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婈她們姐妹三人離開皇宮的路上,此時希羽服下蘅汀給的藥丸已經恢複了些氣力,少婈還是時刻提防著那假冒她的人會不會又突然襲擊,倒是蘅汀依舊氣得捶胸頓足。


    “我的鈴鐺和素銀鏈怎麽就無用了呢?”蘅汀為此有些苦惱道,這素銀鏈五彩鈴鐺串可是鬼界收妖捉鬼的法寶,為何現下無用了。


    少婈回想起方才與那少女交手時,雖然對方法力並不高強,但是不同於尋常妖物那般根基脆弱不堪,於是說道:“也許她並非妖族,怕是神族也未可知。”


    “神族?我們也是神族,憑什麽就要被她欺負了去。就算她是九重天上來的也不行,我非得跟父君告狀,去上界討個說法!”蘅汀一聽更是氣急說道。


    “可是你我都未曾見到那人的本來麵目,也不知她是何來頭,就算告狀又要如何說起呢?”少婈歎了一口氣說道,想了想又問希羽道:“希羽,你怎知這是冰淩寒毒?難道你也認得此人的法器?”


    希羽被少婈問得略有些遲疑,那人她自然是猜想到了是誰,看那法器也基本可以斷定是何人,而這冰淩寒毒她更是再熟悉不過了,隻是此時哪能和盤托出去說呢。於是假裝思索了片刻才說道:“這冰淩寒毒是因為我早前也受過一次傷,所以印象深刻些,至於這人是誰,我就真的無從得知了。”


    “你早前為何會受這種傷?那人也太狠毒了吧。”蘅汀急忙關切問道。


    希羽低頭苦笑了笑說道:“幼年時遇到一群神族紈絝子弟,他們便將這毒用在了我身上,好在我修習火係法術,倒也沒有大礙。”


    “神族竟有這等心思惡毒之人!”蘅汀憤憤地說道,雖說她與少婈的跋扈在鬼界也是人盡皆知,但是她們也不會殘害其他的生靈,神族竟有這種敗類,著實可恨。


    希羽在一旁聽著,倒也不再言語,閉眼凝神卻又陷入了那段坎坷的記憶中。那少女手中所執的弓弩是她曾經最害怕的東西。那時她從一片混沌中蘇醒過來,之前的記憶也完全沒有絲毫印象,醒來之時,身邊沒有任何人,她也不知自己是何來曆,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自己是一隻鵲精的事實,隻不過年紀尚淺,總得去找一個庇護之所。


    沒曾想剛下山便遇到了幾個神族的孩童,為首的便是一個自稱為龍族淺霜公主的丫頭,她手執著弓弩,仗勢欺人不說,還企圖用冰刃射殺希羽,嘴上說著:“我龍族乃是凡界眾生中最高貴的神族,自然要替天行道,除妖除害。”說罷便命令其他幾個孩童圍攻上來。


    那時的希羽還隻是一個未能完全化成人形的小丫頭,又懵然不知的狀態下,慘遭他們拔去羽毛,就快要被蹂躪致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你們這些頑童,怎可如此殘害生靈!都住手!”


    他們這才算停手,淺霜公主見到來人之後卻並無懼怕之意,仰著脖子語氣甚是囂張的對那女子說道:“你不過是個臣子,也能用這種口氣跟本公主說話!”


    “身為神族,應當以守護萬物生靈為己任,你卻任意殘害,我這就秉明君上,看他要如何管教你!”那女子倒也不懼怕她的公主身份,依舊斥責道。


    淺霜公主看來很懼怕女子所說的君上,想來應是她的父親,聽到要告她狀之後便沒有了方才的囂張氣焰,隻得悻悻離去。希羽還未來得及看清那女子的模樣,便昏迷過去。


    再醒來之後,她已經完全沒有半點人形,裹著已經被拔的稀疏的羽毛蜷縮在枯葉堆中,寒冬臘月下起了凍雪,萬裏冰封,寒風瑟瑟,她幾乎要被凍死之時,突然被一個紫衣女子撿起來,捂在了懷中……這是她與母親織芸的第一次相見,後來她才知道那次出言將她從萬惡的淺霜手下救出的也是母親。


    起先的時候,她和其他人一樣稱呼織芸為上卿大人,隻因為那時織芸被任命為龍族的上卿,一日織芸酒醉便說:“你這丫頭,也是孤身一個,不妨就做我女兒吧,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我們母女相依為命。”


