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乃是大爭之世。


    上至諸侯王公,下至黎明百姓,皆再你爭我鬥,或爭權利財富,或爭性命延續,無一例外。


    水淺養不出龍,而這般大爭之世掀起的風浪,硬深深造出了汪洋來。


    這汪洋翻覆,培育出了炎黃文明精神基因的諸子百家,也養出了以無敵至強之力橫掃天下的大秦始皇,哪怕這隻是天下一偶的渾濁江湖,也延續了戰國的大爭氣象,江湖之中,豪俠林立,邪強縱橫,若是將一些傳奇江湖典故拿出來說,也堪稱精彩。


    一如那雪家始祖,孤身守城,一劍傾天變的故事,不論從風骨亦或信念,都堪稱絕倫,盡顯武者凜然風骨。


    墨煌知曉這個故事的時候,就曾經想過,這般精彩,卻隻是一個難以複製的傳奇個例,這實在太可惜了,但可惜歸可惜,這也是沒辦法的。


    墨煌這一脈,雖是神棍,但接觸的皆是三教九流,其中也不乏一些綠林中人,他們也習武,而在墨煌的師門祖籍記載中,也不乏祖師給一些綠林匪首看過手相,然後留下了一些記錄來。


    這些綠林匪首,聚眾呼嘯,持刀劫掠橫行一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然後,他們問算命相師,一開口,基本都是問前程。


    因為他們自己也看不到前路,自己也知道要是沒什麽意外的話,自己基本皆是橫死之命。


    縱有一身刀頭舔血練出來的武藝,也隻是官府派幾個穿甲士卒,鉤鎖繩網與石灰並用,了不起再上弓箭,幾下就能放翻的垃圾。


    最終,墨煌的祖師們也隻能陪著笑,那些好話來說,稱大王必定富壽延綿,匪首聽得高興,也就看賞,但他們笑完了,也沒往心裏去,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隻能過著這種有一天算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葬何處的日子。


    眼下這些手持神兵的江湖客,在墨煌看來,與這些綠林匪首沒有任何區別,皆是漫無目的的流竄各地,做事隻求一個痛快就是了,有酒就喝,有肉就吃,沒了再去想辦法,然後是正是邪,基本隻看自己的性格以及做事風格。


    就好像薑太祝,因為性格比較陰戾,砍人時也不怎麽手軟,所以他就是邪道了。


    這種江湖客,說的好聽一些,就是逍遙自在,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渾噩度日,尤其是那正邪劃分方式,更是墨煌感到很無語。


    說的直白點,隨便逮著一個所謂的大俠,把一個人命案子往他身上一栽,造謠說他是邪道,然後等到風評傳開後,他也就成了眾人眼中的歪門邪道。


    這種江湖,根本不存在什麽大俠,也不存在什麽壞蛋,大家本質都差不多,都是遊俠兒,混混首,頂多是誰的名聲幹淨一點,戰績聽起來更唬人一點,誰的人脈更深厚一些,誰就是一方豪俠了,然後私底下,誰知道這豪俠是人是鬼,背後又藏著什麽東西。


    這種江湖,能冒出雪家始祖這種真正有風骨的武者,可想而知有多難了。


    而墨煌希望,能夠留住這份精彩。


    因為以前墨煌讀史時,也曾有過一些歎息,在秦朝,落幕的不僅是諸子百家的爭鳴,武林也是如此。


    史學大家司馬遷所鑄之遊俠列傳,刺客列傳,便已是戰國大秦武林的最後輝煌。


    在此時,雞鳴狗盜尚存青史,再往後,豪情任俠不存,隻剩一些以武作亂的綠林匪首。


    墨煌再度宣講自身之學說:“技達極境,路已窮,終是要升華為術,何為術,卻是要深究本源,回歸初衷,確定原點,再度出發,才可入術……”


    如散打搏擊這些技藝,練到深處,終究是一個能打而已,若非上擂台比賽當運動員,或者從事一些特殊的工作,不然就是去保鏢吧這些地方,找一些給老板當私人打手,要不然,光能打,也隻會打,又有什麽用。


    這個時候,不能再進一步,再進便是偏執墮魔,而要退一步,方是海闊天空之正道。


    散打搏擊,退一步,回歸原始,求的也隻是強身健體,護身懾敵而已,若出於這個思路,前路的選擇,又豈是局限於搏擊散打,已是條條大道通羅馬,縱是經商從政,修道或參禪,外在形式變化了,但本質所求並未變,唯一所持,隻是一顆貫穿如一的勇猛精進之心。


    拿出搏擊散打時體能訓練時,那種承受枯燥與痛苦的意誌去學習,拿出打沙包,踢樹樁時,打牆壁時那種決心去奮鬥,此心一鑄,常燃不熄,便是得了武術的真諦,不論外在形式如何變化,也是本質如一。


    墨煌來自於未來,這些論述,也並非僅僅源自於自己,尤其是這武術之論述,更是出自於現實的無上開道大宗師張三豐之言。


    這位真武蕩魔大帝在世之化身,所言所行,不愧真武二字,是真正的未來賢達,一些學問通透深厚,當真是走出了以武立道之路,他的武術,往小了說,直指為人處世之奧秘,往大了說,也有治世變國之方,這般境界即便穿行千古,能與他比肩者,也是寥寥無幾。


