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少婈才拿定主意,從之前魏翊煊賞賜下來的東西中挑出兩塊上好的沉香木,兩顆頂好的鮫人淚寶珠,還有兩盒自己搭了靈藥秘製的駐顏丹,也隻是用了靈藥的一層藥效,唯恐他們的肉體凡胎受不住這些。雖說禮物沒有那麽大的排麵,但是每一件都很珍貴,也是尋常金銀玉器比不得的。


    織芸被喚作阿凝的少年引路向遠海之地行進,阿翁是龍族中最為年長的龍,到如今也有萬餘年的壽元,他不僅通曉龍族曆代君主的事,而且能夠憑借任何一條龍身上的東西,或是血液、或是鱗片、須角等來獲悉這條龍的血脈來源。所以織芸才會帶著從那聖安郡主化作的青鱗金蛟身上落下的鱗片前來,隻因她越發的覺得這聖安郡主身世有異,還需找阿翁來求證。遠海之遠,讓織芸和阿凝行了許久還未到。


    “阿凝,如今阿翁身子可還好?”織芸知道這條老龍如今實在年邁,已經有好些個甲子年未曾回龍庭主理成龍之禮了,想來是身子已經不大硬朗。


    阿凝歎了一口氣說道:“阿翁自打樗徽君上故去之後,便大悲不止,而後又發生那些事,他每每提及這些事便懊惱不止,如今身體大不如前了,前些日子,上界遣醫官過來探望,那醫官說阿翁如今這形勢,怕是再過幾年便要羽化了。”


    “阿翁的身子如今竟這般不好了,都怨我去了雲夢澤,沒有時常回來他身邊盡盡孝道。”織芸聽及此處不由得鼻子一酸,從前阿翁待她是有許多恩情的。


    阿凝也有些傷懷,卻反過來寬慰道:“雲夢君也莫要自責,您掌管著雲夢水澤,想來也是諸事繁雜,也是在為我們龍族效命,阿翁自您走後,也時常留意著雲夢那邊的情勢。”頓了頓又問道:“雲夢君,不知羽姑娘如今可安好?”這阿凝看起來雖是個少年,實則也有一千多歲了,而他也算是希羽的救命恩人之一。


    織芸一聽阿凝提起了自己的女兒希羽,便也勾起了她的一段記憶。那時她還是龍庭的上卿大人,聽聞附近的山上有莫名的靈力墜落,便與阿翁一同前去巡查,突然阿凝來報,說淺霜公主帶著幾個玩伴正要虐殺一隻鵲精。織芸當下便動了惻隱之心,立即前去阻止,等趕到之時,那鵲精已經被蹂躪的不成樣子,她還隻是個未能完全化成人形的小丫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裏皆是恐懼。被救下之後,因為不知道這小丫頭的來曆,也不好貿然帶她回去,便將她放在一棵樹下,就與阿翁離去了。


    不久,南境之地凍雪連綿,凡人都凍死了不少,何況山中鳥獸,織芸心下不忍便去山上尋那小鵲精,終於在一堆枯葉中找到了她,於心不忍之下便把她帶了回去。阿凝便時常過來看望這隻小鵲精,除了感到新奇,更是打心眼裏的喜歡這個小丫頭。就是不知道希羽這丫頭如今可還記得在龍族有這一個叫阿凝的哥哥。


    後來織芸便收養了這小鵲精,並取名為希羽,希意為珍貴,可見她也是很喜愛這個突然到來的女兒。希羽也隻是過了一小段平靜的日子,淺霜得知希羽便是當日的小鵲精之後,便上門尋釁滋事,又重傷了希羽一回,若不是阿凝趕到,怕是要被蹂躪致死。畢竟淺霜是龍族公主,他們都奈何不得她。


    織芸到底是護短的,鬧上滄瀾殿,討了淺霜二百年的真元度給希羽,而後便帶著希羽遠赴雲夢,從那以後,阿凝便沒有再見到希羽。


    “阿羽如今都好著呢,也長成了大姑娘,近些年我讓她出外遊曆去了。畢竟還沒有做多少功德,不能入神籍。”織芸談及自己的女兒便舒緩了些情緒。


    “功德倒是好做些的,早前我也覺得阿羽是個心善的丫頭,還懂得隱忍,想著那時她被淺霜那丫頭欺負,我便不能釋懷。”阿凝談及此事還是有些忿忿不平。


    “她畢竟是龍族嫡出的公主,難免要嬌縱些,被罰了二百年的真元,如今也該收斂了許多吧。”織芸漫不經心地說起從前之事,說到底她還是對淺霜有很大成見的,誠然,淺霜也是極其憎恨她的,她們之間的仇恨淵源也是說來話長。


