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給法海等三人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主角自然是他自己。


    大約在半個月前的一個午夜,張起靈扛著一把鋤頭,鬼鬼祟祟的往墳地走去。他回想了一下白天那個古怪的喪葬隊伍,他們應該是往這邊來的。


    月光下,張起靈遠遠能看到一座座此起彼伏的墳包,有點像是海上的波浪,他有點害怕,雙手合十的對著一塊新立起的墓碑念念有詞:


    “姑娘唉,我真的不是有心打擾你,但是我需要一具新鮮的屍體,等到了時候我就把你送回來,決不食言!有怪莫怪,百無禁忌!”


    張起靈喃喃的念叨完後,甩開膀子就開始挖墳。


    .....


    .......


    不知是不是錯覺,張起靈覺得自己在說完挖墳的事後,總感覺法海看自己的目光更為怪異了,於是聲音越說越低,最後法海忍不住打斷他:“你身邊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吳邪和王胖子的?”


    “沒...沒有,我們村子裏的人都姓楊.....”


    張起靈是父輩從村子外麵進來落戶的,可惜命不好,生下張起靈沒幾年就病亡了,張起靈自小就跟著舅舅長大,因為少人管教所以成天遊手好閑。


    “那你為什麽要去挖墳偷屍?”


    這年頭盜墓什麽的最為叫人不齒,怪不得張起靈在跟法海三人訴說這件事的時候有些期期艾艾的。


    “我沒有別的親人了,就一個舅舅,雖然他不曾苛待我,但是這個銀錢總是不夠花....有一次我在賭場看到一位高人,把把贏錢,於是我就想要拜他為師,他告訴我說想學賭技可以,但是要給他準備一具新鮮的屍體,所以我就....”


    法海微微皺眉,雖然這個年輕人的故事隻開了一個頭,可是背後的玄機已經不少,他剛剛哀求法海三人救救他的村子,顯然禍事的不會是那種區區的小鬼小怪那麽簡單,而那個要求張起靈去偷新鮮屍體的賭場高手也是正邪難辨。


    小安和能忍都聚精會神的聽著張起靈的故事,法海便示意他接著講下去。


    .....


    ............


    張起靈挖開了墳墓,起開了棺材,看到裏麵躺著的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姑娘,女屍身穿著乳白色的老衣,雙手虛合在小腹上,手裏拿著一根紙紮的白色的東西,細長細長的,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張起靈又對著女屍拜了拜,然後將之從棺木中起出,背著這具屍體就開始往回走。


    就算這具女屍麵容姣好,可是大半夜的背著這麽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張起靈的內心還是止不住的有些害怕和惶恐,他背著女屍邊走邊說:


    “大姐啊,你千萬不要怪我,等我發了財,就往你手裏塞一個大元寶,比這個紙做的強多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女屍手上那個紙紮的物件早就朽爛壞掉了,夜間陰暗的不遠處,開始有幾雙綠油油的光芒默默跟隨在他的身後。


    那是餓極了的狼。


    就這麽跟了半路,張起靈聽到身後有什麽動靜,於是就回頭望了一眼,可是他才剛一扭頭,就發現這女屍硬邦邦的脖子不知什麽時候軟了下來,她的下巴靠在張起靈的肩膀上,他一扭頭就和女屍的臉貼在了一起,她的眼睛半閉半睜,似乎正在看著張起靈。


    這一下可真把張起靈嚇得魂飛魄散,他顧不得隱蔽,尖叫一聲就甩開了女屍,就在此時那隱藏在暗中的野狼也相繼走出,它們虎視眈眈的看著張起靈,他隻要一往後退,野狼也跟著前進幾步,似乎並不著急撲殺這個獵物,而是享受著捕獵的樂趣。


    張起靈害怕這個女屍,但是更害怕這些餓狼,於是他也顧不上什麽發財夢了,為了保命,他直接將女屍奮力的往餓狼那裏推了一把,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跑回了家。


    經過這一夜的驚嚇,張起靈足足在家裏呆了兩天,第三天才出了門。


    走在大街上,遠遠的還能聽到兩個大嗓門的婦女交談,一開始說的是家長裏短,可是等他一靠近音量卻壓低了,張起靈故意走得近了些去聽,隻聽見了兩句。


    一個說,今天誰誰家的老母豬下崽,到頭來都沒有生下來,肚子裏憋死了六個豬崽子,另一個說,喲,這都第幾個了.....


