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


    秦氏和如初到的時候,大夫人李氏帶著顏如玉和顏如果已經到了,顏如果還是一副孩童打扮,而顏如玉今天明顯也是精心打扮過的,上身是粉色輕紗小襖,下身百褶如意裙,腰間墜著一個鏤空香囊,頭上桃心髻,插著碧玉簪子和粉晶蝶戀花流蘇步搖,整個人顯得溫婉動人。


    最後過來的是鄭氏和顏如錦,鄭氏穿著銀紅對襟襖裙,帶著鑲紅寶抹額,而顏如錦就更是誇張了,上身是鏤金百蝶穿花大紅錦襖,下身散花百褶裙,頭上插著兩支如意金簪,還有如初前日送她的鏤空雕花水晶釵,耳上是那副紫玉水晶耳環,手上帶著如意鑲寶金手鐲,通身一副金光燦燦。


    好吧,這是如初以前愛穿的風格,現在看來,還真是……


    餘老夫人可能也是看不下去顏如錦這一副暴發戶的樣子,叫過江嬤嬤,低聲耳語了幾句,江嬤嬤帶著顏如錦離開了。


    再回來的時候,顏如錦頭上少了兩支金簪,轉而換成了水晶珠花,手上換成一副紅麝香珠串,看著清爽了不少。


    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的出門來。


    老夫人坐在第一輛馬車上,其餘夫人乘坐一輛馬車,顏如初和顏如玉、顏如錦乘坐一輛馬車,家中顏貞和兄弟都去上朝,就由大夫人的嫡子顏學文陪著護送。


    顏學武還小,沒有帶出來。


    此時,他騎馬走在前麵,突然前麵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小個子的乞丐模樣的少年撥開人群衝了出來,後麵,一個月白長袍男子追著,口中喊到:“站住,把東西還回來!”


    三兩步,那個男子就把少年扭住,一把拽過他手裏的荷包,斥責道:“小小年紀,怎麽如此不學好?”


    少年一副桀驁的樣子,明亮的眼睛凶狠的盯著那個男子,嘴唇僅僅抿著。


    是他!


    如初透過撩開的簾子,一下子認出了這個少年。他就是以後鼎鼎大名的龍威將軍,一人獨闖北疆,救回端王,取了敵方統帥獲狄的首級,震驚朝野。


    那時候,她在端王的後院,但還是聽到過他的英勇事跡。


    如初看著爭執不下的兩人,趁顏如玉和顏如錦不注意,低頭吩咐了春染幾句。


    春染點點頭,悄無聲息的下了車。


    今天她帶著立夏和春染出來,立夏看春染下車,挪了挪湊到了如初的身邊。


    雖然她不知道姑娘要幹嘛,但是看樣子姑娘是不想讓顏如玉她們知道。


    那邊的少年既不說話,也不道歉,錦袍公子也是個強脾氣,兩人正僵持著,人群中走出來一個中年人,一把摟過少年。


    少年一驚,渾身肌肉緊繃,就要掙開。中年人緊了緊手,低聲喝到:“別動。”


    隨後,哈哈笑道:“不好意思,兄台,這個少年我認識,鑒於他年少無知,家中母親重病,還請兄台高抬貴手,饒了他這次。”


    那個錦袍男子聞言,麵色不由有些躊躇,向旁邊馬車瞅了瞅,隻見一個丁香色比甲的丫鬟道:“我們姑娘謝公子援手,既然是窮人家的孩子,我們姑娘心善,就不追究了。”


    錦袍男子聞言,遂歸還了荷包,言道:“姑娘高義,我代少年謝過姑娘。”


    丁香色丫鬟“哧”的一聲笑了,這個呆子,剛才還追著人家生跑,現在又替人家道歉。


    “翠葉,”隻聽馬車裏傳過來好聽的聲音,嗔怪著,又帶著一絲絲羞澀說道:“公子不必多禮,應該的。”


