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玲被大理寺押了幾天,沈遠風一張冷著的冰山臉半句話都不曾問出。


    蘭玲姑娘嫵媚的眼波在沈少卿身上來回打量,看得沈少卿特別難受,幾欲拔劍被沈立攔住了,“大人冷靜。”


    韓驚月去看過幾回,蘭玲姑娘見著韓驚月一身女裝也不很意外,眉眼間越發的風情婉轉,盯得韓驚月往腰間抽扇子,被沈遠風攔住了,“月兒冷靜。”


    大理寺倒是有嚴酷些的刑罰,不過瞧著蘭玲是個姑娘一直不曾用罷了。並且沈立隱隱地察覺出來,倘或自家大人再被氣個兩三回,搞不好著那些刑罰就要被拿出來了。


    “這幾日都沒人來救?”韓驚月和沈遠風去了一間偏殿小聲討論。


    “不曾,那邊倒是冷靜的很。”本以為人家會想著法子逃出去,大理寺的人守了好幾日。人家蘭玲姑娘倒是比值夜的兄弟們自在多了,前個兒還拖著出去買盒脂粉,氣得沈少卿一張俊臉比冰山還冰。


    “想來那邊知道我們不會動她。”韓驚月抽出扇子來幫著沈遠風扇了扇。


    “那些此刻的身份查出來了嗎?其中有幾個我在醉芳樓見到過,還有些幾個不認識,不知道哪處來的?”韓驚月輕聲詢問。


    “這幾個月醉芳樓一直在添舞娘,此處本來京中就查得鬆些,不知不覺就給了他們增添人手的機會。”沈遠風抬手拿起一張卷宗,鳳眼輕眯。


    “倘若那日來宮裏行刺的人,隻是偷偷進京的一部分?他們不曾有動靜,許是在籌劃龐的事?”


    “當年藏迷閣和弄梅堂一並起源於秦淮河畔,若是如今秦淮河邊去查著那些刺客們的身份,或許能有所得。”韓驚月提議。


    沈遠風點頭,“嗯,不過此事重大,多年來朝堂與江湖牽扯不多,如此一來要寫折子上去,若是要去秦淮河查藏迷閣底細,恐怕要等些日子。”


    “另外,藏迷閣能將宮中的事情摸的這般熟悉,怕是也與朝中人有所牽扯。”


    韓驚月扇子扇得越發勤快了,小姑娘清涼的扇風裏帶了桃花香氣,沈遠風的心即刻亂了。


    韓驚月搖扇子的手腕被沈遠風捉住,少年一雙鳳眼裏藏了許多情緒,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暗啞,“月兒,你,且等我一些時日。”


    “啊?”韓驚月不知他在說什麽。


    沈遠風也不解釋,隻是輕輕笑了笑,神色間滿是溫柔之意。


    “流之哥哥,你受傷了?”韓驚月感覺到他指腹上有些傷痕,慌忙反手捉住了帶去亮處瞧著。


    本就是習劍之人,受傷有些傷口是自然不過的。隻是今日,能瞧見他修長的手上新增了許多細小的傷口。


    “無事。”手被她小心的握住,沈遠風脖頸處都不自覺的增了幾分薄紅。


    小姑娘手指間柔軟清涼,情緩地劃過他手指上的傷口。


    來不及多想,情思所動,沈遠風合手握住她的手,“無事的,你不必擔心。”


    手心間溫熱的氣息交織,九月的涼風穿過半開的雕花窗進來,將韓驚月額前的碎發吹拂著,眉間一點朱砂清澈地倒映在少年的心中。


    沈遠風空著的那隻手替她將頭發整理好,指尖留戀地在她鬢角停留片刻。“月兒”,聲音清潤又溫柔,像極了九月含著柔軟之意的微風。


    ……


    其實九皇子殿下有些為數不多的幾個優點,其中包括:長得俊美,講義氣,說話算話。


    於是,說話算話的九皇子跳了了天氣晴美的休沐日子,瀟灑地跪到了聖人的禦書房外頭。


    聖人已經許久不曾去後宮了,惠貴妃娘娘過來了幾次,被聖人找著借口拒了。若是往常,聖人要是這般,太後娘娘還勸解著,皇帝當為子嗣考慮。如今太子都立了,太後娘娘病的幾日都不曾起來,自然沒工夫管聖人自個兒在禦書房待了許久。


    涼風中跪著的元麒看著吃了閉門羹的惠貴妃娘娘紅著眼睛出來,想著這當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親親熱熱地給惠貴妃行了禮。


    “你跪在這裏做什麽?”惠貴妃連續來著兩日了,瞧著元麒都跪在這裏,後知後覺地升起了半點姨母愛。


    到底是親姐姐的兒子,比宮裏旁的小賤人的子嗣瞧起來順眼多了。


    “我來求父皇退婚?”元麒無比自然地開口。


    “你不喜歡那個秋雁公主?”惠貴妃有點意外。坦白說,她這些年怎的努力都不能留下子嗣,索性放棄了一心放在了聖人身上,對宮裏麵小孩子的事情關心的極少。


    “嗯。”元麒想到什麽眼神中都多了幾分神采來,“我喜歡忽烈的玉瑩郡主,此生非她不娶。”


    惠貴妃娘娘是宮裏麵少有的保留了少女情懷的,將感情的是看得極其重要,為此還和親姐姐反了目。如今,聽到元麒這番熾熱的少年獨白,心中不免有些感動,拿出絹帕來擦了擦眼角,“你繼續說,姨娘給你想法子。”


    元麒便將青樓相遇,少女前來探望,自己酒樓表白的事情一並說了,其中不忘自顧自增添了許多兩人情深似海的橋段,聽得惠貴妃又多了許多眼淚出來,完全不曾思考兩個人相遇的地點是不是有些古怪。


    “好孩子,你起來吧,姨母與你想法子。”


    “但是姨母,這幾日您來時不都被父皇擋在外頭了嗎?”元麒一直都是個坦誠的好孩子。


    “誰說的,”惠貴妃收了絹帕,麵上的脂粉都哭得有些花,能瞧見這幾日憔悴了不少,“陛下不過是這幾日忙的很,等他閑了就會來見我的。”


    說罷,又補充道,“一定會的。”


    像是在告訴元麒,更像是在告訴自己。


    惠貴妃娘娘最後往透過簾子往裏頭張望了一眼,卻隻瞧見一個明黃的衣角,強忍住淚意,蓮步輕移地去了。


    元麒也不曾起來,父皇若是不許的話,那自己便每日來跪著便好了。


    九皇子素來就與韓驚月在一起玩,其實對後宮了解得不深。即便如此,他還是隱隱覺得父皇不會再見姨母了。


    這些年父皇將姨母寵愛得厲害,不過元麒今日明白了情愛,回想起來父皇看姨母極少能見得愛慕的意思,仿佛隻是看一枝好看的花。如今,父皇不想看花了,姨母便沒了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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