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直接將車開到小區門口,對守門的保安隊長說:“你好,麻煩致電業主陶燁塵,就說。”秦楚偏頭看了眼陶如墨,見她魂不守舍,眉頭輕蹙,方才對保安隊長說:“秦楚拜訪。”


    聞言,保安隊長道了句稍等,忙拿起座機給陶燁塵家打電話。掛斷電話,保安隊長告訴秦楚:“稍等秦先生,陶先生會親自來接您。”


    “嗯,好。”


    秦楚把車停在邊上,靜靜地等著。


    這種小區,安保措施做得非常好,非業主登記的車輛,根本就沒法進去。秦楚撕開一盒口香糖,丟進嘴裏飛快地嚼了幾口,清新了下口氣,便又把口香糖吐了出來。


    陶如墨瞧見了他的動作,覺得好笑,“這麽緊張?”


    “嗯。”秦楚坦然承認,他用紙巾包裹住口香糖,低頭折疊紙巾,好笑地說:“有種真正見家長的緊張感。”


    “他可不一定把你當女婿。”


    秦楚直搖頭,“但他把你當女兒。”


    陶如墨笑不出來了,她說:“大楚,我有點緊張。”她按住怦怦狂跳的心,說:“有種近鄉情怯的懦弱。”


    秦楚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頭發,這一抬手才注意到陶如墨頭發是紮著的。


    他隻好收回手,改為握住陶如墨的手,安撫性的在陶如墨的手背上點了點,才安慰道:“別怕,該緊張的是他們才對。”


    有錯的事他們,他們才該慚愧才是。


    陶如墨深吸一口氣,對秦楚說:“來,給我一點勇氣。”


    秦楚:“好。”


    他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俯身靠近陶如墨,低頭在她唇上一吻芳澤。陶如墨舉起的拳頭,就那樣僵在了胸前。


    等秦楚抬頭離開她的唇,陶如墨這才哭笑不得的說:“我是打算跟你來個碰拳加油的,你倒好,就知道占我便宜。”


    秦楚挑眉說:“咱倆是兩口子,又不是兩兄弟,碰什麽拳頭。”


    陶如墨沒反駁,也覺得他說的在理。


    談笑間,兩人抬起頭,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路肩上,表情複雜的陶燁塵。見到他,秦楚忙收起一臉的笑意,神情變得謙遜正經。


    陶如墨僵硬的坐在副駕駛上,一時間坐如針毯,有些想逃。


    陶燁塵站在路肩上,表情如泣似訴,怔怔地盯著陶如墨,宛如要將她這個人看得明明白白。


    她依然很漂亮,很耀眼,是那種站在任何地方,都能讓其他女孩子黯然失色的存在。就像十多年前一樣,她好像沒有變過,但她又變了。


    她長大了,剛才與秦楚談話時,一顰一笑皆是風情。這是少女時候的她所不具備的氣質。


    到底還是變了。


    時間,讓曾經的少女,出落成了娉婷豔麗的大姑娘。


    一轉眼,她都快三十了。


    陶燁塵想到陶如陌初來陶家時,扭著小屁股走路的可愛模樣,再看她如今美麗知性的模樣,一股酸脹感,頓時從胸口開始蔓延至鼻尖、眼眶。


    陶燁塵差點當場灑下熱淚,他下意識挺直了背部,微微抬頭,將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淺吸一口氣,陶燁塵這才邁開雙腿,一步步,緩慢而沉穩地朝著秦楚的車子走過去。


    隨著陶燁塵的走近,陶如墨的身體越發僵硬。


    秦楚暗自拍了拍她的手,聲音傳進陶如墨耳朵裏:“墨墨,放輕鬆點。”


    陶如墨吐了口氣。


    陶燁塵從小區大門口走路出來,他徑直走到車頭前,猶豫了下,才轉了方向,朝著副駕駛的位置走來。


    陶燁塵一靠近車子,副駕駛的窗戶邊落了下來。


    陶如墨仰頭望著陶燁塵。


    一別十二載,他老了。


    記憶裏,陶爸爸總是穿著顯沉穩的深色係西裝,戴著一副斯文的眼鏡,他氣質清雋,背部永遠筆挺,像是書房筆架上懸掛著的狼毫毛筆杆一樣。


    曾經蒼勁如鬆的男人,竟然已經有了白發,眼尾唇邊,皆添了幾筆皺紋。


    盯著陶燁塵的臉,陶如墨清晰的意識到,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橫在他們之間的,是無情的時光,是心寒的漠視。


    “陌...”陶燁塵張開嘴,才喊了一個陌字,便啞了聲。他雙唇開始不停地抖動,鏡片背後睿智的雙眼逐漸紅潤,就連鼻頭,也像是被狂風肆虐過一樣,發了紅。


    陶燁塵忽然一聲悲愴哭喊:“陌陌!”


    這聲陌陌從他嘴裏喊出來,老人終於是控製不住情緒,當場灑淚。


    他突然走近一步,一把握住陶如墨手臂,哭得老淚縱橫。“孩子,你這些年去哪裏了,是不是恨爸爸媽媽,所以一直躲著我們?”


    陶如墨失神的看著陶燁塵的眼淚,一時間,失語到連呼吸都在發顫。


    見陶如墨不說話,陶燁塵更是悔恨當初。他哭得鼻涕懸滴,毫無形象。“陌陌,是爸爸冤枉了你,是爸爸對不住你!爸爸沒用,爸爸膽子小,爸爸愛臉麵,是爸爸懦弱無能不敢為你辯護一個字!”


    來來往往的鄰居們,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眼露詫異之色。


    這不是陶校長麽?


    他這是在對誰懺悔?


    陶如墨呆得像是沒了魂魄,隻是失魂落魄地看著陶燁塵,腦袋一片發蒙。


    她從沒有看見陶爸爸哭得這樣狼狽。


    印象中,陶爸爸上一次這樣哭,是去村裏接陶如煙回家的時候。


    陶如墨不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秦楚適時開口說話提醒這對父女,“陶校長,快上車吧,周圍人多,都看著呢。”


    陶燁塵卻是不聞不顧,他有罪,他不怕被任何人知道。


    陶如墨聽到這話,忙對陶燁塵說:“您快上車,我們回屋去說。”她還是顧及著陶燁塵京都大學校長的身份,被人看到他在外麵哭哭啼啼,指不定又會鬧出什麽醜聞。


    陶燁塵很聽陶如墨的話,忙說好。


    秦楚下車,繞道車子的左側,打開後麵的車門,對陶燁塵說:“陶校長,上車吧。”


    陶燁塵看也沒看秦楚一眼,直接彎腰鑽進了車內。


    車子,順利進入‘端陽府’,朝著陶家開去。


    車內異常安靜,父女倆人都在抹淚。


    到了陶家門口,陶如墨看見站在大門口期盼望著他們的畢湘茹和陶如煙,她閉上眼睛,待眼裏的餘熱感減輕,這才打開車門,和秦楚一起下了車。


    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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