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麽,在哭慘麽,我堂堂男兒之身,何至於讓你這姑娘家的可憐。”籍江笑道,語氣卻甚是無奈。說罷抬手摘了一片焚心樹的紅葉子,那葉子落在他手中之後便化作猶如紅玉一般。


    “少婈——”籍江朗聲喚了一句道,“這片葉子便贈給你,當作你與我相識一場的見麵禮吧。你且收好,往後它或許能幫到你。”說罷便抬手將那紅玉葉子擲了過來。


    少婈伸手接住,將紅玉葉子握在掌中,又用手指摩挲了幾下,沒曾想那葉子竟然化作一道光流注入到她的血脈之中。


    “這是為何?”少婈驚異道。


    籍江笑了笑,又搖搖頭,那笑容似乎很是意味深長,少婈與其對視相望,卻探尋不得籍江為何而笑。少婈正思量著,卻見籍江翻掌而下,一股力流落在地上,頃刻之間,浮山便裂開了數道縫隙,那焚心樹也拔地而起,根係離開土壤的一瞬間,整棵樹都煥然焚燒了起來。


    “籍江,你這是……”少婈還沒問出口,便見籍江轉向其施了法術,一時之間竟動彈不得,張開嘴欲要說話,卻出不得聲。


    “少婈,你定要好好活著,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世,你既然是被選定的受約之人,就一定能出了秘境的。”籍江叮囑道,說罷揮袖而過,一道力量襲來,少婈被猛然抬升到半空中,與那浮山越來越遠了。


    少婈此時被籍江使了定身法和失語咒,麵上焦急萬分,心裏卻喊著籍江,她自是比旁人都清楚,籍江眼下怕是要做出犧牲了……


    “你這丫頭,總是盯著這滿天的雲霞看,想來是十分喜歡。你再看一看吧。希望五百年之後的世外之境,你存在的那個時空,會有人陪你看雲霞滿天。”籍江眯著眼含笑的望著遠去的少婈自顧自地說道。


    籍江見少婈已經飄飛了很遠,焚心樹也已經化為灰燼,想著時機已然成熟,便展開雙臂化出真身來。一聲鳴叫劃破長空,似要撕裂那陰雲密布,與四麵轟隆的雷聲對峙。


    山巒微動,長風忽起,便見一隻身形巨大又泛著火紅色光芒的朱雀向蒼穹的密雲中飛衝而去,“轟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恍若毀天滅地一般,那朱雀與蒼穹想撞,隨即便擊碎成火球,自天而降,山林遇火而起燃,四野瞬時便燒成了一片火海,浮山也隨即瓦解,隕落在火海中。此時的天色被熏染的比少婈來時看到的還要紅豔,甚至晃眼。


    “籍江——”少婈終於能喊出口了,想來是那施法之人已經殞身了,不然怎麽會突然破了功法。


    少婈的聲音回蕩在空中,隻是那個叫籍江的紅衣公子已經聽不到她的呼喚了。忽然一陣紅光從她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結成一圈,像是練功時打上的護身結界一般,耳畔又傳來一陣轟鳴,少婈隨之失去了意識,又陷入到昏沉之中。


    蘅汀與上官浥旻一道出了國師府之時,已經是將近晌午,此時的太陽早已上了三竿,照在人身上倒也是溫暖的很。跟在一旁的竹昇抱著蘅汀送來的寒汀劍卻已經冷得直哆嗦,站在日頭底下還是覺得清寒得很。


    “公子,我想著自己大約是受了風寒,此時竟覺得渾身清冷。待會兒怕是要去醫館瞧一瞧了。”竹昇將上官浥旻與蘅汀送上馬車後挑簾說道,嘴唇似乎都被凍得呈青紫色了。


    蘅汀見狀,忽然想到這小子大約是抱著寒汀劍的緣故,畢竟是肉體凡胎,哪裏能受得住這寒鐵的冰冷,蘅汀本打算如實說出緣故,卻又怕這主仆二人別以為她好心送的禮物反倒成了害人的東西,便道:“竹昇,我與你家公子先行回竹閑館,你就把寒汀劍放在車上,先去醫館瞧一瞧吧。”


    竹昇本想再說些什麽,畢竟陪護上官浥旻是他的職責所在,卻聽蘅汀又說道:“怎麽,就算你家公子如今手無縛雞之力,好歹還有我這個女捕役在旁,也不怕什麽的。”


    “蘅汀姑娘說笑了,那既然您都這樣說了,那小的便去了。”竹昇憨笑著將寒汀劍遞了進來便轉身離去了。


    蘅汀接過寒汀劍之後,悄悄施了法將寒氣壓製住以後才放下,上官浥旻在一旁盯著她看,眉眼裏盡是笑意。


    “壽星爺兒,杵在那兒傻笑什麽?”蘅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笑問道。


    “方才你說我手無縛雞之力,莫不是在笑話我?”上官浥旻佯裝著板起臉說道,轉而微微哼著為自己辯解道:“幾天前,府裏的小廚房采買了一隻草雞,卻沒關緊籠子,滿院子的跑,還不是我出手將那隻雞捉來的。我這也算是手有縛雞之力的。你和竹昇那小子卻說笑於我,我還有什麽信心去建功立業啊。”