    阿凝雖不喜淺霜,但也沒有那麽深的怨念,畢竟成年之後的淺霜對阿凝也多次表露過心意,對待阿凝也是格外上心。“淺霜自那次以後,確實不如從前跋扈蠻橫了,時時謹遵君上的教誨,如今雖然還年少,倒也為龍族做了不少事,隻是被拿走了二百年的真元,道行根基一直不穩。”阿凝說完也歎了一口氣,許是在為淺霜歎惜。


    織芸想了想那二百年的真元到底是她收下的,本該就是要懲罰與她,卻沒想到竟然害的這丫頭如今還無法正常修行,這君上實在是大義滅親之舉,而自己似乎做得也有些過了。


    二人說話之間,已經快要到達阿翁如今所居住的淬雲台,此處位於遠海中心,四麵漩渦強勁有力,形成天然的屏障,若無通傳,外人不得擅自入內,而淬雲台就在漩渦中心,建在幾位祖神平息禍亂後鎮海所用的底柱之上,如今禍亂已平息萬餘年,那底柱也是十分安穩,遠海之境雖海勢洶湧,卻也是個僻靜之地。


    阿凝所學的法術皆是阿翁親傳的,所以如何啟開這淬雲台的屏障方便通行進出,龍族之中也僅有三人可使得此法術,分別是阿翁、阿凝和當今龍君。阿凝熟練地使用法術,漩渦中這才開出一條通道。


    織芸隨著阿凝進了淬雲台,此時的阿翁正伏在桌案上整理著一堆書卷,想來應該是關於龍族曆來的記錄。多年不見阿翁,沒曾想如今竟然蒼老了許多,形影佝僂,與凡間那行將就木的老者並無分別。


    “織芸向阿翁問安。”織芸走到中堂,雙膝跪地行禮道,說完又拜了三拜,規規矩矩的一套禮數還未行完,眼眶已經泛紅。


    “織芸?好孩子,你可算是來了。”阿翁聞聲後抬起頭看到織芸,說話聲裏滿是慈愛與歡喜。阿翁向來都是把織芸當作親孫女一般疼愛的。


    織芸與阿翁許久未見,說了一番話之後,阿翁才想起織芸此番前來是有事要向他求證的,於是吩咐阿凝在外麵把守,攜了織芸到了密閣之中,想來阿翁也預知到織芸所要求證之事定然很私密,不然按照以往,她回到龍庭必然是要知會龍君一聲的。


    “織芸,你此番來此是要求證何事?”阿翁拉著織芸一同坐下詢問道。


    織芸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決定將事情的來往都說給阿翁聽,於是先問道:“阿翁可記得樗徽君上故去之後,關於宗神娘娘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


    “那雖說是我們龍族宮闈秘聞,卻也不是鮮有人知的事情,而我身為龍族族老,雖未親自插手於此事,卻也是知道其中許多的。”阿翁回想起當初那樁事,又想到了樗徽,便又悲憫起來。


    “阿翁可知曉那個孩子最終下落如何?”織芸又接著問道。


    “那個孩子……”阿翁遲疑了一下,又細細想了想才說道:“你是說那條青鱗金蛟,龍族是容不下那孩子的,但是要處置掉那孩子之前,宗神娘娘便與那孩子一同失蹤了。”


    “數月之前,長安城出現一條青鱗金蛟,君上知曉以後,便派我前去,經過一番打探之後,發現那條蛟龍乃是東荒桃止山鬼帝鬱壘的養女,雖說她自己假稱是被鬱壘從甘淵撿回的虺蛇,曆經修煉才化成蛟龍之形,但甘淵之地的蛇族早在萬年前便南遷了,若說她真是虺蛇所化,如今也不止是九百歲。而天上地下又有幾條青鱗金蛟呢。”織芸一五一十地說道。


    阿翁捋了捋胡子細細思量了一番,半晌才道:“所以這鬱壘的養女便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你可有繼續追查到宗神娘娘的下落?”


