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麵太刺激了,陶如墨口腔內分泌出許多唾沫,她艱難地吞下唾沫,才扭頭去看身側的秦楚。如她所料那樣,秦楚此時的眼神十分陰鷙,臉色灰暗,坐在沙發上的身體繃得很直,有種隨時都要朝盛朗發出攻擊的準備。


    秦楚磨了磨牙,沉沉地吐出一句:“你要做什麽?”


    秦楚的怒火,盛朗像是感受不到。他表情淡淡地凝視著投影儀,臉上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心情非常不錯,還跟秦楚問:“要你選擇一方死的話...”


    對上秦楚驟然間冷如冰的視線,盛朗依然從容不迫,把沒說完的後半句話說完。“你會選誰去死?”


    秦楚克製住情緒,盡可能讓自己的嗓音聽上去沒有那麽生硬,“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我們有什麽資格去定別人生死?”


    盛朗大笑一聲。“沒資格麽?”


    秦楚:“誰都沒有資格,評判一個人的生與死。”


    聞言,盛朗不急著反駁。他身子前傾,頭湊到秦楚前方。目光認真地望著自己的孩子,盛朗心裏有一個困擾他近三十年,如何苦索也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他問道——


    “你說我們沒有資格去定論一個人的生與死,那為什麽有的人,卻能憑著自己的直覺與財勢,去評判一個人是否正直、是否可靠?”


    秦楚正要回答他的問題,就聽見盛朗又說道:“又是什麽,讓你的爺爺認為,我盛朗就一定會是個反社會的垃圾?你知道我被你爺爺設計進監獄的時候才多大嗎?”


    秦楚沉著臉,沒做聲。


    陶如墨更是噤若寒蟬,她不是盛朗,沒有體會過盛朗曾受到的欺壓淩辱與傷害,她就沒有資格來評說這件事。


    盛朗道:“才滿十八,高三剛畢業。”


    對每一個少年來說,高三都是至關重要的一年。熬過辛苦的高三,不出意外的話,盛朗會進入一所不錯的大學。依照他的聰明與好強,他一定會在大學裏取得更好的成績,畢業後,也會取得更輝煌的前程。


    但是秦老爺子,因為偏見與傲慢,卻將一個本該有美好未來的少年,殺死在了十八歲的那個夏天裏。


    盛朗搖搖頭,他說:“我在看守所,等待法院審判的前一天,京都公布了全省高考生的成績。我,是我們那一屆的理科狀元。”


    盛朗從兜裏掏出一張舊報紙,他將報紙放到秦楚麵前。秦楚沉默了下,才伸手去碰報紙,慢慢將其打開。陶如墨身子靠過來同他一起看報紙。


    那是一份京都日報的舊報紙,來自與三十一年前——


    我市高考成績昨日上午已放榜,文理科狀元皆已出爐。畢業於京都高級中學9班的盛朗同學,以理科滿分710分,總分698的好成績,取得理科狀元!


    盛朗,烈士之後,其父乃中校盛乾坤。半月前,盛朗因故意殺人被逮捕,目前仍在等待法院的最終審判...


    這篇報道中,用了大量的篇幅來描寫盛乾坤的豐功偉績,又用各種浮誇傷人的詞匯來描述對於盛朗殺人事件的始末。


    秦楚剛看完舊新聞,就聽到盛朗開口說:“我父親第一次因為我上報,是因為我殺人。”盛朗用手抹了一把臉,他道:“我對不起他,真的,我給他丟臉了。”


    秦楚抬起頭,目光從報紙中挪開,停在盛朗的身上。


    這個高大英武的男人,其實長得很正氣,他模樣很像他的父親盛乾坤,劍眉星目,人中偏深,神情總是偏冷傲孤矜。秦楚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我被濱江大學錄取了,那是我做夢都想去看一看的地方。但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去了,因為你的爺爺,他斬斷了我的夢想,也斬斷了我的愛情。”


    盛朗擰著眉,非常困惑,他不禁自問:“請問,你的好爺爺,他又憑什麽奪走我的一切?”


    秦楚滿嘴苦澀,無法為秦鍾做隻言片語的維護。


    最後,秦楚低下頭,歎道:“是他對不住你。”


    盛朗:“他是對不起我。但他那人啊,把一張臉看得比天還要大,他從沒有跟我道過一次歉。我這人記仇,誰對我不起,我都記著。”


    盛朗抬頭看了眼投影儀上的畫麵,唇角微微勾起,“時隔三十一年,我終於來拿我的東西了。”


    秦楚呼吸粗重,他問:“能不能,讓他回醫院?”秦楚知道自己的要求對盛朗來說,是有些霸道強求了,但那人畢竟是他的爺爺。是小時候養過他,抱過他,喂他吃過飯的爺爺啊!


    “他已經老了,身體一日日衰弱,就算回到醫院,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秦楚知道盛朗會放過秦鍾的可能很渺小,卻還是對盛朗抱著一絲期待。


    “我...”


    秦楚扶住額頭,微垂著眼皮,呢喃道:“我不想我的父親,殺了把我養大的爺爺。”


    大概是秦楚這句‘我的父親’觸動到了盛朗,盛朗的眼睛裏,有一瞬間目光是掙紮的。秦楚也聽見,盛朗原本跳得有些快的心跳,漸漸變得有規律起來。


    秦楚正要鬆口氣,又聽見盛朗的心跳重新變得激烈起來。


    秦楚朝盛朗望過去,果然就看到一抹狠辣浮現在盛朗的眼睛裏。“孩子。”盛朗慈愛地盯著秦楚,他微微地搖頭,說:“抱歉,我過不去我心裏的坎。”


    說不清楚是遺憾還是失望,秦楚慢慢地站起來,他手指輕輕地在胸前t恤的紐扣上點了點,說:“我的人,已經找到了爺爺的下落了。”


    盛朗這才注意到秦楚衣服上那顆紐扣的古怪之處。


    他問:“監控攝像頭?”


    秦楚坦率承認。“來見你,總不能毫無準備。”剛才與盛朗聊天時,秦楚胸口一直都對準著投影儀。他的監控連著tony的電腦,tony看見了投影儀上的畫麵,便一直在通過圖像搜索盛朗關押秦鍾的地方。


    秦楚耳朵微動,聽到外麵的阿威在跟tony講電話——


    阿威:“真找到了?老爺子在哪裏?”


    阿威:“確定麽?”


    阿威:“好,我這就進去告訴老大。”


    阿威掛斷了電話後,又聽到葉知溫問阿威:“老爺子在哪裏?”


    阿威說:“在東海岸,安東縣境內,那裏是一個旅遊區,因為海岸邊的欄杆斷了一塊。幾天前,靠海的懸崖風景區欄杆斷了摔死了三個遊客。旅遊區被暫時關閉,在維修中。”


    阿威說著,推開車門就往祠堂那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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