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你說,為什麽世界上癌症那麽多,而恰恰都發生在我至親的人身上?這概率怎麽這麽高?是我太倒黴,還是命運太不公?”歐陽白雪低垂頭和眼睛,平時閃著冷靜睿智光芒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寫滿悲傷。


    “小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現在癌症的病人真的很多,估計是汙染嚴重自然環境惡化,加上令人擔憂的食品問題,還有社會心態浮躁等。你一定要想開一點,堅強麵對。”羅小妮用手扶住歐陽白雪的雙肩,安慰地說。


    她感慨萬千,世間萬事,真的變幻莫測。誰也沒想到精明能幹的白江,商場叱吒風雲,好不得意。卻最後難逃病魔的襲擊。歐陽白雪的命運真的太坎坷,她不也知道如何安慰她。此次此刻,任何安慰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昨天,歐陽白雪留給白江的最後一句話是:“您先回去吧,公司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


    當時,白江望著女兒,眼裏透著欣喜和安慰:“謝謝你,小雪。好孩子,你很善良,很堅強、很懂事。爸爸真的欣慰,自豪。希望你好好考慮,我期待你的答複。”


    說完,他悄然離開了,步履滿是不舍。此刻,他第一次有了父親的溫暖感覺。


    夜晚,a市人民醫院,燈火通明。


    歐陽靜和往常一樣正在病房裏,用書法寫著一首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在醫院配合治療的日子,她已經習慣了沉浸在書本的海洋,來打發時光,借以排解心中的苦悶和思念。


    今天,歐陽白雪心事重重,但她還是竭力用溫柔淡定的目光,看著媽媽靜靜地寫著詩。她明白,媽媽是借詩在表達對心中戀人的無比摯愛,深切思念。


    她思念的人,應該是爸爸白江。過去的美好愛情,雖然慘淡收場。但是殘存在心裏的美好回憶,一直在媽媽心中揮之不去,刻骨銘心,成了她這十幾年的珍貴回憶,一直在心中反複回味。


    歐陽靜心胸開闊,不好的往事,不要再提。生病之後,她懂得了愛恨情仇,不過是過眼雲煙。現在的她,無比坦然,無比釋懷。她隻想在有限的歲月裏,留住美好的記憶和時光。然後,陪伴在深愛的女兒身邊,多陪伴一天就是一天。


    歐陽白雪現在心裏很是猶豫和遲疑,她在想,是否要告訴媽媽,爸爸白江生病的事情。或許,媽媽有權利知道一切。


    “小雪”


    “小雪”


    “小雪,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歐陽靜喊了三遍,歐陽白雪一直是恍惚狀態。這很不對勁,她感覺到有些什麽事情,讓女兒難以解決,才會如此一籌莫展。


    “哦,沒事兒,媽媽。”她嘴裏說著沒事,歐陽白雪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孩子,天大的事情,告訴媽媽,不要瞞著。媽媽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麽事情承受不了?”歐陽靜急切而擔心地問著。


    “媽,他來找我了。他和您一樣生病了,要我去接手公司。”歐陽白雪脆弱地哭著,痛苦已經將她故作堅強的內心打敗。


    “他找你了,是你爸爸對不對?生病了,生了什麽病?”歐陽靜猜到了白江,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她喃喃地追問著。


    “媽,對,是爸爸白江。他昨天來工作室找過我了。告訴我說他得了胃癌,還是晚期。活不長了,要我去接手公司。我還沒有來得及向他報複我滿腔的仇恨。他就先向我告知了一個沉重的消息。這是晴天霹靂啊,這對我們來說,太殘忍了。”歐陽白雪義憤填膺,可又不知道向誰去發泄這一腔的憤恨。他現在是病人,她不可能向一個癌症病人發威。


    “小雪,好孩子,你不要難過。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你去把你爸爸帶來見我吧。這麽多年了,有些事情,該是麵對的時候了。”歐陽靜冷靜下來,反而從容地說著。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歐陽靜此刻覺得,她和白江之間是該說清楚了。一切往事,是該畫上一個句號。因為時間不等人,生命不該再留下更多的遺憾。


    歐陽白雪擁抱了媽媽,看著歐陽靜從容的神態,她聽話地撥通了白江的手機號碼。這是昨天白江給她的私密聯係方式。他說,任何時候撥打這個電話,都可以找得到人。


    白江接到歐陽白雪的電話後,從奢華大氣的董事長辦公室,穿上一件黑色大衣,就腳步不停歇獨自出門了。他沒有讓任何人陪同,也沒有帶司機,而是一個人開著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車,奔馳在去往a是人民醫院的路上。


    他知道要去見的人是誰,那個自己無比在意,卻又無比愧疚的人。他沒有臉見她,她是那麽好。彼此曾經是那麽深愛,卻被自己狠狠地傷害拋棄。如果此刻,有個地洞,他真的願意鑽進去躲起來。可是,時間不多了,他再沒臉,也要去見她。希望用最後殘存的一點時間,來彌補一些過錯,為最後的生命畫上一個稍微滿意一點的句號。


    走進病房的那一刻,他腳步還是踟躕不前了。從病房門上的玻璃上往裏看去,歐陽靜和歐陽白雪依偎在一起,樣子恬靜溫婉。她本該無比美好的人生,還是被自己攪得一團糟。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


    歐陽白雪站在門口,神情複雜,語氣還是一貫的淡淡地說:“進來吧,你們聊,我出去了。”


    白江慈愛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昨天一見,女兒仿佛又長大了,又成熟了一些。他打心眼裏覺得欣慰高興,女兒慘淡的人生,並沒有讓她的性格和人生走樣或者走上歧途,反而讓她曆練得無比堅強理性。


    雖然,女兒身上少了同齡人的歡樂感性與孩子氣,但這卻是成功的人生需要的品格和毅力。他果然沒有看錯,女兒才是白氏集團完美的接班人,她一定可以勝任公司的董事長。或許還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自己更有作為和成就。


    歐陽靜看到眼前熟悉而陌生的麵孔,呆立良久。十幾年不見,他還是風度翩翩,卻愈發成熟穩重。他瘦了許多,但是精氣神十足。一雙黑亮的眼睛裏,滿是堅強理性,還透著睿智和聰明能幹。


    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回到那個青蔥歲月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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