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一夜寂靜,所有人都得了一宿好眠,等到日頭還沒升起,便有雞鳴聲起,似是太平得很。仆人們都接連起來忙活了,負責灑掃花廳的仆人正擦拭著桌椅,卻見蘅汀伏在茶幾上,先是被嚇了一跳,繼而走上前去,發現蘅汀的睫毛似有在抖動,鼻息也很是平順,才算鬆了一口氣,便出聲喚道:“蘅姑娘,快醒醒,您怎麽在這兒睡下了。可別傷了風寒。”


    蘅汀聽到有人喚她,便費力睜開了眼睛,揉了揉被枕得發脹的胳膊睡眼惺忪道:“我怎麽在這裏睡下了啊。”


    仆人隻當她是在自問自答,擱下手中的活計,搭把手將蘅汀給攙扶了起來,並關切道:“蘅姑娘此時是打算回棲華軒繼續睡下,還是要奴婢為您備下洗漱的東西伺候?”


    蘅汀站定後揉了揉眼角強打起精神道:“罷了,也無需再睡了,你吩咐人把洗漱用具都送到棲華軒來吧,若是傳早膳了,也來知會我一聲。”


    仆人聽後點點頭,蘅汀便緩步朝著棲華軒回去了。


    希羽見香爐中的線香已經快要燃盡了,正拿著一根新的線香要續燃之時,瞥見門口走進來一個消失了一夜的熟悉身影,於是將香續點上之後便迎上去問道:“姐姐去了一夜未歸,我還以為你是被帝君帶回鬼界去了呢。”


    “怎麽會,我們桃止山還留著兩個不省人事的在這兒呢,何況也不能獨留下你一個在這守著啊。”蘅汀抬眼笑道,說罷端起一碗冒著熱氣的桃膠牛乳核桃羹走到希羽麵前道:“知道妹妹一夜留守辛苦了,我見廚房新熬的甜羹不錯,便先端過來一碗給你嚐嚐,讓你解解乏。”


    “姐姐有心了。”希羽甜笑著接過碗盞又道:“昨夜倒是安穩得很,兩邊都無事。帝君可是回去了?”


    “說到這,倒還真有一樁奇事。”蘅汀拉過希羽走到短榻邊坐下神秘兮兮的說道,“昨夜我不是與父君去花廳找那幅畫去了嗎,結果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希羽對此渾然不知便搖了搖頭:“那幅畫當真有古怪?”


    “可不隻是古怪,滄山諸微這幅題做還真不是浪得虛名,我與父君到花廳之時看到的竟然是虛空脫出的一片山海景致,沒想到那畫中竟然暗藏著另一個世界。”蘅汀想起昨夜所見不由得驚奇道。


    “難道還真是與畫壁一樣了。”希羽詫異道,接著又問道:“那帝君呢?”


    “我父君也不知發現了什麽關竅,把我丟下便自己獨身一人入了畫中。此時還未回來。”蘅汀攤了攤手無奈道。


    “入了畫中?莫非那畫中之境便是救回長姐的關竅?”希羽有些疑惑道,但是見蘅汀也是一頭霧水,便收了嘴不再多問。


    不多時,仆人們紛紛進來伺候她們洗漱,接著便是到花廳用早膳,蘅汀想起夜裏父君臨行前留的囑咐,便依言找裴國師將畫卷討要了過來,說是一時技癢想臨摹一幅丹青出來,便借來幾日練練手。裴國師畢竟是受過蘅汀恩惠的,也不拒絕,早膳後便差人將畫卷收了下來送到了棲華軒。


    早膳之後,日頭漸漸升起,化解了經夜的清寒,此時的蘅汀與希羽坐在小院中曬著太陽正閑話家常,卻見梁七過來通報說宮裏來人了。蘅汀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來了,果不其然,便見德全提著小碎步往這邊跑來,想來也是一早便從宮裏趕來了。


    “德全公公這一大早的往這兒來是為何事啊?”蘅汀笑著問道。


    德全喘了口氣才道:“聖上昨夜起了熱,今晨硬是沒力氣起床了,卻還念叨著要來瞧瞧郡主可安好。滿宮裏的娘娘們都求著他別出宮,沒法子了,奴才便受了貴妃娘娘的差遣,代替聖上來瞧一眼郡主。”


    蘅汀沒料到這魏翊煊雖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倒還是個癡情人兒,對著姐姐少婈實打實的癡心一片,隻是身為帝王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執拗,倒是有些昏頭了,於是蘅汀輕笑著說道:“這種事兒,直接找個人來府上問話便好,無需這般興師動眾的,往後還需要公公你多提醒著聖上些,他關心則亂倒不要緊,若是被文官們知道他為了我這姐姐亂了分寸,那些人指不定要在背後怎麽嚼舌根子呢。畢竟我家姐姐還沒跟聖上怎麽著,還是不要白白惹了非議。”