    隻是,武術終是落寞了,武家開道大宗師的學說,也隻是一些零散拳經,和一些宗教典籍上的隻言片語了,若非墨煌是神棍,也難以知曉他的學說。


    墨煌的第二重境之術說,卻是對著儒者而問,他的聲音蘊含著詭異的力量,窸窸窣窣的顫鳴蔓延於儒者的思維中,形成一種拷問的效果。


    你之言行,你之所為,你之修持,可是源自於你的儒之術?縱觀自己言行所為,你又是否偏迷了。


    儒者本不該受影響,因為儒家也是重心持,擅心養之學派,隻是,這個儒者心中也許早有此迷。


    三千門徒,七十二賢人,失了孔夫子鎮壓,雖有孔家後裔把持大勢,但終歸難有創始者那種威嚴,導致儒家內也是派別林立,原教主旨和改革派,溫和派與激進派,特定學說派係這些玩意,儒家也從不少,儒家若要從打壓走上主流,積極向廟堂延伸,自是少不得爭論。


    對錯得失,外人難以知曉,唯有這儒者變幻不定的神色中,看得出這些並非沒有痕跡。


    這些迷思,被墨煌此刻勾了出來,儒者神色變幻,卻是久久無言。


    墨煌驟然往前踏一步,氣度巍峨,宛如無言的逼迫,讓其回答自己的問題,儒者驟退一步。


    這一步退後,儒者驟然反應過來,這在論道之辯中,已是大大的落了下風,他定睛一凝,渾身自有一股剛正。


    現實總會逼得任何人為之低頭,儒者有理想,但也不是誰都願意為了理想而不顧現實的,走出門,也想一呼百應,讓自己的聲音有人專注聆聽,而非白眼一翻,懶得理你。


    儒家要變,要竊廟堂,這是必行之勢。


    儒者心有定議,正欲開腔,以犀利的言辭將墨煌的學說拆解開來,然後一一駁斥到墨煌無言以對。


    論嘴炮,論口活,儒家從未怕過誰!


    但此刻,墨煌又是往前踏了一步,儒者麵色驟凝,墨煌渾身黑氣怒綻,而在黑氣之中,無數麵孔若隱若現,這些麵孔,一一皆是後世儒教倒行逆施而來的因果,


    墨煌雖是無言,卻又是一問。


    你此刻敢言,但你敢承擔由你此言而來的因果嗎?


    儒者手中的紫薇劍驟綻星輝,似感危機,然後他不由得再退後一步,因為他無由來的察覺到,剛才他要是敢吱聲,應了下來,便會被墨煌逆轉這些因果,活活咒殺而死!


    墨煌的手緩緩放在狂徒劍上,詭異劍鳴蕩漾而起,瞬間便抵達了巔峰,看到這一幕,燕赤霞驟然感到很傷心,因為狂徒劍之鳴,竟是如此的奔放,宛如嗨翻了一樣。


    顯然,對狂徒劍來說,能與這般場合,以人神兵之力,與傳說中象征君子之器,萬星之首的天神兵紫薇星劍一較高下,排場雄渾無匹,自是痛快。


    墨煌又是踏出了一步,傳遞出來的意誌,並非拷問,而是一種決心與意誌。


    我欲立武之學,在這秦統天下,百家爭鳴落幕之時再起波瀾,此心此誌便在劍鋒之上,我不退,隻前行,你要擋我之道,那麽,便試著擋下我之劍吧。


    妖魔持劍而來,卻是持道殺伐,屠戮無悔。


    這一劍,尚未斬出,儒者便是再退一步。


    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沒做好準備,不僅僅是墨煌的口活比他所想的要好,力量也比他所想的要強,甚至於連意誌,都比他所想的要堅。


    若他不退,墨煌這一劍斬出,必是無情,不會顧忌任何後果。


    哪怕因此惡了儒家,他也不會在意,而是繼續持劍前行,屠盡儒家,掀起滔天血劫也在所不惜。


    儒家做好莫名其妙招惹這個修為高深的狂徒凶魔的準備了嗎?


    爭鬥是需要衡量成本的,因為爭鬥是要付出代價的,爭鬥是否值得,這是身為上位者始終都是要考慮的事情,在發現墨煌的學說,力量,意誌都遠超他之前預估後,他便發現,他還沒準備好。


    儒者連退三步,自知自家的算計已是全盤落空,自家也輸了麵皮,然後驟露苦笑,拱手為禮,而後也不多言,轉身就走,步履匆匆。


    墨煌驟然止步,他劍都準備砍出去了,卻沒想到敵人居然溜了。


    而墨煌手中的狂徒劍,發出劇烈的劍鳴,似在高呼你有種你別走,給我趕緊回來一類的言語,但回應他的,隻是儒者那漸行漸遠的背影。


    凝視著儒者遠去的背影,墨煌尋思著這廝不愧是孔門嫡係,一旦見勢不妙,慫的跟尿崩似的。


    縱觀曆史,孔門家族能夠從戰國延綿到現代,目測還要繼續延綿到未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靠的不是孔子學問,也不是什麽儒者風骨,而是見風轉舵,該溜就溜,該慫就慫,從這點來說,孔門嫡係,倒是很好的傳承了孔夫子周遊列國時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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