    蘅汀見上官浥旻這樣說著,像一個被人輕視以後又不服氣的少年,便笑道:“好好好,知道你厲害,你往後可是要封侯拜將的,誰敢輕視了你去。乖,莫要惱火,姐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姐姐?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我可是年長你好幾歲呢。”上官浥旻正了正衣襟微仰著臉說道,還假意丟了一個白眼給蘅汀,活脫脫像是一個愣頭愣腦的少年兒郎。


    蘅汀見狀便噗嗤笑開了,心裏想道,我可是活了八百多年的神裔,這歲數做你先祖婆婆都夠了。於是伸手輕輕推搡了上官浥旻一下,笑道:“你這家夥,也慣是個能言善辯還會撒潑賣乖的性子。不去朝中做官真是可惜了。回頭你就同你那皇帝姐夫說說,看能否賜你個一官半職做做。這樣的話,我們也算是同僚了。”


    蘅汀興高采烈地說著,上官浥旻麵上卻慢慢消散了笑意,轉而垂下頭來,過了半晌才低聲道:“聖上日理萬機,自打阿姐病故之後,便沒怎麽見過他了,想來他也是近鄉情更怯。再加上家族中人皆認為我是個不祥之人,所以……”


    “怎麽會,他可是你嫡親的姐夫,算起來是要比你家族中的其他人還要親一些的,就算你姐姐不在了,他也是你唯一的親人,算是你的兄長,他怎麽能不管你呢?”蘅汀有些氣惱道,一臉打抱不平的怒氣。


    “也沒有不管我,為了平息家族中人對我的介懷,便造了竹閑館賜給我居住。他畢竟是聖上。”上官浥旻似乎在維護著他的皇帝姐夫,便如此說道。


    蘅汀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如今她也是為人臣子的,哪能隨意置喙君主的,可是心裏卻想著那魏翊煊何曾日理萬機,對著姐姐倒是閑暇得很。


    這邊廂的竹昇把寒汀劍交了出去之後,還沒走上朱雀長街,便渾身有了暖意,於是抬起頭看了看和煦的太陽,想著也許是這日光太盛,將他回溫了。於是本來打算去西街回春堂的腳步又停了下來,望著熙熙攘攘的街市,突然惦念起自己家的公子要做羔羊肉給那蘅汀姑娘吃,怕是少不得要用些藥材提味的,看來還是要往回春堂走一遭。


    這是蘅汀第二次來竹閑館,下了馬車,便見到竹閑館的門戶與不遠處上官府邸的朱門大戶遙遙相對,雖然這裏與他們的官宅不過一牆之隔,卻似乎並不相幹。人家那邊新刷了朱漆,還張燈結彩,頗為熱鬧,是不是還有達官顯貴登門拜賀,而這邊的竹閑館卻是守著暗黑色兩開的木門,清淨的像是一座庵堂。看來這人世之間也並不看重骨肉親情,涼薄的讓人心寒。


    進了院子,上官浥旻便吩咐仆人先去沏茶備些茶點過來,自己則是脫下大氅,並卷起衣袖,露出白皙又有些筋肉的小臂,笑著道:“現下也是晌午了,可惜咱們還未生火,你且坐在這裏用些茶水,我去後院將菜品拾掇起來。”


    “用什麽茶水啊,回頭灌了一肚子的水,還怎麽吃你做的佳肴啊。”蘅汀擺擺手拒絕道,然後學著上官浥旻將袖管卷起來笑道:“我廚藝向來不好,上官兄的廚藝既然那麽好,便請你不吝賜教一番,我來給你打下手可好啊?”


    “你?”上官浥旻驚訝道,對蘅汀這一番舉動有些錯愕,便道:“那好吧,你隨我到廚房可以,但是生火與動刀子的事,你放著讓我來,姑娘家的,要是傷了手或者燒了哪裏便不好了。”


    蘅汀一臉滿不在乎的說道:“上官兄可別把我當成長安城那些養在深閨中的高門貴女,我舞刀弄槍的都習慣了,還怕切菜的刀不成,那生火之事也是常有的。我可不是笨手笨腳的蠢丫頭。”


    上官浥旻朗聲笑道:“罷了罷了,是在下小瞧了女俠。咱們也別在這站著鬥嘴了,回頭忙活著等吃到嘴怕是要到夕陽西下了。”


    本以為竹閑館後院的廚房會有幾個廚子或者擇菜灑掃的老媽子,卻沒想到後院甚是冷清,蘅汀瞧在眼裏,又想著國師府裏麵熱鬧的廚房,不免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你們家後院都無人侍奉嗎?”


    上官浥旻被問得微微一怔,抬眼向四下望了望才道:“我這竹閑館也就我這一個主人家的,平日裏吃穿用度都少些,所以雇傭的仆役都不是簽了身契的,如今也到了年節,我便讓他們都回鄉下與家人團聚去了。竹昇是自小便陪著我一起長大的,也是個孤兒。”


    聽上官浥旻一臉雲淡風輕的說出“也是個孤兒”這句話的時候,蘅汀心裏忍不住一陣酸楚,她身邊所認識的孤兒也太多了,姐姐少婈、師兄澤杞、妹妹希羽,唯有自己有父母雙親陪護長大,而姐姐師兄他們也都有所依仗,可憐這上官浥旻無依無靠,若不是有著皇親國戚的身份,怕是早被人欺淩得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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