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燁站在街邊,眼睛不知道注視著哪裏發神,來來往往的人潮從他的身邊路過。


    他抬起腳,又收了回來。


    有些猶豫。


    和平時不同,今天,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劍。


    天空灰蒙蒙的,烏雲卷積到了一起,蒼穹像是被一塊巨大的黑幕遮住。還沒有晴過幾天,看這個樣子是又要下雨了。


    玄子燁輕輕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麽,本來是想要看一眼城中的晚霞,然後離開。但是似乎等到了黃昏,卻隻是等來了一場雨,看來是走不了了。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走。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想。


    細雨綿綿,如花瓣,淅淅瀝瀝的下著。


    很快,雨霧彌漫,雨水就像是雲煙一樣籠罩了這座城池,顯得朦朧幽靜。


    街上的行人在雨中奔跑,陸陸續續的跑到屋簷下麵躲雨,甩了甩自己被打濕的衣袖。這時,即使是互不認識的路人也會因為在同一個屋簷下躲雨而聊上幾句。


    屋簷下躲雨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像是在埋怨這突如其來的雨。


    躲雨的人總是成群結隊,但是凡事也總有例外。


    不遠處,玄子燁看到一個女子一個人站在橋邊,女子雙手抱頭,細雨打濕了她的衣衫。不過很快,一個男人撐著雨傘走近,朝著橋邊躲雨的女子揮手。女子見狀,笑逐顏開,邁著輕盈的步伐跑到男人身邊抱住他的手臂。


    傘下的兩人沿著拱橋緩緩走遠,消失在了雨中。


    真好!


    感受到雨水打在臉上的觸感,玄子燁也準備要找個地方躲雨。他緩緩的走著,和在雨中奔跑的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沿著路邊一路前行,街道兩邊除了一些大的酒樓還開著,其他的一些店鋪,小商販幾乎都已經關門收攤了。


    最終,玄子燁在一間茶館停了下來。


    說是茶館,其實也就是老板在路邊搭了一個棚子,擺上幾張桌子板凳,行路的人走累了就停下來喝上幾口熱茶,喘上一口氣的地方。


    玄子燁找了一張幹淨一點的桌子,坐了下來,然後把劍放在桌子上麵。


    劍鞘是青色的,上麵刻著一條飄渺的龍紋,劍格下端和劍鞘接觸的地方看起來緊密相連,密不可分。


    “砰。”


    突然一個人放了一壺茶在桌上。


    玄子燁扭過頭看去,在他的旁邊站了一個男人。


    男人皮膚黝黑,額頭上布滿了皺紋,臉上可以看到微微胡渣,經過歲月的洗禮,鬢發夾雜著些許銀絲,看樣子應該是茶館的老板。


    “我沒有點茶。”玄子燁說。


    老板回答:“我知道,算是我請的。我看你一路走來淋了一身雨,喝口茶熱乎熱乎,年輕人要是染上了風寒可不好。”


    玄子燁笑了笑:“多謝。”


    “老板,來壺熱茶。”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


    這時,一個男人撐著傘帶著一個小孩從外麵走進了茶館,男人收起雨傘,在玄子燁旁邊的桌子坐下,順手把雨傘放在桌邊。


    “好嘞。”老板大聲應了一聲,同時對著玄子燁笑了笑,便去泡茶去了。


    老板走後,玄子燁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劍,伸出手握住劍鞘,大拇指稍稍用力將劍刃從劍鞘之中撥出了一部分。


    利劍出鞘,寒光一閃,在一瞬間照亮了昏暗的茶館。


    他看著映照在劍刃之上自己的臉,然後將劍收回了劍鞘,手指緊緊的握著。


    那個男人把這把劍交給他的時候說他雖然不在乎這件東西,但是卻也不能落在楚國的手裏。然後他解散了商隊,把東西交給了自己,帶著老方去送死。


    在他心裏那的確就是去送死。


    玄子燁心想,明明就是一個奸商,卻要裝作一副英雄的樣子;明明可以讓自己陪他去,最後卻裝出一副我們是陌生人的樣子說和自己沒關係。


    他想著那張臉,真是拙劣的演技,明明就是一個賤人。


    “為什麽拔出一半又把劍收了回去。”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玄子燁尋著聲音看去,是剛剛進來的那個男人。


    男人端正的坐著,他穿著一件長袍,頭發用綸巾束著,卻仍有一撮頭發沒有被束起,沿著左眼眉間垂落而下。在他的旁邊坐著一個孩子,孩子雙手放在膝蓋上麵,和男人一樣端正的坐著,像是一個小大人。


    孩子發現玄子燁的目光掃過他,於是他眯著大大的眼睛,月牙般的對著玄子燁笑了笑,不過瞥了一眼旁邊表情嚴肅的男人,立馬又把笑容收斂了起來。


    真是可愛的孩子。


    “我沒有拔劍的理由。”玄子燁回答。


    “你的劍鋒芒畢露,卻是隱於劍鞘。就和現在的你一樣,充滿猶豫。”


    玄子燁愣了一下,低著頭,輕輕的說:“或許是吧。”


    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落在頭上的棚子上劈裏啪啦的響著。


    老板已經泡好了茶,走了過來,放在男人的桌上,男人拱手感謝。


    男人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我聽說過這把劍。”


    “哦?”玄子燁有些驚訝,伍行隻是把劍交給了他,也並沒有告訴他這把劍叫什麽名字。


    男人緩緩的敘述道:“據說此劍是由歐冶子和幹將兩大劍師聯手所鑄,鑿開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鑄劍爐旁成北鬥七星環列的七個池中,是名“七星”,劍成之後,俯視劍身,飄渺而深邃,如登高山而望深淵,劍刃之上仿佛有巨龍盤臥,謂之“龍淵”。”


    撫摸著手中的劍,玄子燁低聲喃喃道:“七星龍淵。”


    “七星龍淵,誠信高潔之劍。”


    “劍雖是凶器,但是每一把劍都不一樣,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用手中的劍來守護。”


    “所以決定劍的不是劍本身,而是取決於持劍的人。”


    持劍的人嗎?玄子燁看著手中的劍出神,若有所思,然後他笑了笑,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男人的聲音永遠是那麽平淡。


    “嗯。”


    “多謝。”玄子燁朝著男人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向著外麵一步步走去。


    一股青色的氣息從玄子燁握劍的手中緩緩冒出,環繞著劍鞘漂浮,他每走出一步,那氣息就變得越加濃鬱。


    在他跨出茶館的時候,陡然,電閃雷鳴,炸裂的聲音轟鳴在天空。


    城中的角落,一道寒光閃過,銀白的閃電落在玄子燁離去的背影之上,亮的刺眼。這時,一條青色的巨龍從玄子燁的身上騰空而上與雷電碰撞在一起,泯滅在天際。


    待到刺眼的白芒消失,與此同時玄子燁也消失在了茶館之中。


    隻留下了淡定喝茶的男人和他旁邊端坐的孩子,當然還有茶館的老板。


    街的盡頭,一陣寒風吹來,吹在茶館的棚子上麵,棚子頓時變得粉碎,碎得就像是沙粒一樣,零零星星的落在地上。


    這次茶館裏麵連一個人都沒有了,如果不是地麵之上還剩下幾張桌子,桌子上麵放著溫熱的茶水,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人認為這裏曾經是一個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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