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項一鳴拉扯著胳膊往教室走的莞芊蕭,努力掙紮著停在了教室門口:“阿鳴,阿鳴,先把手鬆開再進去吧。”


    “啊?啊!”被這樣一說,項一鳴才反應過來,自己光顧著和項科賭氣,竟還拽著莞芊蕭的手腕:“我,我被項科氣得都忘記這茬了。”說罷趕忙鬆開了手撓了撓頭。


    跟在身後的項一鳴,不緊不慢的走上來,踏進了教室。本想若無其事的走回到座位,可沒想到,剛伸出腿就被喝住了。


    “站住。”講台上,老孫,哦不,是孫老師,正板著個臉,盯在項科身上。項科心想:看來這招是不行了。默默收回了將要踏出去的腳,站定。


    後麵的莞芊蕭二人剛想同項科走進教室,聽到這一句話,硬是沒敢踏進這個教室的大門。


    “後麵兩個呢?進來!”老孫那七百度的眼鏡可不是白配的,嗙的一聲,巴掌便拍在了講台上。


    項科身後,項一鳴跟著莞芊蕭,一小步一小步的移了進來。


    項一鳴左瞟右瞟,瞟見了老孫那沾滿粉筆灰跡的長裙上,留下的一個手印,默默憋著笑。莞芊蕭微低著頭,眼神直往前麵項科的褲腳看。


    “都給我抬起頭!”老孫又是一巴掌下去,倒是差點把自己的眼鏡給震掉。她一個激靈趕緊扶住了眼鏡推了推,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重新板住臉看著三人問道:“上課多久了?”“也就……五分鍾。”項一鳴躲在莞芊蕭身後小聲的回答。


    “也就?”老孫手起粉筆落,一個筆頭結結實實的砸在了項一鳴頭上:“我的課也敢遲到?幹什麽去了!”


    項一鳴哪裏能反應得過來,揉了揉腦袋。


    莞芊蕭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教室的柳月月,隨後抬頭對著老孫說道:“老師,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鼻子流血了,他們,他們也是為了幫我。”


    項一鳴剛想辯解,但顯然老孫沒給他這個機會:“鼻子流血了,還得兩個人去陪你不成?麵子夠大的啊。”話音一落,教室裏笑作一團。莞芊蕭羞的臉紅,頭越低越深。


    “行了都別笑了。”老孫拍了拍講台。但是教室裏的笑聲卻是更加大了。


    “有什麽好笑的!”剛還一副嬉皮笑臉模樣的項一鳴,現在的臉上卻是崩的死死的,吼了一句。


    教室內安靜了,卻是沒見過項一鳴這副神情,學生們都愣住看向了項一鳴。項一鳴也被看的一愣,反應了過來。眨巴眨巴眼,又換上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衝著老孫撓了撓頭發:“陪她我是自願的。”


    老孫無奈的懶得再和項一鳴較勁,又扶了扶眼鏡:“現在是高三,這麽重要的時期都給我打起精神!”


    “好的老師!”項一鳴爽快的回答著,想趁著說點好話讓老孫開心,便往座位那邊走,卻又被老孫一聲喝住:“站住。我讓你回去了嗎?”項一鳴弱弱的將身子縮了回去。“行吧,我也不為難你們,上節課我要求背誦的《赤壁賦》,你們按順序一人背一段我聽聽。”


    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項科,雖然介紹的稍微有一些晚,但項科作為在生活中也活得像個主角一般的人物,該有的學霸體質還是有的。不過老孫倒是不清楚這一點,畢竟才接手這個班沒多久。她考量著這種不服管教調皮搗蛋的學生,應當是幹什麽都不行,學什麽都不會的主。學校本著對每個學生都公平對待的原則,每次更換老師,都會隱藏學生之前的成績。老孫哪裏能想到,項科這號人物,坐的竟是班級第一的位置。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項科兩手插進上衣兜,看著老孫開始背誦:“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背到一半,項科停了停,麵對著一臉難受的老孫,項科送給了她一個不張揚卻又很有攻擊性的笑,接著繼續背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憑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項科停住:“老師,還要往下背嗎?”


    “回你座位去,再有下次看我怎麽收拾你!”老孫努力收起那顆即將暴躁的心,狠狠的盯著項科說道。


    “老師你對我可能有什麽誤會,我其實是個好學生,很好相處的。”項科又送給了老孫一個笑,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老孫手中的粉筆,啪的一聲斷了。


    下一個便是輪到了莞芊蕭,莞芊蕭躊躇又有些為難的看向座位上的項科,又看了看老師,抿抿嘴沒出聲音。


    “不會背?”老孫總算是抓到了個機會,趕緊質問道。


    莞芊蕭點了點頭。


    “你先站到一邊,你接著來背。”老孫指了指莞芊蕭身後的項一鳴。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項一鳴張口正背著,老孫在一旁開始說起話來:“不會背還敢上課遲到,今天背對了回去,背錯,就給我站在走廊直到背會為止。”老孫拿起粉筆準備繼續寫板書,邊寫邊說道。


    “歌曰……曰啥來著?”項一鳴抓了抓頭看向老孫:“老師,我忘了。”


    老孫回身瞅了兩人一眼:“都給我出去!背會再回來。”