    張起靈沒有在意,走到一片樹蔭底下,有好幾個婦女聚在一起閑聊,他終於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兒。


    “你知道不,老洪家的姑娘死了,前天剛下葬,晚上屍體就沒了!”


    “怎麽不知道?聽說是被幾條野狗拖出來的,咬的渾身肉都沒了,要不是那身老衣....那老兩口子哭的喲!”


    “我們那口子今天跟老洪道墳地去了,藏在土裏的鋤頭都挖出來了,明顯有人盜墓!”


    “就是盜墓,也不該把人家大姑娘的屍體扔到外頭喂野狼啊,也不怕天打雷劈。”


    樹蔭下罵聲不斷,張起靈扭過頭就走了,從此以後每當夜裏就會做同一個夢,夢裏總是出現那具女屍的臉,她坐在一架大車上,車轅處空空如也,對著他說著什麽。


    把它還給我....


    如果事情僅僅是這樣那就還就算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楊家村裏無論人畜,所有嬰兒都在出生的時候夭折身死。


    有人說楊家村是因為壞了風水,也有人說是因為做了惡事,得罪了送生靈投胎的鬼差,才招致這樣的後果。


    張起靈聽到這些流言後,又開始陷入到起初的惶惶不安當中,總覺得楊家村的怪事好像跟自己有關?


    故事到這裏就講完了,法海雙手抄入袖中,麵色上不辨喜怒,可是身邊小安和能忍兩人已經對著這個叫張起靈的年輕人怒目而視。


    古人視死如生,盜墓是最讓人不齒的一件事,也最損陰德,何況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止盜墓,還害了整條村子的人!


    一陣略顯壓抑的沉默之後,法海忽然開口道:“走吧,帶我到你的村子去看看。”


    張起靈立刻連連點頭,殷勤的為法海引路。


    法海表麵不動聲色,可是內心深處未嚐沒有吐槽的道:可惜了這麽一個好名字......


    楊家村就在揚州城外八十裏的一處地勢起伏連綿的山脈當中,法海與小安一人帶一個,直接化身遁光在空中禦空而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飛到了張起靈所說的地方。


    在村口按下遁光,法海放下懷中的能忍,緩緩走到一處石碑前,看著上麵鮮紅觸目的字跡。


    “鬼娘娘?”


    隨著這三個字的落下,青天白日的光景下,跟在法海背後的三人都徒然的感受了一股陰冷之氣撲麵而來。


    張起靈早在兩人禦空而行的時候就已經對他們敬若神明了,見法海好像對這塊石碑感興趣,於是殷勤的解說道:


    “聽村子裏的老人說,以前村子裏供奉著一位神明,就叫鬼娘娘,她守護著這個村子不受妖魔和疾病的侵擾,好久好久了,好像在前朝就有這麽個說法了。”


    “前朝?這麽說你們村子得有五百年的曆史了?”


    法海似乎不是問張起靈,隻是低聲自語而已,他眼中有淡淡的金光一閃而過,轉頭注目這個古老的村子。


    “少爺,你看到什麽了?”


    小安知道法海的本事,一雙法眼可使世間妖魔鬼怪原形畢露,見到他神色有異就明白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這個村子不簡單。”


    在法海的法眼照見之下,整個村子到處都是暗影重重的詭影,它們似乎對法海的到來有所警覺,一個個都在靜立不動的看著法海,詭異莫名。


    不過就法海如今的法力而言,就這種程度的陰魂都是給自己送菜的妖魔靈機而已,根本不足為懼,更何況....


