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非皺起眉頭,停頓了片刻:“不懂。”


    “你怎麽能不懂呢?”


    白亦非反問:“難道你懂?”


    張了張嘴,玄子燁欲言又止,最後氣餒地趴在石桌上。


    “我也不懂……”


    看見趴在桌上的男人,白亦非也不說話,隻是喝著自己的酒,享受著如同柳絮般柔軟的清風。


    玄子燁斜了白亦非一眼,然後直起腰,低聲喃喃,語氣似乎十分費解。


    “她說她喜歡我,到底隻是一時衝動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畢竟當年那個丫頭才隻有十幾歲。”


    說完,他看向白亦非。


    然而白亦非根本沒有任何開口的想法,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貴族姿態。


    就兩個字,高冷!


    玄子燁就不樂意了,他拍了幾下桌子:“哎哎哎,我說你能不能認真聽。”


    “我已經說了我不知道。”唇角微勾,白亦非輕描淡寫地說道:“而且如果我需要女人,我也根本不用懂你所說的愛情。你似乎把這件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你說十幾歲是一時衝動,那在你心裏所認為的到底是什麽樣子。事實上,很多女子在她那個年紀都已經嫁人了。”


    “好像……有點道理。”玄子燁點頭。他倒是的確有些忽略了自己所處的時代,現在並不是現代,是在戰國,比她小結婚的女人都大有人在。


    “你還說你不懂?”


    白亦非嗤笑:“如果隻是這樣,懂不懂,你的心裏應該比我更清楚。”


    聽到白亦非的話,片刻之後,玄子燁釋然地笑了笑,低著頭注視著光滑的石桌。


    是啊,其實自己都懂。


    白亦非血紅色的瞳孔透露著一絲不解:“你在逃避,為什麽?隻是這樣的東西就能讓你逃避?”


    玄子燁重新抬起頭,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很糾結,白亦非。如果在國家和愛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你會選什麽?”


    這算什麽問題?白亦非直接回答:“自然是國家。”


    “但是百越已經被你滅國了。雖然,或許它算不上是一個國家。”


    “所以,你糾結的並不是你自己,而是她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在你所說的愛情與找我複仇之間。”


    “差不多吧。”玄子燁笑了笑,“說實話,我也老大不小了,呃,雖然看上去是挺年輕的。不過娶個老婆沒有什麽問題吧?如果遇到吸引我的女子,我自然會主動去追求,畢竟我不像你這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當然,喜歡美女也是人之常情,誰敢說自己不喜歡美女,恰好那個丫頭也很漂亮,其實我挺喜歡的,隻是我不喜歡強迫別人。”


    白亦非淡淡地說道:“你不需要強迫,她已經等了你十年。”


    “或許她等了十年同樣也是為了向你複仇。”


    “我不在乎。”


    玄子燁似笑非笑:“你就不怕萬一到時候來找你的人還有我?”


    白亦非隻是隨意瞥了一眼:“那就恭喜你。”


    玄子燁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問道:“話說你把那個百越廢太子殺了嗎?”


    “沒有,關起來了。”


    這倒是沒有什麽變化,玄子燁微微仰起頭,摸著下巴:“包吃包住,這麽說起來他還過得很不錯。”


    玄子燁站了起來,本來落在石桌上的月光落在了他的背後,明亮的月光伴隨著燭火跳動搖晃。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雖然我知道她多半也不會跟我走,但是至少得先讓她從那鳥不拉屎的宅子裏出來。”


    “還有血衣候大人,下次有感情問題我還來谘詢你哦!”


    說完,便瞬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空曠的宅子裏麵自此又隻剩下了白亦非一個人,和那盞似乎隨時都要熄滅的燭火。


    良久之後,白亦非放下酒杯站了起來,月光之下,血紅色的長袍鮮豔異常。和玄子燁談話之時那隱隱輕笑的唇角早已收斂起來,他的臉上已經重歸於漠然,那是一種對生命如同草芥的冷漠。


    現在他是夜幕的四凶將之一,皚皚血衣候。


    “忽!”


