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個冷若冰霜的劍客,對待自己認同的人卻又意外的體貼。


    禦翎聽著徐坊茴的話,笑著點了點頭,“好。”


    對方猜測的並沒有錯,他們確實沒有將馬車一並帶過來,原本青年是想讓貴佞吃完早飯後再去尋覓新的馬車來,畢竟以他的身體狀況不坐馬車是不行的,隻是沒想到徐坊茴已經將這件事做了,倒是節省了不少時間。


    因此等到兩人吃完早飯,馬車就已經在外麵候著了。


    他們並沒有叫車夫,貴佞一個人就夠用了。


    而徐坊茴則還是騎著自己的馬跟在馬車旁邊。


    馬車的簾子掀開又落下,馬鞭輕輕一揚,屬於三個人的行程就正式開始了。


    大道上的路十分好走,也沒有多少顛簸,隻是一個人坐在馬車內不免無聊,因此禦翎偶爾會掀開窗簾看看外麵。


    路上遇到什麽有趣的地方就會稍停片刻。


    反正他們並不趕時間,所以徐坊茴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坐在馬上看著青年被搬下來又搬上去的身影。


    禦翎似乎對這樣耽誤行程的事情格外樂此不疲,僅僅是在和白衣劍客同行的第一天,就在路上停留了三五回。


    他偶爾下來看些野花,偶爾會讓貴佞去抓幾條魚燒烤,隻不過幾人身上並沒有帶什麽調味之物,故而烤出來的魚勉強能入口,卻實在算不得什麽美味,青年隻是吃了一口就扔下沒有動了。


    不過徐坊茴卻是將自己的那條魚乖乖吃完了。


    臨走的時候他還將火堆也收拾幹淨了。


    禦翎靠在輪椅上,並沒有出言讓貴佞幫著對方一起做些什麽,等收拾好了後三個人再次啟程。


    行了半天功夫,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


    隻是他們卻還停留在大道中段,附近連村落都沒有,索性幾人身上還帶著幹糧,於是就湊合著吃了一頓。


    幹糧是出發之前就準備好了的,吃起來又幹又硬,比起烤魚來還要難吃一點。


    原本以禦翎對烤魚的態度,徐坊茴以為對方是不會吃這個幹糧的,可沒想到青年卻就著水一口又一口將幹糧全都吃了下去。


    那些冷硬的幹糧被他吃得優雅無比,甚至讓徐坊茴產生一種幹糧其實很好吃的錯覺。


    他隻看了禦翎幾眼後就收回了目光。


    徐坊茴的教養不允許他這樣盯著別人進食,那樣太過失禮。


    白衣劍客寒氣逼人,卻又恪守家訓,整個人好像是被尺規丈量出來的,不會出現分厘差錯。


    “你方才為何看我?”


    稍微果腹後,青年擦了擦自己的嘴。


    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色的衣裳,束發玉簪泛出瑩潤光澤,肌膚白得近似雪般,羽睫長而濃,那雙時常隱著笑意的瞳孔更是猶如水晶般明亮剔透。


    禦翎坐在樹蔭之下,細碎的陽光透過縫隙打在身上,將他整個人襯和得更加清新雅然,好似不識人間煙火的富貴少爺。


    此刻他正歪著頭看著徐坊茴,像是在不解對方剛才為什麽那樣盯著自己。


    青年對於旁人的目光實在太敏感了。


    白衣劍客剛剛吃完手中的半塊幹糧,他方才隻是略微看了對方幾眼,沒想到依舊被發現了。


    “我以為你不會吃幹糧。”


    畢竟方才在路上有過前車之鑒。


    他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又是一股子清清冷冷的味道,同樣是站在陽光之下,徐坊茴卻像是一塊堅冰,眉目之間都因為自身的寒冷而被反射出光澤來,隻不過這光澤同樣帶著冷意。


    “長路漫漫,沒選擇的時候當然還是得習慣一些。”


    禦翎的眼睛彎了彎,是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將手中還沒有吃完的另一塊幹糧重新放進了食袋中。


    “天黑之前我們能趕到下一個地方嗎?”


