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君臨大地,破敗的小鎮燃起了一道又一道篝火,映照那些失去親人與家園的人身上,他們神情恍惚,無所適從…


    前一天,還和親人在炊煙嫋嫋的青磚屋內,有說有笑,一家合歡。


    現在,一切化為灰燼,以往許多相識之人,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


    災禍從天而降,摧毀了他們的家園,也摧毀了他們的內心。


    熬過這一夜,又該何去何從…


    賴以生存的家都沒了,還能去哪?


    小鎮上的人圍著篝火,有不少人低聲抽泣,更多的人臉上洋溢著麵無表情的麻木。


    像極了一群苟延殘喘的人…


    一處篝火旁,單無雙皺眉道:“發生這麽大事,宋胤城城主府那邊,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豬肉強往火堆裏添了些枯枝,苦笑道:“你不知道,前些天,北淵附近上古秘境內,發生了大事,宋胤城城主蕭別離,刀魁辰軒,以及麾下統領與精銳甲士,盡赴於此,此刻就算他們想管,怕也有心無力…”


    單無雙心中疑惑更重,就算為了上古秘境內的各種機緣,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率領舉城之力,盡數進入其中吧?


    隻聽豬肉強又道:“我聽到過一些風聲,龍殷有人在上古秘境內得到一顆傳說中的仙藥,可還沒捂熱,就被一個蒙麵黑衣男子給搶走,有人說,他是西方神族的人,宋胤城城主得到消息,確認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才有舉城進入秘境的決定。”


    青林目光炯炯,那人多半就是橫江鎮遇見的那個家夥,果然,他也去了上古秘境內麽…


    單無雙還是有些不解,道:“就算如此,為了區區一個人,就要如此興師動眾,說來說去,還是為了上古秘境內的機緣吧…”


    豬肉強聲音沉重道:“何止一個…那家夥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身後凝聚一股數萬人的軍隊,在上古秘境內,所向披靡,無人能敵,龍殷已不知有多少修煉者死在他手中,身為龍殷十大城主之一,這事又發生在宋胤城境內,他豈能坐視不管。”


    青林與單無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青林道:“數萬人的軍隊?他們都是外族的人麽?”


    豬肉強搖頭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具體情況,無從得知…”


    青林輕吸了口氣,看來,進入上古秘境的時間,要提前一些。


    不為別的,那名與他素有恩怨的蒙麵男子,做了那麽多天理不容的惡事,如今是時候,找他做個了結!


    青林看了看四周,小鎮上的人,圍在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篝火旁,有的已經睡著,有的仍發著呆。


    深秋的夜,又在這天山腳下,即使有篝火取暖,許多人還是瑟瑟發抖。


    青林轉頭問豬肉強,道:“他們這樣遲早會凍壞的,我們能做點什麽嗎?”


    豬肉強沉思一會,道:“天山上有許多千年紅木,我們可以砍了,給他們重建家園,不過,整個小鎮數千口人,恐怕得費一些時日…”


    青林點頭,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手吧。”


    豬肉強一怔,卻看見青林站起了身。


    江三也伸了個懶腰,笑著對豬肉強攤了攤手:“他一向如此,總把別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


    單無雙,小花同時起身,站在青林身後,隻要是他心裏想,不管如何艱險,她都一定會幫他完成。


    豬肉強怔了好一會,才苦笑著搖搖頭,心中感概萬千。


    第一次聽到江湖的時候,他心裏滿是不屑,狗屁的江湖,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世界,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


    在這個平凡的小鎮,人還分個三六九等,有錢人逛個青樓,別人都是一口一句爺伺候著,哪像他,穿個圍裙站在青樓門樓,隻有無盡的白眼和嘲諷。


    平凡人的世界尚且如此,更別說實力為尊的修煉界了,什麽狗屁道義情義,什麽狗屁江湖兒郎,在絕對的利益麵前,連個屁都不如。


    五年前,他朋友滿天下,欽慕他的女子無數,可跟刀魁辰軒一戰落敗後,家門門口羅雀,佳人一無所蹤,以往稱兄道弟的朋友知道他身受重傷,紛紛與他劃清界限,傾慕他的女子佳人知道他修為被廢,更是冷嘲熱諷,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時的他,心中當真是無限迷茫,他落敗是真,受傷也是真,卻遠沒到修為盡廢的地步,隻不過是他厭倦了當下的生活,想過平凡的日子。


    沒想到以往所謂的兄弟朋友,沒一個前來安慰,反而避之不及,或冷嘲熱諷,世態炎涼至此,他才知道,這個狗一樣的世界,人心如此不堪…


    心灰意懶,來到這小鎮,做了一個殺豬賣肉的屠夫,這一呆,就是五年。


    每日出攤賣肉,看看鎮上大姑娘小媳婦,喝口小酒,有富餘的銀子,就到小鎮唯一的青樓,享受那春宵一刻。


    日子過成這樣,反倒有說不出的瀟灑。


    那時他就會想。


    情義,有美酒來的香醇嗎?


    人心,有銀子來的實在嗎?


    江湖,有女人來的痛快麽?


    狗屁不如的情義,一文不值的人心,肉弱強食,毫無感情的江湖,所謂的江湖兒郎,在他眼裏,連個屁都不是啊…


    直到那個叫青林的少年,在龍殷傳的沸沸揚揚。


    有關他的事跡,他一個街頭賣肉的,耳朵都快聽到起繭子了。


    原來所謂的江湖中,還有他那般蠢的人,蠢的讓他沉寂許久的內心,開始出現了一絲火花,所謂的江湖,讓他第一次感到舒心…


    當這個“愚蠢”的家夥站在自己身前,一心隻想著小鎮上受苦的人們,豬肉強第一次覺得:


    江湖,其實也蠻不錯的…


    他大笑著站起身,走到青林身旁,緩緩道:“這個世間,我不曾服過任何一個人,即使是驚雷刀辰軒,也隻是欽佩他的刀而已,你,是第一個讓我刮目相看的家夥…”


    他拍了拍青林的肩膀,身子一掠而去,半空中有聲音傳來:


    “好一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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