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府菜是私房菜裏最有名氣的一家了吧?要較真點,這不叫私房菜,而是該叫官府菜,說的是古代近代曆史中,那些官宦之家做出來的名菜,用料講究不提,單隻是一個出身,就已經顯出地位了。用現在的話講,吃官府菜,就是有逼格,顯檔次。


    官府菜裏最有名的當屬孔府菜,再就是譚府菜、段家菜等,啊,東坡菜也屬其列。


    這次比宴席,要是做官府菜的話從排麵上來說已經先勝了一籌,可是這官府菜用料講究,沒有傳承人不提,單隻是食材,他們就已經買不起了。


    像是譚府菜,最出名的就是魚翅,黃燒魚翅,你連試菜就隻一千塊錢,還想買魚翅?那不是搞笑著嘛!


    也是因為這個,張師傅話才講一半留一半。


    陸小魚想想官府菜,忍不住抿了抿唇,“可惜了,我還真沒吃過官府菜,想來……”話才說一半,她就收了聲,目光不自覺地飄遠了些。


    “丟人不?都要流口水了吧?”祝融不掩輕蔑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毒舌:“不過是小小的官府菜,就讓你流口水,本神君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豪門宴。”


    陸小魚想懟回去,好在及時醒神閉上了嘴,看著祝融揮袖現出的畫麵,她不禁左右偷看,還好還好,應該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要不然可不得嚇暈。


    粉牆黛瓦,深深院落,這是一棟占地麵積極廣的古典豪宅,雖沒現出後麵的院落園林,隻能隱隱望見飛簷高樓,蒼翠木葉,也知必是一棟華宅。


    清風拂過,隱隱的,風中有銅鈴輕響。


    眼前寬闊的廣場盡處,是座大得像殿而不是屋子的房子。身穿青衣的小廝,著粉裙的侍女匆匆來去,殿中早已擺了數十張矮幾,其上又擺了數盤果子。


    陸小魚也算見了些世麵,一瞧這布置就猜這要不是唐時,就是宋朝,再往後才會坐桌子,也不再流行分餐製。


    這幾上放的果子,陸小魚也知道這有個名頭,別看擺了八樣果子,什麽石榴、柑桔、木瓜啥的也算齊了,可這不是讓人吃的,而是看的,在宋時就是這麽個講究,這叫“看果”,不說豪門宴席,就連講究點的酒樓,有那貴客也會這樣點菜,隻看不吃,除了聞個果香外,陸小魚覺得大概也是在炫富。


    八樣看果不算,陸續又有幹果、香藥之類的食盤擺出,不過片刻,長長的矮幾上就已經擺滿了吃食。金盤銀盤,盛著鮮果子、蜜餞、幹果、臘味等等,有的陸小魚能叫出名來,有的認不太真,反正這幾十盤小食看得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是看饞了,可哪想到這些小食真就隻是讓人看的,不是讓人吃的。


    客人來了一批又一批,說說笑笑,那叫一個熱鬧,可居然沒一個去動幾上的小吃。


    陸小魚還在奇怪,就聽得遠遠的靜街聲。


    咦,這不是那個啥……


    還沒等她做出反應,眾人已經齊齊起身,隨著主人迎了出去,少說也有幾百號人,可此刻門前,長街遠近卻是鴉雀無聲。


    足過了兩刻鍾,才有禦駕徐徐近前。遠遠的看到,陸小魚心裏嘖嘖有聲:“了不得啊!這主人是個牛人啊!居然還能請皇帝吃飯呢!”


    看賓客服飾,該是宋時,雖說陸小魚一個都不認得,卻也知這裏個個都該是曆史名人,不過要說牛,還得是這豪門之宴的主人,請皇帝吃飯,可不是人人都有那個麵子的。


    “這是清河郡王宴請宋高宗。”祝融淡淡說了句,還外送了陸小魚一個白眼,“不是說豪門家宴嗎?這才是。”


    敢情在這等著呢!


    不過這位皇帝看起來可是有點隨和,不是因為他未著朝服,隻著了便裝,而是因為這位皇帝生得文氣,清瘦麵容,眉宇間盡是斯文,若是穿了現代衣服,八成都會認為這中年大叔是哪個大學的教授了。


    啊,想起來了,這位宋高宗可不就是趙構,不就是殺了嶽飛的那個嘛!


    想到這,陸小魚不禁多看了兩眼這位斯文得毫無王霸之氣,一派隨和的皇帝兩眼,連帶的,在他身邊那個也多看了幾眼,這是哪個?就算是留著胡子,也還是美大叔一個。要不怎麽說古代科舉做官也講究個顏值呢?


