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戌時,國師府上上下下經過一整日的繁忙,都早早安歇了,府門自外朝內都落了鎖。近日來,裴國師略有些得了風寒,常有咳喘,小廚房剛送來燉好的川貝雪梨銀燕羹,便被要往臥房裏進的梁七接了過去。


    “師父,清肺潤燥的甜羹燉好了。”梁七走進裏屋喚了聲道。


    “你先盛出些喝,近日我瞧你也常常咳嗽。”裴國師囑咐了一聲。


    梁七倒也不客氣,遂自己盛了一碗,顧不得燙便喝了一口,笑道:“師父您老人家最是疼我。”裴國師聽後麵上淡淡笑了笑,披了件外袍走了出來。


    “師父,我瞧著門口的那兩尊神獸石像近些日子來有些不專心,今晨郡主臨出門前還告訴我說昨夜有妖物入了她的房間。”梁七想起早晨少婈出門前說的話,便對門口的石像起了抱怨。


    “竟有這事?郡主也未同我說。那妖物如何處置了?”裴國師驚訝道。


    梁七輕笑了笑道:“郡主有一身好本事,將那妖物就地正法了。”複又吃了一口道:“還未到晌午便見郡主回來了,可是兩頓飯都沒見她出來,也不知是如何了。”


    “你等會兒歇下前去敲門問一問情況,如若不便,就先去瞧瞧蘅汀她們,方才我還見她們在院子裏逗那貓兒玩呢。”裴國師囑咐道,心裏對少婈略有些不放心起來。


    “罷了,我現在就過去看看。回頭她們若是睡了,倒是真的不便了。”梁七趕忙扒拉完碗裏的甜羹,嘴裏還未嚼盡便出了房門。


    還未等及裴國師給自己盛好一碗甜羹,便有家丁急跑著進來了,進門就喊:“國師,郡主受了重傷,宮裏來人請您和蘅姑娘即可入宮。”


    裴國師聽得一愣,少婈不是回來後便一直未出房門麽,怎麽突然受傷被抬進了宮裏呢。裴國師也不敢再猶豫一二,便道:“快去準備兩輛車馬,我即刻便出門。”


    家丁得令便小步跑著下去辦了。裴國師被這消息驚得一時輕咳不止,但還是費力起身去更換衣物,還未等束好腰帶,梁七便回來了,迎門便道:“師父,郡主不在房中……”


    “方才宮裏來人傳話了,說郡主受傷了,現在安置在宮裏,你快去請蘅汀一道前去。”裴國師囑咐道,梁七也顧不得緩一緩便又跑去了。


    這邊廂的蘅汀正抱著玄珀在少婈的屋子裏來回踱步,見少婈的床鋪還有躺睡著的痕跡,倒像是少婈白日裏在房中歇了一天,可是她又是為何出門呢,還未歸來。聽梁七說昨夜又有妖怪侵入她房中,難道又有何不測?蘅汀心裏越想越是擔驚受怕,轉身間看到窗紗破了一處大洞,似是被銳器劃開。這難道是……


    “蘅姐姐,不好了,婈姐姐受了傷,宮裏來人請師父和你即刻入宮。”梁七疾跑進來傳話道。


    “什麽!姐姐受傷了?”蘅汀一聽立即慌亂起來,懷中的玄珀似是明白了,忙跳了下去,轉過身子朝著蘅汀他們急叫了幾聲。蘅汀自然是顧不得玄珀的著急,抬步便往自己房中跑去。


    希羽在門口迎著蘅汀,差點被撞倒,便扶了一把蘅汀問道:“姐姐,你為何如此慌亂?長姐是找到了嗎?”


    蘅汀搖搖頭道:“長姐受傷了,我去取藥即刻入宮。”說罷便急著走,見希羽要跟著便又囑咐道:“希羽,現如今府中就你道行最高,我覺得姐姐受傷有蹊蹺,你留下來守著府邸。”


    希羽見蘅汀作此安排便也不多言其他,待蘅汀與裴國師整裝好出府,希羽與梁七立在門口送著,希羽關切道:“希望長姐並無大礙。”蘅汀點點頭,便轉身上了馬車。


    梁七見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裏,便示意希羽回到門裏來,向來他在希羽麵前都是略顯局促的,是因為心生喜歡而緊張不已。希羽則沒有絲毫顧忌,到了門裏問道:“方才我見你與宮裏來傳話的人說了幾句,他有沒有交待長姐的傷勢到底如何?”


    梁七見希羽突然問話,緊張地有些許結巴,卻還是畢恭畢敬的答話道:“那侍衛……侍衛隻是說婈姐姐背部傷勢較重,失血過多導致昏厥了。”


    “傷勢這麽嚴重?”希羽很是驚訝道,左右手指來回翻合著,神色看起來倒很是不安。


    “希羽姑娘且寬心,上回婈姐姐護駕時受傷都被救回來了,這回想來也不打緊,畢竟蘅姐姐有靈丹妙藥。”梁七寬慰道。


    “那是,若是如此我便放心了些。”希羽展顏笑道,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道:“你左一個婈姐姐,右一個蘅姐姐,叫得可是親切呢。”


    見希羽突然說出打趣他的話,梁七的臉瞬時便潮熱一片,幸得是夜深,看不到他那一臉飛起的紅霞,他低著頭小聲道:“姑娘可是覺得我僭越了?”