    織芸對此搖了搖頭:“宗神娘娘失蹤之後的這九百年間,我一直在打探她的下落,龍族與女媧族因此鬧得不和,我也不好去女媧族打聽。隻是都尋遍了也未找到她。”


    “本來還想著我們龍族能與女媧一族結上姻親會是天上地下難得的美事,卻不想到頭來卻成了一樁甚為遺憾之事。”阿翁搖頭歎息道。


    “阿翁,君上得知鬱壘的養女便是當年那個孩子之後,便說此女不除,日後也是禍患,便命我將其捕獲帶回龍族處置,卻不料在和她打鬥時,我手上的擒龍寒冰刃刺穿了她的背脊,而為了護她向我襲來的竟然是鱗鈞劍。”織芸事後得知那聖安郡主重傷昏迷,便不禁有些慌亂。


    “什麽?鱗鈞劍?”阿翁有些驚訝道,“鱗鈞劍自樗徽戰死之後便也跟著下落不明,如今竟然會護著那條蛟龍,莫非……”


    “我也與阿翁您一樣如此猜想,當日我紮傷她之後,刀刃上也帶了些鱗片下來。如今我也帶了來,阿翁當年既然沒有機會幫那孩子驗明身份,如今倒是可以再驗一次。”織芸從身上掏出帕子,將龍鱗遞與了阿翁。


    阿翁接過龍鱗,借著密閣中明珠的光亮看清了一些手中的鱗片,這龍鱗泛著碧青色,連帶了一些金色的皮肉,如今也有些日子,血肉都已經枯幹,但還是能聞到龍血的味道。


    “阿翁,您老可能看出來一些什麽?”織芸問道。


    阿翁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如今也是老眼昏花,光憑一雙眼睛若是能察覺出什麽,你們自然也能看出。現下怕是要費一些法子。”於是轉過身走向密閣的牆角處,略微施了一點法術,便看到那麵牆如水麵一般被劃開,緊接著有一麵銀鏡從中躍然而出。


    那銀鏡大約有一尺長款,圓如滿月,邊框卻是被波紋圍起來,兩麵都光可照人,嶄新又纖塵不染。“這寶鏡是當年祖神鍛造昆侖鏡之時,順手多做了一個,昆侖鏡可貫穿古今未來,而這寶鏡卻可以照還出本來的樣子,因此便得名為驗生鏡。”阿翁捧過那銀鏡之後說道。


    “這驗生鏡也有兩麵,那另一麵又有何用處呢?”織芸好奇地問道。


    “這另一麵卻可以追根溯源,哪怕是通過這小小的一片龍鱗,也能查出她是什麽血脈來源。如此一來,倒也省了我好些事。”阿翁解釋道。


    果然這驗生鏡效用十分明顯,正麵剛映入織芸的臉,立馬便有一尾紅色的鯉魚躍然而出,這正是她本來的樣子。阿翁將鏡子翻過來,隻見那鏡麵忽然變成了一汪水泊,水波粼粼,阿翁抬手將龍鱗向其中丟去,忽然有一道光從中迸射而出,打在密閣的牆壁上,不多時,一張光幕綻開在眼前……


    若說這常日裏,滿朝文武百官上書給魏翊煊,有勸他多去後宮走動的,有勸他從宗親之中過繼幾個孩子的,無非都是希望魏翊煊能有子嗣,而如今這年節,各地藩王都進了京,初二這日又都進宮來相聚,茶餘飯後也開始對魏翊煊催生了起來,也有幾個子嗣甚多的藩王,也鬥著膽子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宮裏。魏翊煊自然是煩不勝煩,於是讓德全把備好的賞賜都早些拿了來,好早早讓他們各自散去,也落個耳根清淨。


    “陛下今日讓我們早些離宮倒也好。”嘉順王等藩王們都告退了之後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說道。


    魏翊煊瞧著嘉順王似乎話裏有話,不禁挑眉問道:“你倒是說說哪裏好了?”


    嘉順王扶了扶下巴訕笑道:“晌午的時候,聖安郡主,哦,是如假包換的聖安郡主向我府上遞了拜帖,我也應下了邀她來府上用晚宴。”


    “今日的晚宴?”魏翊煊一聽便直起了身子,轉而又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們不過是一麵之緣,怎麽就到了要上門吃席的交情。”


    “聖安郡主的拜帖上也說了,是要當麵向我答謝昨夜解圍之恩。”嘉順王得意洋洋地說道:“這郡主可是難得一見的清麗佳人,未曾想臣竟也有機會親近芳澤。”


    “越說越混了!她哪有隻向你答謝的道理,朕也著實幫了忙,也未見她入宮來向朕答謝一番。”魏翊煊頓時醋意橫生起來。


    “臣今日出門前囑咐王妃備下了溫泉蝦和蟹黃竹蓀魚翅煲,不知陛下可要賞臉駕臨府上呢?”嘉順王慢悠悠的說道,那溫泉蝦和蟹黃竹蓀魚翅煲可是魏翊煊最愛吃的兩道菜品,看來嘉順王這隻老狐狸早就下好了套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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