    才在心裏讚了一聲,就聽到旁邊人喚“秦相”,真是跌破眼鏡,大奸臣居然不是奸嘴猴腮的敗類相,怪不得都說斯文敗類,衣冠禽獸呢,善與惡有時候真不是光看臉就能看出來的。


    尤其是古代科舉出身的奸臣們,要真的去看本人,真的不是後人說的那樣一臉奸相,相反的多半都是顏值中上,畢竟古代選官,五官端正可是基本條件,但凡長得麵相不善的除非是武官要不然這輩子都是和殿堂絕緣了。


    眾星捧月一般,群臣簇擁著宋高宗入了席,這才絲竹齊鳴,舞伎翩然而舞,比起剛才,更熱鬧十倍。


    這時才有粉衣侍女撤去了擺在桌上的小食,幾十盤不過是讓人看看,連吃都沒有吃過的小食就這樣被撤了下去,這麽多桌,沒一例外,看得陸小魚禁不住眨眼:可是夠浪費的!


    可惜她現在不是穿過時空門親臨現場,要不然非得大塊朵牙頣一番不可。現在,她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了,比看《舌尖上的中國》還要煎熬。


    上桌的先又是一套小食,鮮水果切片、蜜餞、幹果、甜鹹小吃、肉脯臘味什麽的,和剛才的略有不同,又是滿滿擺了一桌。


    這一次,有動筷的了。


    眾人品嚐小食,欣賞歌舞,間或和隔座的說上幾句話,更多的還是目光不離上首的皇帝和他近身處的清河郡王張俊、秦檜幾人。


    小食到底不過是正餐前開胃之用,過不得片刻,就又撤了下去,然後這才是上正餐。


    不過人這南宋豪宴,不像現代論道的,而是論盞,一盞又一盞,這一盞卻是兩道菜,陸小魚也不明白為什麽這上菜論盞,自己細品,尋思著莫非這兩道菜就是配一盞酒的意思?


    菜陸小魚先還數著數,每上一盞菜都在尋思著這是什麽菜,要是按現代的叫法該是叫什麽。但等到後來,就光顧著流口水了,整整十五盞三十道菜,是想要饞死個誰?


    宋時炒菜是才興起的,這十五盞菜,少有用炒的,多是燒的、烤的、蒸的,還有湯、羹,另有一種膾。


    所謂的膾,就是把魚、肉切成薄片,像日本著名的生魚片,其實就是一種魚膾,還是從宋朝傳入日本的。


    今天的膾,像沙魚膾,就是沙魚生魚片;鮮蝦蹄子膾,就是用豬蹄熬成的成凍裏嵌著蝦仁,切成薄薄片澆上調好的汁;鵪子水晶膾也是一樣做法,應該是豬皮熬凍,這種菜肉膾類似東北出名的皮凍。


    在東北,從前過年時,就會熬上這樣的豬皮凍,有花凍,就是肉皮沒有完全熬化,還夾雜在皮凍裏,切開來斑駁如花,很是好看;也有水晶凍,就是豬皮完全熬化,做出來的皮凍亮晶晶的,是那種乳白色,真的是像水晶一樣漂亮。


    吃的時候,搗了醬泥,用醬油、辣椒油、醋等調料調成蘸汁,或是入口即化,或是彈口有嚼勁,一抹微涼在燒得熱乎乎的暖屋子裏格外美味。


    不過要說這些菜裏,最讓陸小魚注目的是一種叫“簽”的菜式,乍一說這個,還真不知道是種什麽菜,見到實物,她一開始也沒猜出來,後來又見了幾道簽菜,才想出這到底是個什麽菜。


    “簽”這個字要是查字典,解釋很多,其中一項,就是用竹子製的細棍或片狀物,其實說白了,就是竹簾子,那種做壽司的竹簾子,再說得細點,就是把食材或是該說餡料,卷成筒狀,或蒸或炸,即成“簽菜”。


    不過這個卷餡的食材就大有不同了,現代的菜卷、蛋皮卷都屬簽菜,川菜九大碗裏的香碗,就是一種簽菜。


    今天席上簽菜係列就比較多,像是羊舌簽,就是把羊舌片成薄片,卷上肉靡沸油炸熟,再切塊裝盤,擺成了富貴牡丹,端上來時那個香味啊……


    陸小魚看得真是要流口水了。


    不過最惹眼的還是奶房簽,淡黃的奶皮子卷成筒狀,不說裏麵的肉靡,單隻是外麵這一層奶皮子,就已經讓人流口水了。


    絕對是來自內蒙的一級純奶,薄厚相宜,表皮上俱是蜂窩眼,在陸小魚看來,這道菜,叫奶房,可能也和這蜂窩眼奶皮子有關係,這麽濃鬱的奶香,入口必是連舌頭都要被奶化開了,單隻想想,陸小魚就覺得餓了。


    多可悲,這麽看了一大段,她是真的餓啊!


    眼看著宋高宗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著洗手蟹,連聲誇這道菜極鮮,陸小魚差點拍桌子:祝融,不帶這樣的,想饞死誰啊?


    “小陸、小陸……”


    “啊……”被喊得回魂,陸小魚有些尷尬地扒了下頭發,咳了聲,她笑道:“那個,我突然想起,不如我們不做平常的宴席,做新式宴席怎麽樣?不,不是新式宴席,而是做傳統宴席——唐宋時的那種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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