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洋洋灑灑的說了自己的十策,趙桓盯著大大的堪輿圖和嶽飛的劄子,遇到不是很明白的地方,也會問幾個問題。


    這場奏對持續了很長的時間,趙桓才放下了劄子。


    他笑著說道:“吳家兩兄弟的想法,很不錯,把劄子留下,朕傳給嶽將軍看看。這樣吧,吳玠到嶽將軍手下,做行營兵馬都監,而吳璘到韓將軍手下,同為行營兵馬都監如何?”


    趙桓給的這兩個官製,都是貳官。


    換句話說,他們在是河間軍和山海軍的副帥。


    這個職位,可不算低了。


    “惟服聖命。”吳玠和吳璘互相看了一眼,兩個人眼中都有驚喜的目光。


    他們並非裸官空降,而是帶著蜀中義軍一起去河間軍和山海軍,副帥這個職位已經很高了。


    趙桓並沒有所謂的過蒙拔擢。


    相反是之前的朝堂虧待了吳玠和吳璘兩人,僅僅對西夏的戰績,吳玠早就該是校尉了。


    “蜀中義軍有多少?”趙桓抿了一口熱茶,說了小半個下午,他這口幹舌燥。


    “約有正軍五萬餘人,輔軍約有十萬之數。”胡世將笑著說道。


    趙桓一口茶差點噴了出去,他強行咽下了茶水,說道:“多少?”


    “十五萬吧。”胡世將看著官家驚訝和疑惑的目光,重複了一遍。


    趙桓咳嗽了兩聲,剛才喝水差點把他嗆到,他平複了下心情說道:“這麽多嗎?會不會影響到了蜀中百姓的生產?”


    趙桓一直小心謹慎,不願意增加大宋軍卒的數量。


    就是防止軍卒過多,導致大宋陷入窮兵黷武。


    “不會,兩蜀地區約有三百多萬戶,六百萬人丁,二十抽一,不算多了。”胡世將笑著說道。


    而趙桓卻皺起了眉頭,這兩蜀地區,一戶隻有兩口人?


    他看著胡世將問道:“這二十抽一是按照戶說的嗎?還是多了些啊,就五萬正軍隨行就是。其他的回到蜀中安定地方好了。”


    “還有這丁口是不是太少了些?”


    胡世將仔細琢磨下,官家應該是誤會了什麽,他笑著道:“官家有所不知,蜀中統計丁口都是二十歲成丁,六十歲成老,女口不須通勘。”


    “所以看起來是二十抽一,其實是二十戶抽一成男入伍。”


    “整個蜀中連幼子都算上,人口約有一千多萬口。”


    趙桓這才打開了一本劄子,上麵是大觀四年時候,宋徽宗進行的一次人丁普查。


    在籍戶數為兩千零八十八萬戶,人丁為四千六百七十三萬丁。


    一樣是大概一比二的的戶:丁比例。


    這讓趙桓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應該是忽略了什麽,導致自己錯誤的估計了大宋的人口數量。


    丁是成男。


    難道大宋搞人口普查是隻統計男子成丁?


    趙桓詳細的詢問了胡世將後,才知道,果然如此!


    大宋的人口普查不包括女人、孩童、老人!


    “這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排查丁口的?”趙桓看著大觀四年的人口普查記錄,扔到了一邊。


    這本匯總性的劄子已經完全沒有用了,它從根源就出現了問題。


    這本錯誤的人丁劄子,讓趙桓錯誤的估計了大宋的實力。


    以至於很多國策製定起來,都有些束手束腳。


    顯然大宋的人口數,比他想的要多一些。


    “從太平興國的時候開始的吧。老弱幼女,不須通勘。”胡世將皺著眉頭回答道。


    官家冷不丁一問,他差點沒回答上來,畢竟都一百六十多年的事了。


    太平興國是宋太宗趙光義的年號,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趙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略有些生氣的說道:“計省都是怎麽做事的!”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計省早就名存實亡了,給了計省最後一擊的,還是自己下的命令…


    新計省建立的第一時間,要做的事,就是做一次全麵的人口普查,還有耕地麵積的普查!


    這麽稀裏糊塗下去,不稀裏糊塗的亡國才奇了怪!