    項一鳴偷偷拉了拉莞芊蕭的衣服,兩個人默默走出了教室。


    “柳月月,你是課代表吧?”老孫突然想起什麽,又轉過身:“下課,這兩個人歸你負責,檢查他們的背誦情況。誰沒背出來就抄寫全文二十遍,你收好再交給我。”


    “好的老師。”台下,柳月月咬牙切齒的盯著莞芊蕭走出教室。她以為不把自己報告給老師,自己就會感謝她嗎?別做夢了。要不是因為她,項一鳴也用不著故意裝傻充愣一次次的去幫助她替她解圍。那篇課文,那篇課文他明明會背誦的。他明明,就和項科的成績不相上下。她看著項一鳴整整高中兩年,因為學校每年隨機分一次班,她沒辦法憑借學習成績,而保證和項一鳴分到同一班級。所以她還特意求了稍微能說上話的爸爸,將她調到與項一鳴同一班裏。既然他們兩個現在都由自己負責,那就不要怪她公報私仇了。


    同樣注視著莞芊蕭的,還有一旁坐著的項科。他確實沒有想到,莞芊蕭平時上課聽得那麽認真,卻真的沒有背出古文。看著她同項一鳴走出教室,項科開始陷入了沉思。


    正是昨天三人分別後的晚上,項科洗漱後剛脫了衣服,一頭紮進被子裏,一旁桌子上的手機便響了。項科伸長胳膊,依舊將臉貼著被子睜開一隻眼睛去拿手機,是項一鳴的短信。


    “幹嘛呢?”


    項科睜開了眼睛拿過手機,轉個身躺平在床上,將手機舉在臉的上方回複:“剛躺下。”


    “那正好,你出來一下。”


    “哪裏正好了。我都躺下了你還讓我出去?”


    “我在你家門口了。”


    項科無奈的坐起來,隨手套了件外套。不經意間,瞥到了書桌角落裏躺著的一個東西,有著棉花糖一樣的形狀。


    剛把大門打開,就看見項一鳴蹲在他家門口旁邊。


    “什麽事?”項科踢了踢項一鳴。


    項一鳴向旁邊挪了兩步:“坐。”


    雖然不知道項一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項科還是在項一鳴身旁蹲了下去。


    “小科科。”待項科蹲下,項一鳴有些正經的,靜靜的說道:“距離悠搬離這裏,已經多少年了。”


    項科沒有想到項一鳴會提起悠的事,頓了頓回答道:“差兩個月八年。”


    “看來你記得比我清楚。”項一鳴依舊平靜的:“那你還喜歡悠嗎?”


    項科沉默了,他最近似乎沒有經常想起,關於悠的事情,也沒有因為思念悠而睡不好覺。在莞芊蕭出現後。


    “喜歡嗎?”項一鳴又問了一次。


    “喜歡……”項科還是回答道。


    項科覺得,他是喜歡悠的。記憶裏那個活潑的,驕傲的,卻又時而溫柔的關心他的,他心目中的公主,他願意為之牽馬的那個悠。


    “那你……你喜歡蕭蕭嗎?”項一鳴站起身,一隻腳抵在牆壁,雙手插進褲兜靠在了牆上,抬頭看著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空。


    正跟著項一鳴一同起身的項科,聽到這話又是停頓住,隨意的拍了拍身上並未蹭髒的衣服,也雙手插兜,靠在了牆上:“並不。”


    他們兒時一起養成的雙手插兜的習慣,項一鳴喜歡插在褲兜裏,而項科喜歡插在上衣兜中。


    項一鳴轉過頭,看著項科:“可她喜歡你。”


    “嗯。”項科淡淡的。


    項一鳴沒有理會項科,轉過頭接著看向天空笑了一下:“我喜歡蕭蕭。”


    “嗯。”項科側過頭看著項一鳴,他知道項一鳴這話是認真的,因為隻有在他認真的時候,眼睛裏才充滿了光。可這光,在悠搬離這裏後,也隨著他安靜的性格消失不見了,或者說,很少再見。


    “所以我準備努力,把蕭蕭從你這泥潭裏拉進我溫暖的懷抱,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哦。”


    收回思緒,講台上老孫說了什麽,項科一句都沒有聽到。


    走廊上,莞芊蕭和項一鳴並列站在教室門口。


    “蕭蕭你怎麽都不會背的?”項一鳴小聲的問。


    “我之前就落下了功課,現在跟著進度本來就很吃力了。”莞芊蕭低下頭有點難過:“老師讓我們背古文,可是我們連書都沒拿出來。”


    “沒關係。”項一鳴用手指在莞芊蕭的頭上點了兩下一臉笑意:“鳴哥哥教你背。”


    莞芊蕭很是疑惑:“可是你剛剛……”


    “哎呀,我懶得聽老孫講課,和念經似的,想認真聽課都要被她弄瞌睡,正好借個機會溜出來。”項一鳴雙手在胸前一抱,神氣的:“還是先解決你這個問題吧,我先背一句,你再跟著背一句。”


    “嗯好。”莞芊蕭開心的點了點頭。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


    “我喜歡你。”


    “我……”


    其實,距離悠搬離這裏已經正好八年了。


    如果說,是真正的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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