    希羽笑著搖搖頭道:“玩笑話罷了。對了,回頭你在院裏守著,玄珀還在房裏,你去看著些,我等下去宅院周圍巡視一番。”


    梁七本想出言勸希羽留守,他去巡視,想著夜黑風高,姑娘家的不適宜亂跑,但話到嘴邊又想起希羽道行遠在他之上,便改口道:“那便依姑娘的話,我現在就去。”


    希羽見梁七走遠的背影,嘴角噙著笑,心裏想著這小子倒是個憨實性子。轉而走到一處樹影裏,旋即化出真身,飛上半空,向著東邊天飛去。


    蘅汀坐著略微顛簸奔行的馬車,一路急切著,不住地挑簾向外看著,還未行至宮門前,便見一道青光躍進了車廂。蘅汀還未警覺起來,便見一個青黑衣袍的少年跪坐在她麵前。


    “鱗鈞,你這是打哪兒來的?”蘅汀認出來人便驚訝地問道。


    “仙上,主人背脊遭人刺了一刀,傷勢嚴重,我本想救了主人後帶她回府中,奈何不耐與那守門神獸纏鬥,便將主人送去了宮裏,如今見你們入宮,我想著主人該是有救了。”鱗鈞陳言道,說話間也不欲拖泥帶水,很是利落。


    “你救了你家主人?在哪兒,姐姐是為何被傷的?賊人是誰?”蘅汀一連串的發問道。


    “我正是因為察覺主人受傷才從房中攜著劍身脫鞘而出,趕到時,見主人化出真身已經受傷,那賊人正要將主人收入囊中。可惜我無能,救護主人心切,隻是劃傷了那賊人,隻見得那人是一女子,身著紫衣。道行遠在主人之上。”鱗鈞答話道。


    “如此我便理清了些,方才我在府中逗玩玄珀時,側耳像是聽到了幾聲龍吟,起初還以為是錯聽了。隻是你說的這女子,我也是從未見過。”蘅汀蹙著眉頭疑惑道,“倒也無從查知是何方神聖了。姐姐也並未招惹誰啊。”


    “我也覺得奇怪,不過那女子倒不像是要殺害主人。不過我劃傷她的臂膀,傷口頗深,若不及時醫治也不好。”鱗鈞說出了自己的所想。


    “回頭我得回一趟桃止山讓父君查一查這事。”蘅汀說著,又朝鱗鈞身後望了望問道:“鱗鈞,你孤零零的一個人跑來找我,劍去哪裏了?”


    鱗鈞見蘅汀這麽一問,便輕撓了撓頭略顯尷尬的說起了勤政殿前的遭遇,蘅汀聽後也是也是氣笑不得,便道:“裴國師的神符倒還是有些用處的,我也沒曾想你這劍靈竟也屬於鬼怪精魂一類。”


    “如今倒還是要勞煩仙上將我帶入殿中,想來劍也已經被拿到了殿內。”鱗鈞懇請道。


    “那倒也不麻煩,隻是需要委屈你入我這收納妖鬼的葫蘆裏待一會兒了。”蘅汀說罷揚了揚從袖管裏掏出來的紫金葫蘆。


    鱗鈞倒不嫌棄,施了一禮便鑽進了葫蘆裏。


    魏翊煊在寢殿裏睡得正香,德全推門而入也沒有吵到他,想來那安神香著實管用,德全進了寢殿裏裏外外環視了幾圈,乃至房梁往上都仔細查看了一番,並未發覺有異樣,便替魏翊煊又掖了掖被角,正欲離去,卻聽見魏翊煊微微夢囈出聲。德全回望了望魏翊煊,心裏琢磨著到底要不要將其叫醒,好讓他過去看一看少婈的傷勢,但是又怕他過去瞧了之後關心則亂,萬一哪裏不痛快了,又不知要責罰了誰去。


    正想著,魏翊煊忽然翻了個身子,似乎是醒了些,雙眼微微睜了一瞬,見德全立於身前驚得猛然坐起來道:“你是要嚇死朕啊。”


    德全被魏翊煊一聲吼得立馬跪伏在地道:“奴才該死,將您吵醒了。”


    魏翊煊倒也不惱,揉了揉眼睛道:“退下吧,平日裏也不見你這般驚慌。”


    待魏翊煊複又躺下,德全才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出寢殿門,還未等關緊殿門,便有一宮女小跑過來道:“德公公,國師大人他們已經快到了,還需奴婢們準備些什麽,還請您示下。”


    德全趕忙豎起一根手指貼於唇下道:“噓,聲音小點,別讓聖上聽到了。”


    小宮女立即會意,便低著頭等著德全吩咐,還沒等德全說出些什麽,身後的殿門猛然被拉開。“德全,你是不想要腦袋了!還敢欺瞞朕。”魏翊煊板著臉問道,轉而問那小宮女道:“你來說,到底是有何事?”


    小宮女沒敢立即回話便朝德全遞了個眼色,德全隻好擺擺手示意她直言。“回陛下的話,聖安郡主受了好重的傷,現在偏殿裏等著國師大人過來診治。”小宮女如實說道。


    魏翊煊聽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指著德全道:“你現在倒是會做事了!回頭朕再找你算賬!”說罷,便也顧不得穿衣往偏殿去了。


    “陛下,您還未更衣——”德全喊道,慌忙進了寢殿去拿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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