    錦袍男子又扭頭低聲跟少年說了幾句話,拱拱手離開了。


    而馬車裏,宋漣漪一雙妙目,隨著錦袍男子離開的背影,分外明亮。


    顏如初看到簾後的宋漣漪,不由冷笑,看來老熟人都來了。


    上一世,就是這個宋漣漪,還有趙子蓉,可都是蕭恒的好跟班,蕭恒假裝對自己好,趙子蓉和宋漣漪卻總是沒事找事,背後下絆子,那時候自己以為是她們嫉妒蕭恒更親近自己,現在想來,不過是三人的計謀,一邊讓自己更信任蕭恒,另一邊又替蕭恒暗暗出氣,看自己總是出醜。


    隨著少年的離開,人群也漸漸散去,馬車繼續往前走。


    “咦,三妹妹,怎麽不見了春染呢?”顏如玉扭頭發現春染不在車上,問道。


    “哦,剛才看見有家糖炒栗子不錯,正好趁停車,讓她幫我買點。”顏如初不慌不忙的解釋。


    “三姐姐就知道吃,小心長胖了!”顏如錦涼涼的接口道。


    如初笑了笑:“待會兒買回來,四妹妹還是少吃點,最近看四妹妹臉又圓了幾分。”


    “是嗎?不可能,我都沒吃東西……”顏如錦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讓翠柳舉著小鏡子,左右端詳。


    沒辦法,她是易胖的體質,吃一點就長肉,為了這次宴會,她可是餓了好幾天了……


    顏如玉在旁邊看著顏如錦被如初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心裏冷哼一聲,顏如錦真是一個草包!


    果然,沒一會兒的功夫,春染提了一包糖炒栗子回來了,顏如錦早忘了剛才的苦惱,歡呼雀躍的湊了過來。


    春染趁機衝如初點點頭,如初放下心來,笑著和顏如錦分享糖炒栗子。


    說起來,最近顏如錦似乎也沒有過去那麽討人嫌了,不過是嘴上不願意吃虧罷了。


    雖然每次如初都能噎的她說不出話來,但下一次她還湊過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跟如初找別扭,再碰一鼻子灰回去,樂此不疲……


    至於顏如玉,她一副嫌棄的樣子:“看著就不幹淨,別吃了鬧肚子。”


    兩人不理她,依舊吃的歡天喜地。


    ……


    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少年神出鬼沒的出現在那個中年男人的麵前,攔住了他,開口問道:“為什麽幫我?”


    看多了人情冷暖,少年不相信會有人這麽好心。


    中年男子忙擺手道:“我也不知道,剛才有個小丫頭,給我送過來的銀子,叮囑我這樣做。”


    少年盯著中年男子一會,見他麵容真誠,又問道:“什麽樣的小丫頭?”


    “臉圓圓的,眼睛好像會說話,梳著兩個丫髻,穿著青色比甲衣裙。”


    是貴府中丫鬟的打扮,可是少年並不認識什麽貴族中人。他自幼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再苦再累,也會供他讀書。六歲那年他遇到了師父,誇他根骨好,才教他習武。


    現在母親病重,他也想過通過自己的努力賺錢替母親看病,他也替人寫過書信,街頭賣過藝,奈何收入少不說,後來因為他年齡太小也漸漸沒有生意,不得已,今天才偷東西,其實他已經後悔了。


    母親曾教他,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今天,他沒有做到……


    可是,母親真的病重的厲害了。


    “哦,對了,”中年男子從懷中掏出個錦袋,說道:“那人還讓我把這個給你,還有一句話,即使不得已而為之,也不要失了自己。”


    少年接過錦袋,有一瞬間的怔住,是的,他最近遇到的坎坷,確實讓他心裏否定自己,否定這個世界,他立誌做個好人,做個有用的人,為百姓們謀福祉,可是,正是這些普通百姓,在他最難的時候冷嘲熱諷,落井下石。


    雖然也有好人,但少年已經看不到了,他的心被蒙蔽,所以今天才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時候,這句話,突然讓他頓悟了。


    中年男子看前麵一會猙獰一會溫柔的表情,嚇得拱拱手,趕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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