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自己確實從來沒有烙過餅的這件事實,韓湘雪覺得還是先問一下在場的另一位會不會。


    宮中每天所用的蔬菜和肉類每天專門有人送。要用什麽,要用多少,量一向很準,照理說到了晚上什麽也剩不下。然而,這也不耽誤炒菜的廚娘切了半根蔥的蔥花來炒菜,剩下半根蔥放在案邊留著明天用。


    所以韓湘雪順利的找到了半根蔥。


    她切好了蔥花,倒出了麵粉。然後問一邊站著的夭八:“你會做飯嗎?”


    夭八一愣,應允的點頭:“我會。”


    “那你會做餅?”她又問。


    黑衣少女搖頭,道:“我不會。”


    果然和她一樣。


    韓湘雪有點兒躊躇,然而還是決定自己來試試。她往放麵粉的木碗裏倒了些水,剛要下手去和,忽然轉頭問:“你會煮飯嗎?”


    “不會。”天八認真道。


    韓湘雪:“……”


    既不會做餅,也不會煮飯。難道她這位侍女隻會炒菜?好吧,應該是這樣了。


    她來到旁邊的另一個鍋旁,用水淘了米,把米倒進去,再往其中倒了一些水,讓夭八在底下燒火添柴,幸而她這一件事倒是做得不錯,火升的不大不小很穩。大木鍋蓋下不久就漫起米香。


    而韓湘雪這邊也已經把餅做好。夭八便又抽空來給這邊的灶下添柴,韓湘雪站在灶邊烙餅。


    不久,餅和粥就都出鍋了。


    韓湘雪的餅,平心而論做的不是很圓。然而經常看別人做,她有樣學樣做得倒也不錯。蔥花中拌了鹽做成餅,配著粥味道很是不錯。說實話,自從到了宮中,她這兩天也沒吃過這樣簡單的飯食了。


    她們沒有將盤碗端回房中,而是直接在廚房中尋了矮桌凳吃飯。吃過之後收拾好盤碗,韓湘雪回到房中,將那些賬本交給夭八,想了想還是打算跟她一同出宮,順便去問問夭櫻要建門立派的地點找的怎麽樣了。


    ……


    秋風轉冷,黃葉飄零。桂花飄揚間,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這個中秋過得頗為熱鬧,十五過後,十六日傍晚,是各位大臣攜帶家眷進宮拜見的日子。


    在金殿中觀了舞、祝過酒之後,諸位大臣和夫人小姐們便撤出來。依照韶月的習慣,在金殿上宴飲之後,要在後花園中尋一寬闊場地,再次擺宴設席。於是又是一陣熱鬧。


    韶月民風開放,在宮中仍要以男女長幼分席,韓毓影和一眾大臣坐在一處,倪月華便需陪著各位夫人,坐在上席。韓湘雪便稀裏糊塗坐在了各位小姐們上首,被一片喧鬧聲色震得不知所措。


    能在中秋節入宮拜見的都是在京且地位頗高的京官。雖說三品及以上的官員不算很多,可各位大人鶯鶯燕燕,小姐公子卻是不少。


    入宮拜見的官員可以帶家眷,然而對人數限製還算嚴苛。然而即使每位官員攜同夫人隻帶一兩位嫡女或嫡子入宮拜見,這人數累計起來也相當可觀。


    往日像中秋這種節日,是各位官員巴結皇上皇後及皇子公主的好機會。試想一下,如若能夠靠著幾句祝酒詞或者送禮讓皇上對自己的名字耳熟,或讓自家女兒入了皇後娘娘的青眼,嫁入東宮為妃——不管正妃側妃,都將是一大助力。


    然而由於韶月當今的皇上和皇後娘娘並沒有皇子,這些年來在京中或不在京中的各大勳貴或簪纓世家緊跟風向,紛紛著力於將自家女兒培養得或知書達理或精熟武藝,積極為下一代女官的誕生做準備。然而這一點從她身邊最近的兩位小姐就能看出來——


    定國將軍府的嫡小姐年齡同她差不多,僅長一歲,一身銀紅色襖裙,眉眼十分俏麗,卻對身邊搭話的戶部侍郎家小姐視而不見。隨手將那位小姐遞過來的帕子推回去。眼睛一直往她腰上的飛雪瞟,目光如同話本子裏的小姐望見了俊俏書生,自以為掩飾的無比小心,袖子卻已帶倒了桌上的酒壺,泅濕了半邊袖子也沒發覺。


    見那戶部侍郎家的小姐急的快要哭了,韓湘雪終於提醒了這位荀姑娘。而在這位紅衣姑娘由宮女領著去後殿換衣服的時候,旁邊王丞相家的女兒燕白又搭了話來。


    玉嬈早就無視宮中女官要求的排位,讓宮女拎了凳子往她小姐妹那邊湊去了,好在這件事並沒有什麽人太注意。


    這位王燕白便坐在了她左手的位置上,原本這樣並不合規矩,然而空出一個位置顯然更突兀——這位看起來頗為知禮的小姐很謹慎的隻占了首位的半個位置,見另一邊定國將軍家的荀羽走了,便低聲同韓湘雪說起了今年科考的一些事情。


    一直默默飲酒的韓湘雪聽她說起政事時語氣頗為和順,字句又分外斟酌,對於試題和考生的選擇頗有些自己的見解,卻又頗為小心,點到為止。既像是女兒家無心的雜談,又像是擔心說多了受罰,心思十分玲瓏,便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


