟婆興奮地忙捏了一枚送入口中,喜悅道:“蘅丫頭都有這門手藝了,看來是跟她娘親學了不少。”轉而對少婈正色道:“你這丫頭的事兒,我都聽說了,到底還是年輕氣盛。往後得收收你那性子。”


    少婈嘟囔著嘴作委屈狀道:“都說姨娘疼我,可是這回連您都說我了。我的性子自小都是隨著您的,我闖禍您也有責任啊。”說罷不由得自己也笑了起來。


    孟婆輕戳了少婈的腦袋瓜子嗔道:“毛丫頭,就知道跟我鬥嘴,你在我這住下幾日,我可得好好管管你。”


    “您還是先管我飯吧。想吃您做的漬味羹和酥屑餅了。”少婈搖著孟婆的胳膊撒嬌道。


    所謂的漬味羹便是將鹵好的羊肉和羊雜撈出來切碎,再放入鹵湯中加上木耳絲與蛋皮絲,勾上一些薄芡,便成了一碗肉香四溢鮮美可口的漬味羹。而那酥屑餅便是著了鴨油又裹了肉泥與蔥花烤製出爐的酥皮餅,咬下一口便有酥皮如金屑抖落,所以便名為酥屑餅。這兩樣吃食是少婈與蘅汀自小來黃泉玩時便常常能吃到的,除此之外,孟婆還會做很多美味,如今看來能與她的廚藝切磋一二的怕是隻有希羽這一個相熟之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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