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問不出什麽來,還是帶她去了。


    她高興就好,東方晞也不在乎是不是多此一舉。


    但他們在驛館裏磨了一天,出來的時候,朝堂上卻有了新的變化。


    大理寺卿秋代宇暫停手中職務,開始被調查。


    原因是仵作驗了木挽香的屍體,發現犯人並非自殺,而是他殺。


    秋代宇有失職之嫌,更有殺人的嫌疑。


    中間隔五六天,這些案子還沒有查出端倪,宮裏突然傳出消息,玉妃傅玉歌有了身孕。


    這個消息楊渙一拿到,便把木挽香死前留下來的局看明白了。


    她的王牌,是傅玉歌肚子裏的孩子。


    憑著這個孩子,隻要傅家不作妖,傅玉歌絕對扶搖直上,要受寵好一陣子。


    尤其是在莊妍不中用,白筠要出嫁以後,宮裏新添了孩子,不知是多麽喜慶的事。


    而傅雪歌的安排,用的是當年花溪的套路。


    用傅玉歌保傅雪歌。


    隻要傅玉歌有了皇子,得著皇上的寵,傅柏遊就會好好照顧傅雪歌,像當年照顧傅清歌一樣。


    傅玉歌跳到皇上麵前,如此受寵,真是傅千歌安排的嗎?


    應該是她自己一早就做好計劃,不過是借了一把傅千歌的手而已。


    為此,楊渙更擔心傅千歌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


    她借著去宮裏賞燈,去中德宮裏見德貴妃。


    主要說了兩件事,一件是讓她防著傅玉歌,另一件就是自己可能要離開建安城。


    她以為傅千歌會憂慮,或者擔心,甚至會多問一些傅玉歌的事。


    可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把傅玉歌給跳了過去,滿臉欣喜地說:“你能跟國師一起離開建安城,自然是最好的。”


    楊渙有些懵:“為什麽,姐姐對國師就這麽放心?”


    傅千歌話語誠懇:“以前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可現在姐姐覺得他應是全心全意為你好的。”


    楊渙不置可否。


    傅千歌道:“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是宮裏,還是朝堂上,接下來都會有一場大亂。


    國師這時候把你帶走,就算是傅家真有什麽事,也不會牽連到你的身上。


    是真心地為你著想,歌兒,姐姐也是真心替你高興的。”


    這話引起了楊渙的重視。


    東方晞說過同樣的話,但那個時候楊渙隻是覺得,他可能是暗示一些小的事件。


    比如木挽香,比如傅莊嬪。


    直到傅千歌以這種語氣,這種神情,又說出這樣的話,她才突然發現,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


    “姐姐是說朝局要大變?”


    傅千歌隻有在提到妹妹時,臉上才會有多餘的表情,除此之外都很平淡。


    “一定會變的,後宮和前朝都會變,或許你從華月回來,這裏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


    楊渙皺眉。


    難道東方晞把她帶走,並不是為了治病,還是另有原因?


    如果大的朝局要變,會向著哪一個方向發展?


    是白晨得勢,還是白慕,或者是別的勢利?


    她到底對朝局不太了解,對這些滿口忠義,背後卻拉黨結派的大臣也不太了解。


    盡管在東方晞和傅柏遊那裏補過課了,但要準確推斷出未來的局勢,她還沒有這個自信。


    反觀傅千歌,反而雲淡風輕,半分也不在意。


    “姐姐,如果朝局變了,你會怎樣?”楊渙問她。


    傅千歌淺然一笑道:“你不用擔心我,這宮裏再沒有人比我更熟了,總也會為自己留一條退路的。


    你隻管治你的病,好好的回來,就是姐姐最想看到的。


    如果真覺得華月國很好,在那兒住下來也行,但別忘了給姐姐寫信回來。”


    楊渙:“……”


    這怎麽說著說著像永別一樣呢?