    趙桓和胡世將開始談起了蜀中之事,這一年的蜀中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平靜,也是處處都是腥風血雨。


    劉錡在蜀中也是南征北戰、東征西討,殺了不少自立山頭的叛賊。


    趙構被釘在了棺材裏埋了,可是他的人,在蜀中忽悠那些消息不是靈通的蜀中百姓,可是一點都沒耽誤。


    今天在這個山頭扇個風,在那邊的民寨點個火,弄得蜀中烏煙瘴氣。


    胡世將和劉錡勞心勞力的做了一年,才算是把蜀中折騰的像個樣子。


    趙桓大年初一就在接見朝臣,而此時的王彥,卻陷入了兩難的境遇。


    他錯誤的估計了金人奪回兀惹城的決心。


    兀惹城是黑土區上一座極為重要的城池。


    這麽一座城池釘在黑土區上,尤若釘在金人心髒上的一顆釘子!


    在金人謀劃攻打鴨綠江到清川江的打算失敗以後,金人終於鉚足了勁,要收複兀惹城了。


    “金人這都是瘋了嗎?一座圍不過七裏的小城,他們這是想做什麽?”孟德躲在土城牆上,看著城外黑壓壓的金人問道。


    “金人不是瘋了。皇城司的情報說,今年金人的商稅多了三成,但是農稅卻低了將近一半,少在哪裏?少在了腳下這黑土區啊!”王彥皺著眉頭看著城外的金兵。


    錢這東西,買不到糧食。大宋嚴禁市舶司出賣糧食,金人今年倒是掙了不少錢,可是卻少了很多糧食。


    金國民間的糧價還在節節攀升,一鬥已經漲到了七十錢。


    而大宋一鬥糧才十二錢。


    王彥也是愁緒萬千,這城拱手讓人給了金人,那他們在黑土區的活動,將徹底以失敗告終,失去了戰略要點的支撐,就很很麻煩。


    “命令城中百姓和軍卒,準備撤離。”王彥不得不下了這樣的命令。


    孟德皺著眉頭說道:“可是如此一來,我們這一年的忙活就完全白忙活了啊!”


    王彥點了點頭,他錯誤的估計了金人的決心,自然低估了攻打的強度。


    “我們必須馬上轉移了,若是金人形成了合圍,整個兀惹城沒人能夠躲得過金人的屠刀。”王彥皺著眉頭說道。


    “可是我們撤了,金人就會大肆屠掠兀惹人和那乃人!扶餘府將會血流成河啊。王將軍。”孟德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王彥沉默了許久,說道:“我們不是來給兀惹人拚命的,我們是來擾亂金人收納春秋兩正稅的收納,顯然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孟德臉色變了數變,說道:“那我不走。”


    王彥抽出了手中的樸刀說道:“軍令不受,你可知後果?”


    孟德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指著城外大聲的說道:“若是我大宋滅掉了金人!這黑土區為我大宋所有!這兀惹人和那乃人就是我大宋之民!”


    “戍土有責!某不走!”


    他身上的大氅是他的兀惹人的媳婦給他做的,他的家已經被金人弄得家破人亡了一次。


    這一次,他不想再當個懦夫!


    王彥的刀沒抽盡,又插了回去,說道:“你說的有理。我們終歸要統製這片土地,若是我們撤了,金人就會大肆屠殺兀惹人。”


    “兀惹人當初就是看上大宋五年為奴可為宋人,才投靠了我們,我們撤了,將來大宋對這裏的統治,將陷入泥沼之中。”


    “我們是宋人,不是金人。”


    孟德緊繃的一根弦才放鬆下來。


    王彥是一個固執的人,他的這份固執,經常帶著大宋的軍卒走出險境。


    同時他也是個極為自負的人,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


    自己這次居然說服了他,簡直是鬼門關前打轉啊。


    王彥最後還是沒有決定撤兵,這座城池他必須想辦法守住。


    或者說在春耕之前,必須將金人牢牢的釘在兀惹城這裏,否則這冬日的雪原,將變成一片血原。


    大宋終歸是要統治這裏,倉促撤兵的後果,就是這裏永遠不得安寧。


    王彥皺著眉,僅憑自己這點宋兵,守不住兀惹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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