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罪!”


    衛生間內,頭頂的燈光在不斷閃爍,黑暗與光亮持續轉換,鏡子中的景象好像都變得有些模糊。


    男人眯著眼,疑惑地抬頭看了眼燈光,然後凝視鏡子中的自己,雙手不動聲色地從“嘩啦啦”的水龍頭下挪開。


    平穩地擦幹水珠,男人轉身準備離開。


    “你有罪!”


    刹那間,莫名的聲音再次從四麵八法傳來,像是大海一般將他籠罩,男人動作一頓,此時雙腳距離衛生間的大門不足一尺,但卻像是無法逾越的溝壑,他的身體仿佛不屬於自己一般,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跨出一步。


    “你有罪!”


    男人心跳開始加速,緊皺的眉頭中,露出了一絲擔憂,然後他嚴聲道:“小周,出什麽事了?”


    狹窄的空間中,他的聲音層層回蕩,直達靈魂深處。


    無人回應,回聲也漸漸模糊。


    安靜的衛生間,燈光持續閃爍。


    然後,男人的呼吸忽然一滯,喉嚨仿佛堵上了一塊巨石,瞳孔猛地放大,身體僵硬地麵對著前方。


    “滋滋……”


    光亮消失,停頓片刻,然後重新恢複。


    無人的走道上,忽的隨著光芒閃現出一個沉默的身影。


    然後黑暗降臨,繼續下一個循環。


    “噗通……噗通……”


    心髒的跳動讓男人知道自己還活著,此刻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仿佛都在顫抖,滲透的汗液已經浸濕了每一寸皮膚。


    每一次燈光閃爍,“身影”就越發靠近,它在黑暗中移動,在光明中顯現。


    男人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墜入極地,渾身冰冷難耐。


    “你有罪!”


    沙啞,低沉,嘴裏好似含著一顆粗糙的石頭。


    憎恨的女聲近在咫尺,這一刻驚恐,疑惑,不解一股腦地全都湧入男人的腦海。


    “你!有!罪!”


    腐爛的五官,似乎在水中泡了數十年,撲麵而來帶著一股著強烈的魚腥味,男人微弱的呼吸間,胃裏一陣劇烈翻騰。


    可身體不受控製地壓製住了一切不適,男人的精神在此刻像是被飛機撞擊了似的,身體瞬間從萬米高空墜落到無盡深海。


    濕噠噠的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如同冰塊一般,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


    然後,潛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刹那間閃現在眼前。


    這一刻,獰笑的聲音從幽冥中傳來:


    “我回來找你了!”


    ……


    猛然間。


    黑暗侵襲,身周的一切瞬間消失。


    “呼……呼……”


    男人大口喘著粗氣,大滴大滴的汗液從額頭上滴落。


    雙手無力地撐在洗手台上,“嘩啦啦”的流水聲將他帶回現實。


    瞬間想到了什麽,他猛地抬起頭,恐慌地看著眼前的鏡子,隻見那鏡中映出了他那蒼白的麵貌,雙眼凹陷,遍布血絲,仿佛徹夜未眠。


    然後男人急切地轉身,當視線中的一切顯示正常,他那緊繃的精神才稍稍鬆懈。


    明明隻過了一秒,但他卻經曆了一場永遠不想記起的恐懼。


    身體無力地癱倒在潔白的地磚上,抬著虛弱的頭顱,蒼白地看著頭頂的燈光。


    張了張口,這才發現喉嚨好像被刺破了似的,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此刻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痛。


    深入皮肉,陷入骨髓,直達靈魂。


    就這樣死屍般地癱倒了幾分鍾,終於有人發現了他的異常。


    “張總!你這是怎麽了?”


    ……


    一個小時後。


    他恢複了一絲行動,然後第一時間叫來自己的心腹,聲音虛弱道:“去長河鎮看看,還有給我找幾個道士,別被上麵注意到了。”


    “明白。”


    長河鎮外有一條河,幾十年前水勢還挺旺盛,不過沉的屍體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影響了河神的心情,水就漸漸不那麽湍急了。


    此刻男人的房外,正聚集著一大群剛找來的保鏢,安排好這一切,卻沒有帶來任何心安,躺在柔軟的床上,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剛的遭遇。


    “嘶!”


    一閃過這段記憶,他的嘴角痛呼一聲,身體好像被利刃切割了一般,然後架在烈火上灼熱,無盡的折磨讓他的身體仿佛都老了數十歲。


    “你有罪!”


    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男人身體一哆嗦。


    “啊——嗚——”低沉的嘶吼瞬間將所有人驚起。


    “砰”一聲,房門大開,一群人蜂擁而入。


    ……


    十數分鍾後。


    “發生什麽了?”


    “你剛剛沒聽見嗎?那慘叫聲我隔著幾百米都聽見了。”


    “才回來,錯過了。”


    有人疑惑地看著救護車疾馳而去,然後圍在公寓外的一大群人緩緩散開,述說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誰知道呢,就聽見一個聲音大喊著‘對不起對不起’,那嘶吼,感覺要把肺給吼出來一樣,也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


    “不會是那些玩意吧?”


    “哪些玩意?警察都沒出現,應該不是吧。”


    “也是。”


    路人眼看熱鬧結束,隨即各自散去。


    ……


    “瘋了?”


    “沒有,雖然看起來精神錯亂,但他的意識非常清醒——甚至可以說比所有人都清醒,所以他才會表現出這樣強烈的恐懼,就像是感知放大了,但他又隻是一個普通人,你懂吧?他的身體不支持處理這些信息,他會被自己嚇死,隻不過這個時間會持續很久。”聲音頓了一下,仿佛在思考,“真的要持續很久。”


    “有自殺傾向嗎?”


    看著房內掙紮嘶吼的男人,接收到他已經一個小時,清醒的時間隻有不到十分鍾,其餘所有時間不是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就是瘋狂地嘶吼,好像受到了天大的折磨。


    “說來奇怪,已經這種情況了,他連自虐傾向都沒有,比起這些痛苦,他好像更害怕死,就像是死了會更痛苦似的。”


    “死了……會更痛苦?”


    “這個病很麻煩,不過也是一個挑戰。”


    “有沒有可能是其它情況?上麵說出現特殊病情要迅速上報。”


    “還是先觀察確認一下。”


    “嗯。”


    醫院內,多了一個奇怪的病人。


    ……


    這一天結束,等到第二日來臨,市裏多了幾個瘋癲的人。


    事情傳播了一會,最終還是引起了異調局的注意。


    有一人忍受不了折磨主動前去自首,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不過最初瘋瘋癲癲地模樣也被認成了精神病。


    不過同一時間瘋幾個人,症狀還很相似,這就不是一起普通的事件。


    雖然調查有些困難,但一些簡單的信息還是整理出來。


    “猜測準確嗎?”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線索了。”


    “那麽就把此事納入‘酆都事件’,定為第三號事件,代號‘判官’,繼續追蹤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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