    這些陰魂,似乎不是什麽積年的怨魂老鬼,而是那種剛剛新死不久,沒有什麽法力的鬼魂,根本就沒有什麽殺傷力。


    人死之後陰魂本該由鬼差接引,入地府報到,可是法海觀察這個村子外圍,發現似乎有一種類似於大悲胎藏界的東西在整座村子的下方地基中,散發著淡淡的金光在守護著,這道光芒的氣息法海很熟悉,根本就是佛門的東西,而且好像還是金山寺的!


    法海在確定了那些盤繞在村子裏的陰魂對生人無害之後,便壓下了這個情況不說,怕嚇到能忍和那個叫張起靈的年輕人,麵色如常的進入到村子裏。


    因為法海小安三人都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剛一進村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幾人在村子裏走了片刻功夫,馬上就有一個前呼後擁的長衫老人從村子裏走了出來,迎著法海而去。


    村子裏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光是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所以他們還派出了許多年輕人去十裏八鄉的地方,尋找那些懂風水的先生回來。


    連日來他們已經找了很多人了,有名的沒名的,全都铩羽而歸,楊家村如今的名聲已經變成了風水先生們的禁地,再請那些有名的先生人家也因為愛惜名聲而不肯過來,生怕在這裏折了自己辛苦打拚出來的名聲。


    因為肯過來看村子情況的先生越來越少,所以村長越發的重視每次肯過來看風水的先生。


    “楊村長!”


    張起靈見到老人後恭敬的叫了一聲,後者點點頭,隻是在看到年輕的法海和小安,以及年幼的能忍之時,白眉微微皺了一下。


    也難怪,法海與小安年紀看起來和張起靈差不多,與之前那些白胡子飄飄,看起來恨不得當場行將就木的老先生相比,他們確實年輕的有點過分了。


    “法師遠道而來辛苦了,還請到舍下安歇,喝口茶水吧。”


    老村長說話還是很客氣的,但是法海仍然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淡淡的失望,不過他不以為意,自己是靠實力說話的!


    “茶水貧僧等人在來時已經喝的夠多了,還是先忙正事要緊。”


    見到法海等人態度還算端正,老村長的臉色也好了許多,他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聽法海道:


    “不如就讓小張帶著我們隨處轉轉吧,我對楊家村也有點好奇呢。”


    “好說,小張,那你就帶這三位大師隨處轉轉吧,老朽失陪了。”


    老村長聽了這話,隻把法海等人當成了那種出門見識的小沙彌,故而態度又冷了下來,淡淡的說完之後便在村民們的前呼後擁之下離開了,他們對法海不以為意,是煩人肉眼不識真佛,可是張起靈剛剛親眼見到兩人能夠禦空而行的,一時間想要跟村長他們解釋一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最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掉了也沒能出聲。


    四人在村子裏隨處的亂走,有不少村民看到法海等人後都是一副頗為關注的樣子,隻是等看清三人的麵容之後,又紛紛的和起初那個老村長一樣,難掩眼中的失望之色。


    法海並不在意這些人的看法,他是來賺取妖魔靈機和吃飯銀錢的,別的看法如何自己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用事實說話間就好。


    走在村裏的大陸上,法海忽然問向張起靈: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那個賭術很高的高人曾經叫你偷屍體,之後怎麽樣了?”


    這件事情並不光彩,而且張起靈自覺這件事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對於偷屍體的事情始終隱瞞的很深,村子裏根本就沒有人知道,聽到法海問起,當下神色緊張的張望了一下四周,然後小聲的回道:


    “那個高人在我偷屍體的第二天早晨就走了,聽說是家裏有了什麽事情急著回去,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就是一個老千,說什麽收徒弟,根本不想和我糾纏,唬我玩兒呢!”


    張起靈正說著,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忽然迎麵就是一盆血水潑了過來,法海之前有所預見,但是卻沒有出聲提醒。


    被澆了個落湯雞的張起靈正要開罵,就看見一個老太太從屋裏走出來,懷裏抱著一個皺巴巴還占著血汙的孩子,明顯是個新生兒,但這個新生兒渾身不著寸縷,膚色發青,竟然是一個死嬰。


    張起靈的的髒話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眼睛死死盯著老太太懷裏的死嬰,目光複雜,有驚恐也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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