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探星師兄去了哪裏?”蘅汀聽完了前麵這麽一段往事,隻聽到清陽帶著探星離開了長安城,而如今探星也不知去處,所以蘅汀這才追問了一句。


    清陽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世間之事,越想藏起來的便越容易被人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何況這也事關皇族,我們還是不要再說下去了吧。”說罷獨自斟了一杯茶水,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少婈猜想著這探星師兄怕是已經遭遇了不測,於是打了個圓場說道:“幾位師兄從外雲遊歸來,與我們相識也是緣分,方才說了這麽一會子話,怕是要乏了,蘅汀你不是還有一些從貽味軒買來的糕點嗎?我讓小廚房再配點吃食端過來,讓幾位師兄也一起嚐嚐。”說罷朝蘅汀使了個眼色。


    蘅汀立馬會意,便笑道:“瞧我這可不是忘了嗎,那糕點還是幾日前上官浥旻買來的,我讓小廚房拿去儲存了,方才瞧著小廚房正要做荷花山藥羹,最是開胃不過了,我吩咐他們端過來。”說罷便起身拉著少婈同去了。


    待姐妹二人走出棲華軒,少婈才說道:“蘅汀,方才清陽大師兄同我們說的這些可莫要再同旁人說了去。何況你我都是鬼界的帝姬,想查一查凡人的生平往事也不過是翻閱幾本簿子的事兒。”


    蘅汀點點頭也歎了一口氣說道:“方才我也並未考慮那麽多,誰曾想這皇族竟這般惡心,對待親生之子都能痛下殺手。”


    “說到這魏氏皇族,昨晚那突然冒出來的建業王不就是先皇廢太子魏翊煥的兒子嗎,那他算起來也便是探星師兄的親侄子。”少婈想起昨晚出來攪局的那個建業王,加之後來希羽交待了他的身世,由不得細細思量便想起這層關係來。


    蘅汀也是恍然一驚,詫異道:“廢太子與探星師兄是同胞兄弟,探星師兄與當今聖上不也是異母兄弟了嗎。方才我竟然都沒有想到這一層關係,這皇族的關係未免也太亂了吧。我得好好理一理。”


    少婈緩緩搖著頭說道:“你何必去理他們的關係,費腦傷神,不如吃些東西倒也不辜負來凡間曆練之行。”


    “姐姐說的在理,來凡間最值得的便是這無盡的美味。”蘅汀笑著說道。


    姐妹二人說笑著往廚房走去,不多時身後便跟著幾個仆人端著碗盞吃食回了棲華軒。


    貽味軒的糕點向來做得精致美味,口味也同於京中的傳統味道,擺上桌之後便散發出香甜的味道來,國師府中專做糕點燉品的小廚房手藝也是了得,這荷花山藥羹便是近日才發明的新燉品。


    這道荷花山藥羹做法很是講究。選用初夏半開的第一茬荷花,取花瓣清洗後晾幹,然後一層花瓣一層砂糖碼入瓷罐中密封,再放入籠屜中小火慢蒸六個時辰,最後放在陰涼處貯存,可儲藏一年不腐壞。新鮮的山藥去皮後蒸熟,趁熱搗成泥,兌入牛乳和木薯粉,搓成丸子,經水煮熟後,再與糖漬荷花瓣一同煮開,兌上藕粉便做成這道荷花山藥羹,盛出後可依個人口味分別放上蜜豆、山楂糕、糖桂花等調味。聞起來也是有細細的荷花香,仿佛親臨夏日荷塘。


    “方才我就想問這隆隆冬日哪裏來的荷花,枉我在這思量著也許是用荷花幹做的,卻不曾想廚娘心思精巧,竟然是用了糖漬荷花,滋味鮮甜,清香撲鼻。”五師兄聽雷大加讚歎道。


    四師兄時雨接過話笑說道:“從前我與師弟未曾遠遊時,在府中能吃的都是些尋常不過的飯菜,哪裏還能吃到這些精致的東西。看來府裏住了三位姑娘倒也讓我們的胃口沾了光。”


    蘅汀端起一碗放了山楂糕的往希羽那邊走去,邊走邊說道:“幾位師兄怕是不知,午膳時吃酒微醺的這位才是真真兒的廚神在世呢。”說罷又衝著希羽招呼道:“希羽,可別睡著了,吃碗荷花山藥羹醒醒神,我可給你加了你最愛吃的山楂糕呢,開胃又提神。”


