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或者說冷靜了一會,梁璐才說道,“咱爸犯了什麽錯,你為什麽要抓他?”


    誰知道祁同偉在電話那頭很是平靜地說道,“他是你爸,不是我爸,不是咱爸。”


    “……”梁璐再次被氣得人要爆了。


    實在是,祁同偉這話,說的太氣人。太忘恩負義了。


    你不知道,你這個省廳一哥位置是怎麽來的嗎,你這一路升得飛快,都是因為我爸。


    但這話不能說,隻好說道,“我爸都這個年紀了。退休這麽久了,怎麽可能有人找他麻煩?”


    梁璐雖然隻是漢大政法係的副主任,畢竟梁群峰長期在高位,對這些還是比較懂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之前高書記打電話問我,最後高書記提醒我,說可能是漢東要來新書記,有人在搞渾水。”祁同偉輕輕說道。


    梁璐聽到這話,不知道說什麽好,一會才說道,“我要見我爸?”


    “不可以,反貪局的人已經馬上過來,你爸馬上要去那邊。”


    “你……”梁璐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心中想的卻是,祁同偉究竟是出於無奈,還是公報私仇。


    “不對,這祁同偉肯定是故意的。現在覺得成為省廳一哥,羽翼已豐,準備報複回來。”


    梁璐自然知道,祁同偉對自己從沒愛過,而且一直很怨恨。


    當年自己為了拆散祁同偉跟陳陽,讓梁群峰把祁同偉拎在鷹嶺坡司法所。結果等祁同偉好不容易成為緝毒英雄,想要調回來,還是被自己給擰住了。


    不得已,祁同偉隻好向自己下跪認錯。所謂下跪求婚。其實就是下跪服軟。


    梁璐自然知道祁同偉對自己,很是不滿。隻是以為結婚後,自己對他好一點,祁同偉升官快一點,還是會成為好夫妻的。


    現在看來,強扭的瓜不甜。自己這搞不好,是引狼入室。


    祁同偉把梁群峰的抓了消息,不到半天時間,就傳遍整個京州高層。實在是,京州不大,這事又如此的不可思議。還涉及到倫理。


    祁同偉抓梁群峰,女婿抓嶽父,嶽父還是前漢東政法一哥。


    也是如此,許多人都在冷眼旁觀。


    不過,祁同偉好像對這些完全不知道似的,繼續待在辦公室裏翻閱資料。這次,祁同偉查的是陳岩石的資料。


    很快,祁同偉就收集到陳岩石部分資料。這些資料,很可能會讓陳岩石吃不完兜著走。


    不過,祁同偉也知道,自己要是去抓陳岩石,可能會被漢東老百姓的口水給淹死。


    實在是,陳岩石在漢東的口碑,不是一般的好。


    但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陳岩石不算一個好人。


    不說在大風廠改製中,犯下十分嚴重的錯誤。不說其他的,當時祁同偉跟陳陽戀愛,被梁群峰橫加幹涉。他作為漢東常務副檢,要是幫一下,可能祁同偉跟陳陽就不會分開了。


    自己女兒的男朋友被人這麽欺侮,都不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


    隻是說一句公道話呀。


    也是如此,陳陽後來跟陳岩石鬧翻了,跑去京都,這麽多年沒回來過。


    還有,陳海級別問題。陳海現在年紀輕輕,已經是漢東反貪局一哥,副廳級幹部。而被人說成吃軟飯,隻會背靠鍾家的侯亮平,還隻是處長。


    這兩位是同宿舍同學。侯亮平在反貪總局,在京都,更容易升官很多。


    所以,得細品,這陳海級別的問題。


    卻說祁同偉下班後,開著車來到高育良所在的別墅。既然梁群峰、陳岩石等人都有別墅住,這些在任的漢東大佬,肯定也是有別墅的。


    事實上,漢東在任與退休的大佬們,住的是同一個別墅群。隻是,位置上有所區別。有些涇渭分明的意思。


    畢竟退休後,一般來說,門可羅雀。看到在任的天天都有人拜訪,肯定心理會很不平衡。


    所以,省裏對這些大佬的住處安排,也是反複考量的。


    祁同偉提著一袋營養品,來到高育良家門口,按了下門鈴,吳慧芬打開門。


    “師娘,吃了沒有。”祁同偉的嘴很甜。


    吳惠芬看著祁同偉與手裏提著的營養品,忍不住說道,“我說同偉,你怎麽又拿東西過來。這不合適。再說你老師最討厭人送禮的。”


