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到底沒有破除弄清散的毒性,希羽以自己修行火係法術的內丹遊走於少婈經脈之間,很快便將餘毒盡數吸走,隻是在這一過程中,希羽那力量本就不強的內丹卻在少婈的經脈之間察覺到一陣神秘強大的氣息,與自己修行的火係法術似乎如出一脈。但是再一想想,少婈對外聲稱是來自東荒之外甘淵的一條水虺,就算查明了身世,乃是龍族,那也合該是水係法術的修行者,與這火係法術絕無相幹的可能,倒也是奇怪了。


    蘅汀見清理餘毒的功法已經運作完畢,便將隨身帶著的花露倒出了一些讓少婈飲下,雖也不知能否有益,但終歸沒有壞處。此時有侍女在門外喚問道:“三位姑娘可還安好?王妃娘娘傳話來說若是三位姑娘都收拾好了,便請移步到前廳,方才那在酒水裏動了手腳的侍女已經拿下了,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少婈聽後出聲應了一句,便由蘅汀和希羽左右攙扶起身,心裏卻有些不放心起來,便憂思道:“方才那酒水,你們喝了都無事,想來下毒之人是朝著我來的,若是審問起來,她難免不會一口咬定拿我的身份說事,這可如何是好?”


    “姐姐無需為此擔憂,方才瞧著那侍女不過是區區凡人罷了,若是她事先知曉了你的身份,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是不敢近身上前的,想來隻是受人指使投毒罷了,我想著她大約是連這毒是何物都不知曉。”蘅汀想起方才那侍女的樣子便推斷道。


    “如此說來,便隻需審問她是受誰指使便好了。”少婈心中頓時舒然一片說道。


    希羽微微蹙著眉,心中琢磨著其他,這弄清散除了那位跋扈陰毒的龍族公主,便也不會再有什麽旁的人會使出這劑毒藥了,隻是若要讓少婈和蘅汀順藤摸瓜查探下去,真的揪出淺霜來,她自己的身份便也會跟著暴露了,母親織芸還未回來,可斷不能出了亂子。這樣想著,心下便生出一計來。


    “長姐,我覺得身子有些不適,便不能隨你們去前廳了。”希羽麵上露出一副虛弱的樣子來說道。


    少婈見狀立馬心疼不已道:“無妨,你便好生留在這裏歇著,若是再覺得不適,便差人去前廳喚我們。”希羽聽後點點頭,心裏卻釋然了許多。


    等姐妹二人來到前廳的時候,那名喚紫蘇的婢女已經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廳堂中間,麵色慘白,惶恐一片,她哪裏知道那萬般無奈之下投入的藥劑,怎麽偏偏隻讓這位公主殿下著了道,而旁的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眼瞧著少婈邁入廳堂,便立馬伏地跪下哀求討饒道:“公主,求您饒了奴婢一命吧。奴婢不是有意為之的……”


    少婈最聽不得這連聲哭嚷著的討饒,從前獵妖捉鬼的時候可不知聽了多少,起初還是有著菩薩心腸的,久了便也麻木了,越是聽著便越忍不住要殺伐決斷。於是也懶得理會,走到嘉順王夫婦身前福了福身子行禮後轉身冷然出聲道:“犯了錯的人都說自己是無意的,這也不能成為你脫罪的理由。我倒想聽聽你能有什麽說辭讓我饒你一命。”


    紫蘇也不算蠢笨,聽著少婈的話雖是淩厲些,倒也是有讓她陳情的意思,於是理了理思緒才開口說道:“回公主的話,那酒水向來是由奴婢和膳房的崔媽媽管著的,今晨的時候,崔媽媽便將酒壇子從庫房中取了出來,沒曾想被奴婢一個轉身給碰灑了大半,畢竟是王妃親手釀的,也是在京城裏買不到的稀罕東西,於是崔媽媽便塞給奴婢一小瓷瓶藥劑,說是和普通的米釀混在一起,便也能如假包換勾兌出一壺醉粉麯生來。”


    “勾兌?你好大的膽子!”嘉順王妃出聲嗬斥道,她向來對下人們仁善,卻沒料到他們竟然背著自己擅作主張。


    “母妃息怒,請容女兒再多問她兩句。”少婈出聲勸慰道,轉臉又是一片冷然問道:“方才你說是崔媽媽讓你勾兌的酒水,隻是我記得那醉粉麯生是用作烹調的,可為何我杯中的酒水飲下之後卻讓我覺得更加不適?莫非我的酒杯也被你們動了手********婢不敢,奴婢真不是有意要謀害您的,隻是未曾想這藥劑會讓您起了風疹,若是要追究起來,還需問問崔媽媽從何處得來的那藥劑。”紫蘇被嘉順王妃的怒氣嚇得不輕,忙不迭要把那崔媽媽再供出來。


    這崔媽媽是嘉順王妃從母家帶過來的陪嫁,入府也有數十年的光景,為人向來是個老實本分的,如今怎麽就想出這偷奸耍滑的法子,嘉順王妃自是不信的,便立馬著人去膳房請崔媽媽過來了。