    她這近一個月來,倒好像是聽說過這王丞相家的燕白小姐,是京中人人讚譽的第一才女。據說所讀的京關書院院長也曾誇讚過她見識廣博,出口成章。


    如今一見,倒還真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這是個身著淡白襦裙的少女,外罩一件綰紅繡棗枝的袖衫,麵容稱得上柔婉,中上之姿,但也算不得什麽難見的美人。最引人的便是那一雙仿佛遇見什麽事都會無比沉靜的眼眸。見她忽然看過來,似乎愣了一愣,又是一副鎮定模樣。


    韓湘雪笑了笑,拎過手邊的酒壺給她倒了半杯,又自己滿上,舉杯向她示意了一下。


    她記得這場晚宴之前,父皇和她說要稍微安撫一下這些大臣,而她能做到的,也就是對這些大人家的小姐親善一些了。


    桌上有注意著這邊的另外幾位小姐微微嘩然了一下,王燕白神色隱隱有些激動,握起杯子回她一下,一飲而盡。


    韓湘雪飲下這半杯酒,便微微側向她那邊,同她談起這科考的事情。


    另一邊定國將軍府的荀姑娘也回來了。見韓湘雪似乎同另外一邊的丞相之女相談甚歡,也沒怎麽在意。完全將自己爹說的要經常搭話、要求個臉熟給拋到了腦後。滿心隻想看看韓湘雪那把佩在腰間的長劍。


    韓湘雪也沒有同王燕白說多長時間。有關今年科考的那些情況她其實很了解,隻配合著說了些自己的想法,最後隨手從腕上摘下隻頗為貴重、精雕細刻的紫色細瑪瑙鐲子,遞過去當做見麵禮。


    跟著喝酒已經有點兒發暈的王燕白也已經無力再談,接過鐲子謝過之後便同身邊另一位小姐輕聲交談起來。


    韓湘雪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繡金絲的撒花羅裙,戴一支攢寶石的赤金釵,仍是半挽著長發。一動時釵下綴著細細的幾根赤金長穗就隨著微微晃動起來,眉間被桂葉畫了一朵鳶尾花,更是將她初現絕色的容貌勾得畫筆難描。


    連她望向王燕白的時候這位第一才女都被這樣的容色驚了一下,當她解下飛雪遞給荀羽時,這位將軍府的小姐直接就呆了。


    然而這場中秋晚宴總體上說是順利的,韓湘雪結識了好幾位身份較高的小姐,又在一旁丹枝的指點下,記住了席上其他小姐的麵容。


    怎麽說,也算稍加安撫了忙於立儲的各位大臣吧。


    ……


    當晚,送各位大臣出宮的馬車裏……


    “燕兒,不是爹說你,你看你這樣子,是喝了多少酒啊,一個女孩子喝什麽酒?”一個體態略顯臃腫的中年男子麵色不太好的斥責著癱倒在對麵夫人懷裏的王燕白,本來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卻見她掙紮著坐了起來,辯解道:“我沒有,我就喝了幾杯而已……”


    “幾杯,你爹我還沒喝幾杯,你個小姑娘好意思說自己喝了幾杯……叮囑給你的事情忘了吧?下次記著點兒,倒是把自己給灌迷糊了。”


    “……”王燕白沒有辯解,隻是努力掙紮著試圖坐起來。發現自己實在使不上力氣,便舉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把袖子揭下來。


    “爹,你看看這是什麽?”


    覺得女兒已經爛醉如泥的王丞相不想說什麽,然而在她又叫了一聲的時候還是看了過去。


    這一望,看清了那隻雕飾華貴的鐲子,他頓時愣了,問道:“這是……”


    “這是公主賞給我的見麵禮……”王燕白眯著眼睛哈哈哈笑了幾聲,又將胳膊放了下來。迷糊著想了想,又將鐲子從手腕上摘下來,向王丞相撲過去。王丞相頓時一把接住了她。


    就見顧燕白將那鐲子塞到他眼前。“爹,給你。”


    “行了行了,做得不錯。我一個大男人,要這東西做什麽。”王丞相扶著她坐好,又囑咐道:“是公主賞的你就收好,以後別喝這麽多酒。為了把公主灌醉,你自己先醉成這般模樣,多不值當……”


    第一才女一聽不樂意了:“爹,我沒灌公主喝酒!她喝了十幾杯、杯都沒醉,我就喝了兩杯、三杯……”


    “好好好,沒灌沒灌,爹的燕兒最乖了。趕緊回家,把醒酒湯喝了,早點歇息,明天還要上書院上課呢。”


    喝的東倒西歪的王小姐終於滿意了。


    另一邊。


    “爹,娘,你們看,這是公主送我的東西!”一上馬車,荀羽就拿出一把漆黑的匕首,十分高興。定國將軍看都不看連忙拍掉,道:“去,別拿著刀在你娘麵前比比劃劃的。瞎說什麽?公主能賞你什麽東西,就你這樣沒個正形的。”


    “爹,我說真的,這真的是公主賞我的東西!”荀小姐有些不服氣,將匕首往鞘裏一收,往他眼前一送。“你看看,你看不出來嗎?爹,你真沒有眼光,公主說這把匕首是玄鐵鍛造的,可以摧金斷玉,十分犀利……”


    “好啦,給娘看看。”荀夫人安撫的接過來,細細看了兩眼,神色忽然一怔,向定國將軍道:“夫君,你瞧瞧這匕首,好像確實是玄鐵打的……”


    “什麽?”定國將軍接過來看兩眼,隨即上下打量了荀羽幾眼,眉目間洋溢起了幾分喜色:“行啊,不錯,你這小丫頭有點本事。”


    “嗯!”荀羽十分之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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