    傅千歌握著她的手道:“宮裏的一切你都不用擔心,玉妃那裏也沒問題,我知道相府裏的事,也知道夫人的事,這些你都不用管,我應付的來。”


    楊渙:“……”


    有這麽一個姐姐,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當然,末了還是提了一下名字的事,因為自從傅柏遊解釋過“歌兒”的妙用之後,她真是連傅清歌這個名字都不想叫了。


    然而她才一問出來,就在傅千歌嘴裏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在姐姐眼裏,隻有你一個人才配叫歌兒,一路清歌,無憂無慮,其他人,不過是你的陪襯而已。”


    瞧瞧吧,會說話的人,與不會說話的人,到底有多大的差點。


    楊渙知曉傅千歌並非玩嘴上功夫,她大概是真心覺得,傅家的五個女兒,都不如她這個病妹妹。


    為了這片真心,楊渙從宮裏一出去,連相府都沒回,先去找東方晞了。


    “這裏要發生大事了?”她開門見山的問。


    東方晞不答反問:“你入宮了?”


    “對,入宮了。”


    他了然似地點點頭:“德貴妃跟你說了什麽?”


    楊渙:“我現在想聽你說。”


    東方晞便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眸光淺淡,狀態也很從容,好像大宛的國運,根本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他淡笑間的幾句話而已。


    “之前跟你說過的,局勢會變的,其實事情不是每天都在變化的,不值得大驚小怪,而且這個狀態,變一變也沒什麽不好的。”


    就因為他這種無關緊要的狀態,才誤導楊渙事情沒那麽重要,可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楊渙有點惱,聲音也淩厲起來:“不要輕描淡寫,會變成什麽樣子?白慕要造反嗎?”


    東方晞搖頭:“應該不會,至少現在不會,所以你不用緊張,你要護著的人,回來以後,他們還會在。”


    楊渙看他。


    相對於她的嚴肅,東方晞始終都是一副閑淡的表情,包括談到她關心的人時,眉梢也沒動一下。


    不知是不是怕楊渙多想,再不信他。


    沉默一會兒後,他又主動解釋:“聖宣王一心想要權,不給他,他便一直想要,而且要使出許多手段要。


    那倒不如讓皇上放一放手,看看到他到底要怎樣,最後也好拿一個準主意。”


    說的好輕鬆。


    然而卻是一招欲擒故縱的好戲。


    讓白晨放權出去,縱容白慕的野心,然後就有十足的罪名,把他拿下。


    這種手段相當腹黑。


    比如一個人原本並不想造反的,但因為自己手裏的權夠多,威脅也夠大,他就會在形勢所逼這下,不得不造反。


    因為在他看來,再不反就是個死。


    左右是死,為什麽不博一博呢?


    正常人都會這樣想,又何況是白慕一個本來就有野心的人?


    楊渙問:“這主意是你出的,還是皇上要這麽做?”


    東方晞的眼神暗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道:“我現在如果說,隻想早點治好你病,並不想參與別的事,你會信嗎?”


    “不信。”楊渙回的很幹脆。


    東方晞雖然神色暗淡,但還是向她笑了一下:“有很多事,都是老早就注定的,就算你我留在這裏,也不能改變什麽。”


    楊渙:“所以你把我帶走,真的不為了治病,而是想躲開這裏的亂局?”


    “不會怎樣的,相信我。”他的語氣有些無奈,“既是咱們都在這兒,也不會起到什麽作用,最多讓他們想多殺一個人而已。”


    “多殺一個人?殺我嗎?誰,白慕嗎?”楊渙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可她實在看不慣東方晞這種態度。


    似乎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不管別人願不願走,最好都要按照他設定好的去走。


    這種感覺太不好了。


    但是他接下來的回答,又一下子瓦解了楊渙的煩躁。


    他說:“楊府門口人,不是為了楊家,而是為了你。白慕早已經懷疑你的身份,包括白夜離的那棟宅子,他也查過。如果讓他知道,你還活著,你想他會怎樣。”


    楊渙的眼睛幾乎瞪圓:“會怎樣?會殺了我嗎?是不是七星煞血陣就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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