    紫蘇的神色卻是一臉無辜,時不時側過臉看看崔媽媽是否已經被叫了過來,隻是過了許久,去傳喚崔媽媽的仆人們都已經回來,隻是個個都搖頭回話說沒有尋到崔媽媽,僅半日之隔,這崔媽媽倒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可是這王府雖說很大,但若想私藏個人也是難辦的,怕就怕這崔媽媽遭遇了什麽不測。


    果然還未等嘉順王妃再差人去尋,便聽前院裏傳來唏噓一片的聲響,轉眼之間便見管事從前院小跑著進來,麵上一片懼色,慌忙之際被門檻絆了一跤,跌坐在廳堂裏,嘴上呼道:“王爺,王妃,崔媽媽歿了。”


    如此一來倒真成了一樁疑點重重的無頭冤案,本以為順藤摸瓜能尋著線索揪出幕後下毒之人,卻沒想到崔媽媽碰巧死了。紫蘇一聽立馬癱軟在地,嘉順王妃卻是一臉不可置信,忙追問道:“怎麽會歿了,是如何去了的?”到底是陪嫁帶來的老人,自然是惋惜痛心。


    “方才眾人把崔媽媽常去的幾個院子裏都尋了個遍也未找見,正要再派人去外院裏找尋時,聽外院的府兵來報,說是在西南別院裏的池塘發現了崔媽媽的屍身。”管事回話道。


    “西南別院?那裏倒是少有人去。崔媽媽為何會出現在那裏?”景昱追問道,他雖然不常在京中,但也不曾忘記那西南別院向來人跡罕至,自幼時起他與兩位兄長都未曾涉足其中,隻是細細一推敲之間,無論崔媽媽是因罪自戕還是被人殘害,那總歸是知道這西南別院是極少有人過去的,若是說崔媽媽自覺有罪沉塘於別院中,那也不至於如此……


    他正在心裏思忖著,隻聽少婈出聲問道:“是誰先想到去西南別院找尋崔媽媽的?”


    那管事見少婈問話時目光直指自己,便答話道:“回公主的話,老奴本也沒想到去西南別院找人的,隻是找了一圈未見人影,正碰上希羽姑娘,她問我們為何事忙作一團,聽我們說道一番緣由,便說方才見一老婦往府中西南方向去了,便猜測那人是崔媽媽,於是我們循跡而去,卻沒想到崔媽媽已經殞命其中。”


    聽管事提起說是希羽指向,少婈還未做多思,便見希羽的身影從人堆裏竄出來,麵上掛著些許擔憂之相,待走近了身前才聽她說道:“方才我聽說府裏出了命案,也顧不得休息便趕來了。”少婈瞧她麵色泛白,想來卻是方才為她祛毒並未修整好,隻是她身上卻隱隱有著淡淡的腥氣。


    “按理說就算是崔媽媽做下了什麽錯事,倒也不至於不由分說便自戕了斷的,這裏頭怕是另有隱情。”嘉順王雖不是很了解崔媽媽的為人,但想到是崔氏一族多年來用著的老人兒了,也算老實本分,不然自己的王妃也不會命她掌管著後廚間的事務,眼下著實蹊蹺。


    “方才紫蘇說崔媽媽給她勾兌酒水的藥劑是用小瓷瓶裝的,眼下那瓷瓶子在何處?”景昱問向跪在地上的紫蘇道。


    紫蘇回想了想才回話道:“奴婢聽崔媽媽吩咐後,將那瓷瓶子的藥劑盡數添入酒水中,於是便隻留下一個空瓶子了,原是要丟了的,卻聽崔媽媽說那瓷瓶子還有別的用處,便由著她鎖起來放到酒庫中了。”


    “你是親眼瞧見她鎖起來的?”景昱追問道,見紫蘇篤定的點了點頭,還未想到再追問些什麽,卻聽少婈問道:“那近日來你可曾發覺崔媽媽有沒有什麽異常舉止?”


    畢竟說起勾兌酒水這樁事情,必然不是崔媽媽早前便知道的做法,明顯那藥劑是衝著她少婈來的,而若要說起在長安城中有哪個仇家,除卻那夜傷她筋脈的紫衣女子,便還有那個冒名頂替她身份的妖女了。若是推斷無誤的話,崔媽媽定是被施了秘術,這才做出些許反常之事,隻是到頭來卻還累的她丟了性命,倒是也給自己惹了是非在身上。


    “姐姐,不然我們……”蘅汀湊近少婈身邊低語道,少婈知道她的意思,自然是想著既然崔媽媽已經殞命了,此時亡靈也歸了鬼界,隻需喚來問話便也知緣由如何了。


    “不可。”少婈輕輕出言阻攔道,並伸手拉住了蘅汀的手,蘅汀有些不解,在她看來審判人間命案,自然是通鬼神之法最為直截了當,可為何少婈要阻止呢。蘅汀知道少婈打小便是個有主意的,於是也不多問,隻點了點頭看著少婈。


    少婈微閉了閉眼想了想,眼下若是直說用蘅汀的法子,又要如何對嘉順王府裏的眾人交代呢,想起在宮中遇到魏岐,那城府極深的少年已是知道她的來曆,莫非這下毒一事與他也有關聯?想及此,少婈背後竟然冒出了冷汗。