    希羽被蘅汀這麽一呼喚,本來差點昏昏睡去了,驟然驚醒,緩了緩思緒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細細嗅了嗅屋子裏的香甜味道,仰起臉微微笑道:“正覺得酒熱嗓子幹呢,有這碗甜羹,倒是能解我渴了。”說罷便抬手接了過去。


    梁七在一旁撇了撇嘴略有些委屈地說道:“方才我可是為你倒了好幾回茶水了,倒還是沒有蘅姐姐的這碗甜羹解你的渴。”一臉受氣小媳婦的樣子竟讓人覺得挺可愛。


    希羽聽後知道這是梁七在拈酸吃醋,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碗捧給了梁七笑著說道:“你蘅姐姐親自盛來的甜羹也是難得,我這碗便給你喝了吧,權當是謝謝你方才照顧我了。”


    蘅汀也在一旁揶揄道:“那我再去盛一碗過來,這一碗你們二人可分不過來呢。”說完憨然笑了起來,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一頓茶點吃完,大家都化解了方才關於探星師兄的一場尷尬,又接著說起了遠遊時所遇到的奇聞異事,希羽此時也加入進來,聊得倒也其樂融融。不多時,日薄西山,幾位師兄弟也都一一告辭,過了一會兒便有仆人進來提醒少婈說道:“郡主,您晚上要去嘉順王府上吃席的,車馬和禮物都已經備妥,您可需要梳妝打理一番再去?”


    少婈抬眼一看外頭的天色,倒有些昏沉了,也是時候動身去了,便應道:“你們就替我簡單梳洗梳洗便好,也不是進宮赴宴,隻穿些得體大方的衣裝便好,你們幫我挑一件吧。”


    “姐姐不注重打扮自己,我們可是要好好打扮的。”蘅汀笑著說道,說罷便要拉著希羽去東廂房打扮。


    少婈卻笑道:“你倆今晚也要一同去嗎?我給嘉順王府上遞去的拜帖隻寫了我一個人前去,你們二人也是有官位的,可是卻沒有遞拜帖上去,又豈有不請自去的道理。”


    “姐姐,我們三人向來不都是黏在一起的嗎。”蘅汀聽後不以為然,認為少婈是在與她說笑。


    希羽見少婈一本正經的樣子,想起午膳時少婈寫拜帖時確實未曾把她們二人的名字帶上,而且這凡間的規矩也頗多,沒有名帖自然是不可以登門的,於是拉了拉蘅汀的衣袖說道:“長姐確實未曾把我們的名字寫上去,而且依照規矩,你我都有官位在身,的確是要親筆寫好拜帖等嘉順王邀請才可以登門的。”少婈點了點頭,希羽走到她身邊溫言問道:“長姐,你近日來多有不順意,今夜不如讓我和二姐在嘉順王府外等著你吧,不然萬一又是出了什麽事,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少婈見希羽如此說著,心下不覺一熱,轉而牽起希羽的手笑說道:“你們莫要太過緊張,我也算經曆了諸多不順,如今也已經事事都有防備。何況隻是去嘉順王府上,又不是去宮裏。”她言下之意是說前兩次不順意皆是在宮裏,如今不去宮中,倒也無需擔心。


    “姐姐,那昨夜假冒你的孽障,你也說了她可能是神族,萬一她又來尋釁滋事,你一個人哪裏能應付得過來?”蘅汀也關切道。


    少婈輕蔑地笑了笑說道:“就憑她那點道行,若不是顧及到興慶宮那麽多人,我能容她在我麵前那般囂張放肆。”


    “說的也是,那孽障道行法力都不夠高,還敢來招惹你,也是自不量力,但是以防萬一,你還是將鱗鈞劍帶上吧。”蘅汀提議道。


    少婈這才想起也是許久未見到劍靈阿鈞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修養好了,於是問道:“你們可知道鱗鈞劍放於何處去了?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蘅汀一想,上回少婈在宮裏受傷,被抬入了勤政殿偏殿,那時鱗鈞劍也被收羅到了宮裏,後來阿鈞舍了數百年的道行為少婈醫治,乏累之後便又宿回到了劍身中,所幸後來帶回了國師府,中途還喚他出來詢問過關於返生香之事,如今這幾日無事,阿鈞該是睡得正好呢。“鱗鈞劍倒是放在你房內了,就是不知道老前輩阿鈞如今可休息好了。”蘅汀打趣道。


    “仙上慣是個會說笑的。”一道男聲從門外傳來,轉而便見到那身著青黑色勁裝的少年走了進來,站定後便朝著少婈拜了拜揚聲道:“多日不見主人,主人身子可安好些了。”