    希羽早就對織芸心懷感激,忙放下碗盞行跪拜之禮認親,從那日之後,她就喚織芸為母親了。成為龍族上卿大人的女兒,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龍庭,誰曾想一隻從枯葉堆裏撿來的鵲精能成為龍族的貴女,而淺霜公主知道此事後,便上門前來尋釁滋事,希羽礙於她的身份高貴,隻能事事退讓,卻還是因為言語有失被她刁難,活活受了三次冰刃穿翅的痛楚。


    “不知來曆的小鳥兒,也配做我龍族的貴女!”淺霜出手一番蹂躪之後滿意離去,還丟下這句話辱罵與她。後來她才知道,淺霜這麽做隻是為了要和母親作對罷了,她們的恩怨早有累積,而蹂躪摧殘她不過是發泄的出口罷了。


    母親織芸是個護短之人,回到府上見希羽被蹂躪的渾身是傷,醫治一番之後,便火速去了滄瀾殿,將淺霜的罪行一五一十說給龍族君王聽,可能是龍君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素來心性頑劣又心狠手辣,即刻便將淺霜拘來了滄瀾殿,親自卸下了她二百年的真元交給織芸,以作彌補給希羽之用。織芸也不推辭,即便是收下那真元,還放出狠話來:“你是龍族公主也沒道理如此跋扈,若是再敢碰我女兒一片羽翼,我便扒了你的龍鱗!”


    經過這事之後,那淺霜也著實怕了織芸,隻是織芸也想到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淺霜自幼便是個睚眥必較的性子,到底還是公主之尊位,往後必定還會加害在希羽身上,於是沒過多久,雲夢澤水君調任上界,織芸便請辭去上卿之位,帶著希羽去往雲夢澤上任水君之位,往後的數百年,也都相安無事了。


    一場皇族的宮宴就這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開席之前,而後鬧了烏龍的主角喊打喊殺之後,都退離了中場,看客們卻也無心觀看歌舞表演了。魏翊煊象征性地對著宗室群臣舉杯相邀了幾次便也覺得無趣的很,就悶不吭聲的呆坐在席上。樊貴妃心裏還在鬧著不愉快,被真假郡主一事又弄得雲裏霧裏懵然無知,也是一臉疲憊,隻是見魏翊煊未離席而去,她也不好就此離開,但心裏還是有些委屈,畢竟開席之前,與魏翊煊一同進來的是少婈,雖說是假冒的,但還是讓她覺得不悅。


    座下的上官浥旻自打蘅汀她們離開之後,也無人與他多說幾句話,與人寒暄幾次之後也覺得索然無味,見魏翊煊根本無心過問世事的樣子,便也不打算稟告一聲再離席,瞧著座上有幾樣吃食不錯,便著宮人取來食盒裝了些,見無人留意便悄然離席而去了,等到出了宮門,見竹昇正候在馬車邊上同幾個小廝閑扯,便出聲招呼道:“竹昇,我們早些回去吧。”說罷便先上了馬車,竹昇也很乖覺得同那幾個小廝揮手作別,轉身也鑽進了馬車。


    “公子,您為何出來的這樣早啊?”竹昇好奇地問道,想了想又說道:“也不對,方才我看著聖安郡主和蘅姑娘她們也一起出來了,看羽姑娘好像還受了傷。”


    “是的,宴席上鬧了烏龍,不過都沒有大礙。”上官浥旻輕描淡寫道,他雖然親眼見到這場烏龍鬧劇的發生,但是卻並沒有讓他覺得特別的心驚肉跳,可能是那假冒的郡主並沒有要傷害蘅汀,所以他才不那麽擔心。“我想著也不能讓你餓著肚子,看席上有幾樣不錯的吃食,給你帶了些許。”上官浥旻將鬥篷下攏著的食盒拿出來遞給竹昇說道,像是吃席的兄長給幼弟帶了點心一樣。


    竹昇接過食盒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使勁吸了吸鼻子嗅了嗅感慨道:“還是公子待我好,您的茶飯之恩,我定當……”


    “你打住,一聽你說這些肉麻的話,我就不想給你吃了。”上官浥旻擺擺手說道。


    北宮的清淨與興慶宮那邊熱鬧的絲竹之聲相比,仿佛是兩個不同的時空,魏岐倚坐在水潭邊的石階上,看著遠處興慶宮的燈火,麵上一片冷然。身旁坐著的淺霜依舊為方才的失算有些悔不當初。