    “妹妹可有打算要追查此事?”景昱問道,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就算妹妹寬宏大量不計較追究,可我覺得還是要查下去的,方才父王也覺得崔媽媽之事有蹊蹺,而這也是出在王府中的命案,若是不查出個結果來,怕是難以說得過去。”


    少婈點了點頭,隻是她現下思緒有些亂,連日來遭逢多少事故,從蝠妖一事到眼下都未結案,後又出了許多要害自己的事情,還真是難以理清了。


    “三哥哥說得在理,隻是這事著實蹊蹺,是要讓捕役司接了案子去查的,從前我們姐妹三人都是捕役司出來的,眼下也不必跑去報案了,就由我們親自去查吧。”蘅汀接過話說道。


    “那我便從旁協助你們一起查案吧。”景昱應聲道,想了想又道:“這個案子既然是以崔媽媽殞命西南別院為案情,那麽紫蘇算是其中一環的人證,方才提及那個放藥劑的瓷瓶子也算是物證,我想若是將那瓷瓶找來,以此出發再查下去應當是有些線索的。”


    “那就先以三哥哥的法子去辦吧。”少婈附和了一句便動身要往酒庫方向去了。


    那紫蘇無論是勾兌酒水還是在崔媽媽的案情中都算是關鍵人證,於是便被兩個府兵羈押著一起往酒庫行進,嘉順王夫婦本也打算一起去的,隻是想了想這幾個孩子都是有主意的,夫婦二人也就不打算多做參與,更何況眼下府裏突然出了命案,下人們的口風還是需要多關照一些的。


    雖說按著景昱的推論先要找到物證是尤為重要的,隻是少婈心裏卻對此並未抱有很大期望,因為那個瓷瓶子在紫蘇的口供中自始至終都是由崔媽媽掌管著的,若要從這個物證上問出個究竟來,倒不如直接把崔媽媽的亡靈找來問話了。


    一行人到了酒庫,在紫蘇的回想下也找到了崔媽媽存放瓷瓶的木匣子,是一個極為普通常見的木頭盒子,由一把生了鏽的黑鐵鎖鎖著。紫蘇想起日前崔媽媽交代過她說這個木匣子的鑰匙是與管著後廚門房的鑰匙掛在一起的,此時在後廚間當值的是崔媽媽的副手張媽媽,正巧那張媽媽擠在人堆裏看熱鬧,鑰匙也就拴在她的腰帶上。


    這也就沒有花費多少精力便立馬開了鎖將那木匣子打開來,木匣子本也不算大,裏麵隻是存放了些許紙張票據,卻未曾見到所謂的瓷瓶子,紫蘇一見木匣子裏麵空空如也,自是不信的將木匣子奪了過來翻來覆去又找尋了一番,那瓷瓶子竟然真的不在其中。


    “公主,奴婢真的沒有騙您,奴婢親眼瞧見崔媽媽把瓷瓶子放進去的,奴婢不會撒謊啊。”紫蘇一時間慌了神,撲通跪倒在地向少婈哭求道。本來也隻是覺得勾兌酒水惹得少婈不適最多隻落個被逐出王府的下場,驚聞崔媽媽殞命在西南別院的慘狀,卻更加怕了起來。


    “也難保崔媽媽鎖上以後又將木匣子打開,把那瓷瓶子拿走了也未可知啊。”到了現在這一步,少婈也不想再計較,因為她也看出了紫蘇從上酒時就流露的不安慌張,自然是知道紫蘇是沒有撒謊的,於是便不經意的開口為紫蘇解了圍。


    “公主,奴婢認為崔媽媽沒有可能還會再把木匣子打開拿走瓷瓶。”一旁的張媽媽聽著眾人說了些來龍去脈,聽到少婈這樣推斷便出聲說了一句道,此語一出,引得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為何沒有這種可能?”少婈倒也不怪張媽媽的莽撞出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當時崔媽媽鎖上這木匣子的時候,奴婢剛巧要過來與崔媽媽交班的,崔媽媽就將那鑰匙都交予了奴婢手中,所以崔媽媽除非有第二把鑰匙才能再次打開木匣子。不過奴婢也是親眼瞧著崔媽媽將瓷瓶放了進去的,本也覺得奇怪,早前也並未瞧見過這個瓷瓶。”張媽媽回想著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所以聽你這麽一說,崔媽媽確實是沒有再次打開木匣子的機會,而紫蘇也並未說謊,那瓷瓶子的確是被崔媽媽鎖進來了。”少婈語氣淡淡地總結了一番說道。


    “那若是這麽一說,那瓷瓶子倒是憑空消失了?”景昱哪裏會相信這般奇異之事,一個木匣子還能變出諸多戲法來不成。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少婈接過話淡淡的應道。此語一出,滿堂嘩然,連蘅汀和希羽都不知道案情要如何繼續往下查了。


    “看來隻能去問話崔媽媽了。”少婈又說了一句,景昱驚詫不已,似乎眼前的這個妹妹竟魔怔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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