    德全見蘅汀說話雖極盡委婉,但還是綿裏藏針,像是在說這個聖上真麻煩,就不能好好做個皇帝,可別那麽高調,回頭給自己家的郡主姐姐惹了一身官司。於是德全賠笑道:“蘅汀大人都如此說了,奴才自然也就明白了,若是郡主真有什麽,大人您早就去宮裏說了不是。到底是聖上關心則亂了。”


    “那公公快些回宮去回話吧。”蘅汀說道,似有逐客之意,轉而又道:“你說聖上因為起了熱而不適,想來是昨夜操勞過度,我這兒有一瓶兌了靈藥的晨脂,你拿回去加在聖上的茶水中,最多半個時辰他便可好全了。”說罷從袖囊中掏出一個碧青色的長頸瓷瓶遞了過去。


    德全對蘅汀她們的道法一向很信服,自然也相信修道之人的醫術也是高明的,便收下後連連謝道:“蘅汀大人有心了,奴才這就趕緊拿回去喂聖上服下。”


    蘅汀見德全這般千恩萬謝的,倒有些不自在,便側過身子漫不經心道:“若不是看聖上今日還要操勞,我可舍不得這瓶晨脂。”


    “罷了罷了,德全公公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然等下我姐姐反悔了非把這晨脂給要回來不可。”希羽走上前來調笑道,德全一聽故作緊張地把瓶子握緊了些,轉而行了個禮便告退了。


    本以為送走一個來客便可以坐享半日清閑,卻不料一杯茶水還未涼好,便又有人進了院子裏來,來人是升官以後忙於繁務久未見麵的朱季明。今日到訪的朱季明因為年節修整,便隻穿了便服,見慣了他一身官服的樣子,穿著便服倒有些文弱書生的氣韻來。


    “三哥怎麽突然來了。”蘅汀忙起身招呼道。


    朱季明點點頭微微笑了笑道:“昨日在京外查案,夜裏回來的時候才聽說你們這裏接二連三的出了事,於是一早便趕過來看看。”


    蘅汀聽朱季明如此關切的說著倒很受感動,於是輕描淡寫道:“我們倒也無礙,隻是姐姐還昏迷著,不過三哥放心,我師父師兄都下山來為其醫治了。”


    “你……你們無事便好。我便放心了。”朱季明緩和了些臉色道。


    “我看今日除夕是不得消停了。”一道聲音從院外傳來,幾人循聲望去,卻見李呈安板著臉步入到院中,也不知又從何處碰了官司,眉頭緊鎖著,“三哥也在啊。”李呈安打了個招呼道。


    “怎麽不得消停了?”朱季明接過話茬問道。


    李呈安輕搖了搖頭歎氣道:“也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把昨兒個在國師府發生的事說了出去,那城南春棠巷陸家便到捕役司去鬧了一通,見到陸三郎的屍體後,非說他是被人拿劍刺死的。”


    希羽一聽便不樂意了,微怒道:“你不是說陸三郎是在醉華樓醉酒後淹死的嗎,還說當時查驗了之後才收了案子的。怎麽現下又逮著我刺過去的劍傷說事兒。”


    “對啊,那陸三郎分明是詐屍過來鬧事的,我還沒去糾他的錯,他們家的人倒是先學會倒打一耙了。”蘅汀也有些氣惱的說道。


    “那眼下怎麽辦?”朱季明問李呈安道。


    “三哥,自從你調離了捕役司,讓我來當家,平日裏的瑣事我也都能盡心盡力處置好,可是這種邪門的事情我也是第一回碰到,正苦惱著呢。誰曾想都年末最後一日了,卻攤上這麽個晦氣的事兒。”李呈安說罷急的要跳腳。


    “確實有些棘手。他們還鬧開了去,想來也拖不到年後處置了。如今隻得找些當日在場的證人來與他們家對峙了。”朱季明冷靜地剖析了一番說道。


    “證人?醉華樓的一幫婦孺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場官司,根本無人願意出來作證,那幫公子哥也自然是想借機脫了這罪責。如今我們請不來人證,就算與他們說理說贏了,民間也會傳言說咱們捕役司仗著官家撐腰草菅人命。”李呈安憂心道。


    蘅汀聽著這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聽出了個大概,於是想了想,立時便有一個鬼點子出來,“罷了,你們也別費心了。既然他們覺得自己兒子當日並未被水淹死,非要算在我們頭上,說是我們拿劍殺了他,那我們隻能依照個以毒攻毒的法子了。”蘅汀挑眉說道。


    “什麽叫以毒攻毒的法子?”希羽與兩個男子齊聲問道。


    “說了你們也不懂,此事便全交由我吧。”蘅汀故作神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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