    “你父君覺得是罪孽的人,你也不用了解為何,便要為你父君出手鏟除,似乎略有些無腦。”魏岐淡淡地說道。


    “父為子綱,這可是你們凡間都懂得禮教章法,我父君的仇家自然也是我的仇家。我又何須多問那麽多,若是能一舉鏟除這個心頭大患,父君自然會對我多重視一番。”淺霜歪著頭字字鏗鏘地說道,“難道你不會為了你父親去報仇嗎?”


    魏岐一聽淺霜提及父親二字,眉頭微微一簇,麵上更加冷然起來,他與自己父親之間恩怨說不清的,“我父王是先皇的廢太子,死的時候是以襄平王的身份入葬的。”魏岐說道。


    “你父王是被人害死的嗎?”淺霜探過頭來打探著問道,又接著說了句:“我看過你們凡人寫的一些話本子,說人間的皇族奪嫡之爭甚為激烈,兄弟手足都互相殘殺的。”


    魏岐側過臉反問了一句道:“難道你們龍族就不如此嗎?”


    淺霜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龍族才不會如此呢?龍族之中等級森嚴,向來以鱗片的顏色來區分,青色為尊,生來便要為帝王的,金色和紫色便是再高貴也隻能為王臣。”


    “那你是一條銀龍,豈不是注定沒有繼位的可能。”魏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


    “我是女子,本就沒有繼位的可能。不過我父君也並非青鱗,也還是做了龍君。”淺霜略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魏岐對此感到非常疑惑,於是問道:“你方才不是說青鱗為尊,生來便是要做帝王的,你父君不是青鱗,卻為何做了龍君?”


    “那是因為我伯父死後,他也沒有後嗣……”淺霜不假思索的張口說出,卻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便頓了頓又說道:“如今我們龍族已經許久沒有青鱗的龍了,自然由我父君統領龍庭。總之,這也是我們的家事,我也說不清。”


    魏岐聽出了個大概,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作為回應。淺霜想著自己說了一堆話,而對方卻隻是隻言片語,好像自己有些吃虧,便戳了戳魏岐的手臂說道:“你還沒跟我說你們家的家事呢?不如說來聽聽?”


    “我們家的家事又有什麽好說的,皇族還不都是看起來尊貴無比,內裏卻是陰鷙肮髒的。”魏岐很是嗤之以鼻的說道,言語中充斥著厭煩。


    淺霜依舊不依不饒,但見魏岐如此,便岔開話說道:“如今的聖上是你叔父,可若是你父王繼位,你如今也是太子了吧。”


    “太子?我父王才不會立我為儲君。一來我不是嫡出,二來他偏愛的是秦氏,我母親便是在生我之時被那秦氏害死的。”魏岐一提到秦氏便咬牙切齒起來,若不是那婦人在父王被貶為襄平王之後就得了病早早歸西,他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那秦氏竟然那麽惡毒,想來與我父君那位相好的一樣可恨!”淺霜憤憤地說道,腦子裏也想起了那個紫衣女子。


    “莫非你也有惡毒的繼母?”魏岐不由追問道,他覺得自己和淺霜似乎有著相同的成長經曆。


    淺霜搖搖頭說道:“她不算是我繼母,卻能從父君的妻妾那裏分得恩寵,還蠱惑父君親手取走我二百年的真元,若非如此,我也不至於到現在還無法完全化成人形。”憤恨之餘,突然又想起一事,一把抓住魏岐的袖子追問道:“你方才還沒回答我為何第一眼見到我,便被你看出我的樣子。”


    魏岐見狀頗有些不適應,哪有女子這般主動與男子親近的,於是扯回袖子淡淡說道:“我又不全然是肉眼凡胎,我母親是巫族之人,我身上有一半巫族的血統,而且也在巫族中修習過一些法術。”


    “你母親竟然是巫族女子!難怪你能看穿我,我聽我父君說過,這世間唯有巫族人的眼睛能洞穿一切障眼法,妖鬼皆會被看穿。”淺霜恍然道,她也沒想到自己竟那麽巧便遇上了巫族後裔,若是魏岐當初不幫她,她豈不是……真是越想越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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