    青年昂著頭看了看前路,大道上一片坦闊,有些望不到盡頭的樣子。


    如果在天黑之前不能趕到下一個地方,意味著他們今晚就要露宿野外了。


    可馬車上並沒有太多禦寒之物,以禦翎現在的體質,如果這樣在外睡一宿,明早起來不定就會發一場高燒。


    若是在平時高燒也就高燒了,偏偏禦翎的身體特殊,誰知道這樣會不會影響什麽,進一步拖累青年的身體。


    “不行。”


    徐坊茴搖了搖頭,哪怕沒有看路也知道以現在的速度三個人在天黑之前是到不了下一個地方的了。


    白衣劍客自然明白禦翎剛才的言下之意,他此刻也想起了青年的身體狀況,好看的眉間輕輕皺起。


    徐坊茴意識到自己讓人準備馬車畢竟還是太匆忙了,沒有考慮全麵。


    “等會從小路走,天黑之前或許還能趕到。”


    皺起的眉頭平緩下來,徐坊茴看著大道旁邊的小路,提出解決辦法。


    等到下一個地方,就將平時需要用的東西全都置備好放上馬車,以免有什麽突發情況。


    青年和貴佞對於這樣的決定沒有反對。


    一行人再次整裝待發,馬車在大道上轉了個身,鑽進了一條羊腸小道。


    而馬車後麵跟著的白衣劍客也打著馬一同踏上了小道。


    下午的時間,禦翎並沒有再像上午那樣浪費時間,三個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進了城。


    這一路上青年都保持著過分安靜的狀況,而貴佞因為忙著趕馬車也沒有發生什麽異常,隻不過當他抵達客棧掀開簾子,望見禦翎閉著眼睛,呼吸淺到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腳邊更是掉落了一塊染血的帕子後還是難免慌了神。


    “公子!”


    貴佞的聲音很快就被徐坊茴聽到了。


    白衣劍客下馬提步抱著昏迷不醒的青年進客棧的動作一氣嗬成。


    “快去請大夫來!”


    “好。”


    貴佞看著已經被抱上樓的青年,趕忙轉過身去找大夫。


    他對於此地人生地不熟,還是問了小二才知道醫館在哪裏,因為情況危急,貴佞是帶著武功將大夫“拎”到客棧的。


    倒也趕巧,這名大夫先前曾和藥神穀有過淵源,受到過神醫的指點,故而當他為禦翎診脈時,很快就清楚了青年的病情。


    原本被壓製下來的毒素因為內力的運用再次泛了出來,若不是他趕來及時,此刻恐怕就要蔓延到五髒六腑,到時就不僅僅隻是吐血了。


    “簡直是胡鬧!”那大夫頗有脾氣的甩了甩袖子,“病人的身體狀況一點內力都用不得,你們怎麽讓他用了?要是再多用一點,現在恐怕已經是個死人了。”


    那大夫講話也毫無忌諱,看著昏迷在床上的青年,又看著站在床邊的白衣劍客和護衛,嘴裏都是不認同。


    隻是他講歸講,手底下的動作卻沒有片刻遲緩。


    不一會兒銀針就布滿了禦翎的身體,青年蒼白的臉色看上去也好了一點。


    “多謝大夫出手相救,隻是我家公子昨日身陷危難,實在是逼不得已。”


    貴佞見著大夫當真有幾分真本領,連忙拱了拱手誠懇道謝,同時還為青年為什麽這樣找了理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原本禦翎對徐坊茴說的時候便是有些含糊其辭,眼下白衣劍客聽到貴佞所說的身陷危難,清冷的目光一頓,等大夫將禦翎的狀況穩定了下來,又開了藥走後,他才問道:“你們昨晚究竟發生了何事?”