    搖擺的燭火最終熄滅,夜幕開始支配著這個寂靜的夜晚。


    ……


    ……


    離開血衣候的府邸,玄子燁在一間間屋頂之上掠過,他雙手抱胸,偏頭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明亮的月光忽然就被一層飄來的陰雲給遮擋住了,搞得氣氛有些壓抑。不過街上五彩的燈火倒是仍然亮得刺眼,似乎根本沒有受到這陰鬱的夜空影響。


    “呼~”


    停下腳步,玄子燁吐了一口氣,現在他站在一麵牆上,也正是焰靈姬所在的那間宅子。


    ……


    屋子內很幽靜,靠窗窗邊的地方種著幾盆花,在窗外吹進來的微風的帶動下,淡淡的馨香充斥著這間屋子。


    屋裏忽然響起了低低的腳步聲。


    “唰。”


    與此同時,門樞被打開。


    女子從屋內走出來,如雲的長發披落搖擺,火焰一般的長裙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曲線,長裙的裙擺剛剛及膝,長裙之下則是膚白凝脂的纖纖細腿。


    女子很漂亮,或則說,嫵媚妖嬈。


    順著簷廊,兩邊是一間接著一間的閣室,麵前的院子很寬敞,雖然月光被陰雲遮蓋,但是地麵上仍然有著些許的亮光。


    焰靈姬抬起頭看向天空,就隻是靜靜地看著。


    殘缺的白芒打在她的臉上,藍色的眸子微微閃動,少了幾分嫵媚,卻多了幾分恬靜,更加明豔動人。


    這間宅子是白亦非為她準備的,與其他人不同,百越兵敗之後,她就被送到了這裏。


    可笑的是這裏的生活比起百越來說更加舒適,府邸之內有著專門伺候她的奴婢,毫不誇張的說,她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而且白亦非根本沒有給這裏做任何的禁製,甚至連任何的護衛都沒有,也就是說她可以隨時離開這裏。


    這算什麽?


    後來她才從白亦非的口中得知,原來是他當年在離開之前拜托了白亦非照顧自己。


    思緒被拉到從前。


    那個名字,玄子燁。


    過去了那麽多年,那道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不但沒有減弱,還反倒是越來越深,深得或許一輩子也忘不掉了。


    真是狡猾的人啊,騙走了一顆少女的心,就這樣走了。


    焰靈姬抿了抿嘴唇,露出一抹璀璨的笑容。


    但是那段記憶卻是她覺得自己經曆過最開心的日子。


    這樣想著,一邊的簷廊深處突然投射出一道人影,是男人的影子。


    焰靈姬眼角的溫柔驟然消失,她很清楚雖然她自己可以隨意進出這間宅子,但是並不代表別人也可以進來這裏,更不用說是一個男人。


    能夠來這裏的男人隻會是一個人。


    “你又來了。”


    “我又來了?”黑影之中,那聲音似乎覺得有些奇怪,“難道上次我來的時候你其實已經知道了?”


    那個聲音顯然並不屬於白亦非,但是卻是莫名的熟悉。


    焰靈姬蹙起眉頭,院子裏又變得有些暗,她有些看不清。


    那個男人慢慢從陰暗出走出來,那張被陰影籠罩的臉也逐漸清晰。那是一張和記憶之中一模一樣的臉,即使比起十年之前都似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人影越來越近,相貌也已經完全呈現。


    天空的烏雲散去,白月光滿滿地落盡院中,宛若流水,清靜恬淡。


    男人的腳步走到近處停頓了下來,兩人就這樣在月光下對視。


    “我聽白亦非說你在這裏。”


    “其實我上次也來過,隻是沒有看見你。”


    男人抓著頭發,似乎在想著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麽。


    “嗯,那個,丫頭,你好啊……”


    焰靈姬的眸子在確定男人的那一刻便已蓄滿了淚水,但是此刻卻被男人的一句話搞得有些錯愕。


    你好?


    我有什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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