    少婈眼裏含笑,伸手虛扶了一把道:“你如今竟也能偷聽牆角了,想來是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裏,蘅汀她們教壞了你。”


    “姐姐說得這是哪裏的話,我們這是耳朵靈光罷了,更何況不是有背後不說人閑話的說法嘛,這人啊都是不禁念叨的,還沒說上壞話,便被人家給聽到了。”蘅汀笑鬧道。


    阿鈞被她們輪番著調笑,耳根子也紅熱起來,隻說道:“仙上說笑了,方才在劍身中睡著,無意中聽到有人提起昨夜興慶宮裏有人冒充主人的事情,我便擔心主人的安危,就出來看看主人可安好,卻沒曾想你們竟也想著我呢。”


    “如今你來得也正好,長姐過會子便要去嘉順王府上赴宴,我們左右都擔心著她的安危,可是卻不能同去,不如你就隨長姐一起去了。”希羽提議道。雖說著話,卻並未靠近阿鈞半步,她心裏還記掛著上回是阿鈞動用鱗鈞劍刺傷了母親織芸。


    “去旁人府上赴宴哪裏還有隨身帶著一把劍的道理。”少婈搖搖頭表示不可。


    “主人是要去旁人府上做客,那想來旁人的府上也會裝著驅邪的法器鎮宅,我怕是也進去不得。”阿鈞撓了撓頭略有些無奈道。


    蘅汀想了想卻又笑道:“上回你隨我入宮救治姐姐時不是暫居在我的紫金葫蘆裏嗎,我那紫金葫蘆倒是可以隱在身上,不如你再委屈一下,宿進葫蘆裏,我再將這葫蘆幻作掛飾拴在姐姐的腰間,若是無事你便隻管在裏麵休息,若是有事,隻要姐姐呼喚你一聲,你便出來就是。”


    “此法子倒是可行,還是仙上想得周到。”阿鈞點點頭肯定道。


    “你那紫金葫蘆向來不是收妖捉鬼用的嗎,怎可委屈阿鈞宿在裏頭。”少婈略有些為阿鈞感到嫌棄起來。


    “不妨事,不妨事。”阿鈞擺擺手微微笑著說道,轉而便鑽進了蘅汀才打開的葫蘆裏。姐妹三人對此麵麵相覷,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淬雲台的密閣中,阿翁和織芸一言不發的看著驗生鏡的光幕中顯現的一切,那片龍鱗直接將少婈的身世全部鋪陳開來……一條世間罕有的青鱗金蛟從光幕中近乎躍然而出,緊接著浮現出男子的清俊麵容,這張臉讓阿翁一時之間便潸然淚下,這便是那故去多時的樗徽君上,而隨後出來的便是尋跡多年未得到消息的宗神娘娘風青池,沒曾想他們竟然就是這條蛟龍的生身父母。如此一來,少婈的身份得以實證。


    阿翁和織芸見此都癱坐在那裏,心裏裝著滿滿的疑惑和驚懼,這個結果是織芸在來之前便想到了的,其實自從她親眼看到鱗鈞劍的劍靈為了保護少婈而出現時,她便想到了這層聯係。而阿翁驚懼與疑惑的卻是在懷疑當今的龍君一直要誅殺這條蛟龍,並且多年來從未放棄過追查,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我們龍族萬年以來也是僅此一次與女媧族聯姻,誰也沒有預料到兩族的骨血結合竟會是一條蛟龍啊。”阿翁發出痛徹心扉的一聲之後,剩下的便是無盡的悔恨和歎惜。他身為龍族族老,本以為與女媧族聯姻,所生的後代要麽是一條隨父親的青龍,要麽便是一個與其母親相似的人身蛇尾,卻沒想到女媧族也是蛇族,而且是最高貴的蛇族,那他們所生的後代定然是蛟龍不假啊。


    “到底是我們,是我們錯了!”織芸也悔恨不已起來,尤其是想到當日她將擒龍寒冰刃深深地紮入龍背之時,她更是悔恨,她非但沒有保護好清池姐姐的孩子,還重傷了她。


    “織芸,你說君上是知道這層身世的,還是假裝不知道?”阿翁不禁問道,反正這裏也就隻有織芸,他也不用顧忌什麽。


    “阿翁是認定了君上是知道這層身世的,卻不願相信他也並非存心的,是嗎?”織芸緩緩搖著頭怔怔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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