    徐坊茴雖然對禦翎了解的並不多,可是以禦家人的行事作風,若是讓禦翎獨自出行的話,勢必會帶上許多人,然而現在就隻有青年和貴佞兩個人,顯然這也和昨晚的事有關。


    白衣劍客身上的氣勢和青年很不相同,可他站在這裏靜靜看著你的時候,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冷意。


    那抹冷意猶如劍鋒出鞘,讓人下意識感到害怕。


    這是貴佞在第二個人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情緒,第一個是禦翎。


    他沒有和徐坊茴交過手,也不知道對方的實力究竟如何,隻是貴佞在這樣的氣勢麵前很快就落了下風。


    於是他將昨晚發生的事掩去了一些重要部分說了出來。


    在說到禦翎強自撐著使用內力對付那群不速之客的時候,白衣劍客那雙冷然的眼眸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青年。


    旋即又如往常般很快撤了回來。


    禦翎這樣的情況,勢必要在客棧多停留一日的。


    可就在當天晚上,吃過藥後青年就發起了高燒。


    熱意來得洶湧,失去意識的人被燒得似乎有些迷糊,他過分蒼白的臉因為發燒而竄起了不正常的紅暈,嘴裏也一直說著話。


    貴佞去找大夫的時候,徐坊茴坐在房間內,隻聽見對方斷斷續續的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燃……燃兒……”


    燃兒,淩燃。


    徐坊茴和禦翎、淩燃兩人都是從小相識的,隻是因為性格原因都不甚熟悉。


    又因為淩燃是個女孩子,所以在對待上他的態度也有所不同。


    小時候母親便教導他對待女孩子要溫柔一些,可是徐坊茴並不知道什麽才叫溫柔,於是在和淩燃相處時,他都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


    這是出於一種禮貌的客氣,裏麵依舊帶著疏離。


    眼下這個時候,徐坊茴再一次回想起了“禦翎”曾經找他比試的時候。


    那時候對方說什麽“我要讓燃兒看看究竟是誰更厲害些”的話,他還有些莫名。


    不過現在看來,恐怕是青年心悅淩燃,才會想要拿自己做筏子,


    對於徐坊茴而言,禦翎這樣的做法有些幼稚。


    那邊囈語還在繼續,白衣劍客估摸著時間,起身準備將對方額頭敷著的濕毛巾拿下換一塊新的時,卻見青年悠悠睜開了眼睛。


    而此時徐坊茴正保持著半低的姿勢,兩個人的距離極近。


    他能夠感受到對方鼻翼間的氣息,能夠看到對方臉上的細微絨毛。


    這樣近的距離,足夠讓徐坊茴更清楚地看到禦翎的樣子。


    那張在禦翎沒出事之前掩映在開朗陽光下,又在禦翎出事後掩映在溫潤柔和下,極為好看的臉。


    青年的骨架很好看,所以即使臉色過分蒼白,也還是看得出來他長得十分好。


    因為發燒的緣故,禦翎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暈暈然然的狀態,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水潤,瞧著正低頭向自己伸手的白衣劍客,像是有些疑惑對方是誰。


    他像一團奶貓般眨了眨眼睛,眉頭也皺了起來,“你是誰啊?”


    這話問得如同稚子,既沒有平日裏的溫吞,也沒有平日裏的活潑。


    倒像是在朝著人撒嬌。


    這讓徐坊茴難得的愣了愣。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青年這副模樣,墨色的瞳孔卻並無絲毫波瀾,“閉眼,休息。”


    話落,徐坊茴就取下了禦翎額頭的毛巾,將一塊新的毛巾擰幹敷了上去。


    等他再看時,對方已經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白衣劍客不再看禦翎,重新走回了自己原本坐著的地方。