    祁同偉走了進去,將營養品放到茶幾上,才笑著說道,“師娘,其他人送禮肯定不行,但我這是老師和您拿點營養品,誰能說什麽。再說,這才幾個錢,是吧,是我的一點小心意。”


    “行吧,你怎麽說都有理。”吳惠芬也跟著笑了起來,倒了一杯茶後,才對祁同偉說,“你趕緊去書房吧,你小心點,你老師今天心情看來不太好。”


    “好的,謝謝師娘,我先進去跟老師說說話。”祁同偉跟吳惠芬打了個招呼。往裏走了一會,很快來到高育良書房。想了想,輕輕敲了敲門。


    就聽高育良在裏麵說道,“進來吧。”


    走進房間,裏麵隻開著一盞很暗的台燈。這也是高育良的風格,喜歡待在陰暗處,這樣才能更冷靜,才能看的更清楚。


    “坐吧。”高育良又說了一句。


    “好的,老師。”祁同偉順勢坐在高育良對麵。


    “說說你今天抓梁書記的事吧。”高育良開門見山地說道。不過語氣還是很平淡。


    顯然,在上午通話時,高育良覺得兩人電話裏聊天不方便。現在要當麵聊天。


    兩人都是司法係統的人。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說話最安全。


    其實,真正最安全的還不是這種麵對麵聊天。是去到一個小房間,都不穿衣服,非常小聲的說話。有監控設施,有錄音設施,都沒法記錄。


    當然,高育良房間裏,應該沒這種監控設施的。


    “好的,老師。情況是這樣的,”祁同偉說著,拿了三份材料給高育良,“昨天下午,我突然收到這三份這樣的材料,昨晚我查了很久,發現所言非虛。”


    高育良拿著材料,看完後,沉思良久,才問道,“能找到對方的資料嗎。”


    對方,自然是郵件人。


    “沒辦法,我試過了。正是如此,我不得不動手。不然,不僅我嶽父同樣會出問題,我也會出問題,而且很可能會連累到老師你。”


    高育良看了一眼祁同偉,才說道,“你倒是公私分明的。”


    “其實也不算公私分明,主要是,這事我想偏袒也偏袒不了,”祁同偉顯得很坦誠,“而且我擔心,這事就是衝著我,或者衝著老師你來的。”


    高育良再次看了一眼祁同偉,才說道,“同偉呀,衝著我來,就沒必要了。上麵已經派了一位叫沙瑞金的書記過來了。”


    顯然,高育良對於自己沒有正位漢東一哥,很失望。事實上,正常情況看,高育良擔任漢東一哥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一般來說,做某地一哥,一般是從二哥、三哥裏麵選。但漢東的劉s長身體不行,隻有高育良有競爭資格。


    沒想到的是,上麵還是另外選了人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高育良隱隱有一絲不安。但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對祁同偉說道,“沙瑞金要過來,你最需要小心。你的位置很重要。昨天我聽到有人告訴我,說你侄子在呂州輪見,你得馬上處理好此事。”


    祁同偉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說道,“有人告到老師您這裏來了?”


    “嗯。”


    “老師,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第一時間跟呂州的春海同誌通話,讓他依法處理,從嚴處理。”


    “……”高育良。


    祁同偉又說道,“不過老師你說的對,沙書記新來,第一個動刀的位置,肯定是我省廳一哥位置。”


    “所以,你得盡快成為副s長,同偉呀,最近趕緊破一兩個大案子,再宣傳宣傳,我才能為你說話。”


    祁同偉頓時顯得很高興,“是,老師。”


    高育良看著喜形於色的祁同偉,有些小失望。這祁同偉爛泥扶不上牆,自身破綻太多。之前想扶他上副s長,在常偉會被否了。


    奈何趙立春剛才又打電話過來,說一定要保住祁同偉省廳一哥的位置。


    這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一時間,這對師生各懷心事,氣氛有些沉默。


    又過了一會,高育良才說道,“你自己最近幾天,還要注意,任何時候,隻有經得起組織考驗,才能獲得組織認可。”


    這也是在提點祁同偉,趕緊把一些東西處理幹淨,斬斷首尾。


    “是。”


    從高育良房間出來,跟吳惠芬告辭後,祁同偉被晚風一吹,隻覺得有些燥熱。心中開始反複權衡,怎麽幫王大庚這個假祁同偉,消滅所有證據。


    想到這裏,祁同偉決定,首先得解決山水集團。而解決山水集團,首先得解決趙瑞龍。


    於是拿起手機,對高小琴說道,“我等下過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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