    並沒有再等很長時間,貴佞就帶著大夫過來了。


    一天之內來過客棧兩次,還是以同樣的手法被帶來,那大夫對於禦翎自然有所印象。


    他略微診了脈後就得出並無大礙的結果,隻不過因為青年的身體過於虛弱,所以晚上還是要有人仔細看著。


    囑咐完這些後,在貴佞厚重的酬金下大夫就走了。


    *


    上半夜是貴佞值的班,下半夜是徐坊茴值的班。


    天剛剛亮的時候,禦翎的燒就完全退下去了,想著大夫臨走前說的話,白衣劍客知道對方暫時沒什麽危險了。


    他剛想回房間休息,又突然想起貴佞在那個房間,因為禦翎的病情來得突然,他們隻來得及開一間房,而貴佞住的那間則是晚上的時候找小二特意開的。


    於是腳步又停了下來。


    徐坊茴坐在小桌旁,撐著自己的腦袋淺眠了起來。


    這廂剛剛閉眼,那廂又剛好睜開了眼睛。


    出於對這些病痛的好奇,所以在進入這個位麵的時候,禦翎就放任了自己去感受那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東西,他現在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就連昨晚的昏迷也是在他刻意縱容下發生的。


    隻是昏迷之前他給自己下了一個鞏固男二人設的暗示。


    醒過來的青年躺在床上看了眼窗外亮起來的天,揉了揉還有些泛疼的腦袋。


    這些都是前天晚上擅自動用功力的後遺症,“禦翎”的內力是不足以讓那些人毫無反手之力,所以禦翎動用的是自身的力量。


    不過對於這些人,他所動用的力量連千萬分之一都不到。


    天亮了沒過多久,禦翎的房門就被敲響了,是貴佞醒了。


    這聲音也很快吵醒了徐坊茴。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禦翎的方向,就見青年雙目清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過來。


    徐坊茴收回了眼,站起身打開了房門,等貴佞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禦翎清醒的模樣。


    人看著似乎也沒有昨天那麽駭人了。


    *


    徐坊茴和貴佞畢竟是輪流守了大半夜,因此在禦翎醒過來後,即使青年堅持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繼續趕路的時,三個人也還是在客棧多呆了一上午。


    等到下午的時候,徐坊茴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青年道:“你確定身體沒問題嗎?”


    實在是禦翎昨天的樣子有些凶險,他才不得不問一句。


    禦翎頷首,“放心吧,沒問題。”


    他眼中太過淡然,又透著對自身狀況的把握。


    “若是有任何不適及時告訴我。”


    哪怕是在關心他人,話裏依舊是充滿冷意。


    禦翎並不覺得哪裏不妥,再次點了點頭。


    因為這一次馬車裏準備的東西很充足,所以即使在外過夜也並不要緊,故而在徐坊茴的有意照顧下,他們行得很慢,頗有些出來遊山玩水的樣子。


    隻是這樣悠閑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


    一出城門,走了幾刻鍾後,三人就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徐坊茴警惕地拉了拉韁繩,讓貴佞停下了趕馬車。


    他坐在高大的駿馬之上,仔細辯聽著周遭的聲音。


    風聲攜裹著樹葉的沙沙聲,一時半會並沒有聽出什麽來,可隨即他就察覺出在這裏麵混雜了幾道呼吸聲。


    這些人跟在他們身後出於什麽目的?


    徐坊茴不由想起貴佞說過的和昆吾派以及紫都派之間的齷蹉。


    依禦翎交代下去的手段,紫都派應該是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弟子大費周章的派人過來圍追堵截,可是昆吾派不同,畢竟昆單是昆吾派掌門之子。


    兒子在外被人取了舌頭,以昆吾派掌門人的作風,不管對錯,定然不會輕易放過禦翎。


    所以這些人應該是衝著青年來的。


    “貴佞,你帶著禦翎先走,我殿後。”


    語速難得有些急切。


    能讓昆吾派掌門人派出的人,顯然不是好對付的。


    徐坊茴縱然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帶著禦翎突出重圍,此時的情況隻能讓對方先走,他一個人留下也許還能奮力一搏。


    這樣想著,徐坊茴伸手抓緊了腰間的佩劍,神情也越發冷肅了起來。


    可是他的反應雖快,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那些人從他們出城的時候就跟在了後麵,現在弄出動靜,自然是準備出手了。


    因此就在徐坊茴的話音剛落,四麵八方就已經發動了起來。


    ------題外話------


    明天還是5000字更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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