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江月和曹律師到達s城精神病專科醫院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四點多。


    葉江月心情急切,目不斜視。曹律師雖是一個大男人,卻幾乎跟不上她。兩人正踏入醫院大廳,突然,對麵一男人叫道:“小月!”


    葉江月隻是略看一眼,腳步未做任何停頓,繼續向前。曹律師仔細一看,見是一位五十幾歲的男人,穿著一件橘黃色翻領短袖t恤,顏色乍眼。中等身材,精瘦,刀削般的麵頰上皺紋橫生,一臉精明狡黠相。脖子裏有一根很粗的金項鏈,晃眼,粗俗。


    該男子腋下夾著皮包,本是往外走的意圖。此刻他掉頭追上急走如風的葉江月,再叫:“小月!”


    葉江月不予理睬,曹律師跟在二人後麵,大概猜到對方的身份。


    那男人緊跟上葉江月,走到她的身邊,用幾乎討好的語氣,帶著笑,湊上去說:“小月,是我!你這幾年都去哪了?你媽現在沒什麽事了,醫生說問題不大。”


    葉江月往後退了幾步,停下,直視該男子,既厭惡又憤怒:“問題不大?她都要死了,問題還不大?”


    王大華攤攤手,換上了冷笑的表情,說:“那可是她自己要死,我可沒逼她!你少興師問罪!”


    葉江月冷冷的看他一眼,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講,繼續尋找病房。


    王大華擺擺手說:“我帶你去,我帶你去!哎,被你們母女倆搞死了。”


    王大華這最後一句,幾乎有點怨嗔的味道。葉江月麵容冰冷,胃裏卻差點要嘔吐出來。


    王大華是她一見就要嘔吐的人。


    身後的曹律師發現王大華在帶路過程中,一直毫不掩飾的打量著葉江月,那鬼祟貪婪的眼神就像一隻在鍋台上打轉的饑鼠,臉上真誠的流露出情人歸來般的喜出望外。


    王大華邁著羅圈腿,亦步亦趨的把葉江月帶到病房門口。由於對葉江月過於專注,他一直沒注意到跟在後麵的曹律師。


    病房裏除了護工,還有一位三十幾歲的男子。葉江月隻簡單叫了一聲“哥”,就奔到了床前。


    葉江月的母親臉色慘白,瘦骨嶙峋,形如骷髏。這一次醫生沒再綁著她,因為她已經沒有尋死的力氣了。她密布針眼的左手腕上紮著針,殷紅的鮮血正一滴一滴順著導管,進入她的靜脈,以挽救她嚴重失血的垂死的生命。


    她的右手腕則纏著紗布,包裹著深深的傷口。葉江月蹲伏在床前,眼淚啪塔啪塔的掉下來。


    她連“媽媽”都沒叫,隻是無聲飲泣。葉江月的表兄吳斌也擦了擦眼睛,輕聲安慰:“江月,姨媽暫時沒事。別哭了。”


    葉江月依舊蹲伏在床前,不肯起身,她看著母親白發遮掩下幹瘦的臉,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她的媽媽,以前殺雞都不敢,什麽時候起,媽媽可以拿把刀殺自己了?而且一次又一次?


    以前她們母女那麽難,日子過得那麽苦,心理壓力那麽大,是非議論那麽多,母親都頑強的堅持著。她為女兒堅持著。


    葉江月記得,高一暑假的那天早上,她決定離開那個可怕的家,再也不回來。母親的身上帶著傷,掙紮著幫她連夜收拾東西,還卸下了金戒指,金耳環。從箱底拿出了一對金手鐲。那些都是外婆的陪嫁。江梅說:“孩子,你走吧,別再回來了!你在外麵要好好的長大,要靠自己。媽媽等你長大,媽媽在這裏等你。”


    在村口的小橋,在蒙蒙的霧氣裏,葉江月和母親揮淚而別,她說:“媽媽,我長大了就回來帶你走。”


    後來,葉江月研究生畢業,回到了s城工作,母親還是不讓她回來,直到知道她快要結婚。母親認為現在女兒安全了,有人保護女兒了,便讓女兒帶女婿回來認個親,誰料到,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葉江月再次被逼離家。


    離開s城的那天晚上,葉江月給母親掛電話,告訴母親自己的打算,母親說:


    “走吧,孩子,走的遠遠的。是媽媽坑了你,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你走吧!不要跟媽聯係。但你放心,媽媽一直在家裏等你!媽媽相信,老天爺一定會讓咱們母女會幾天舒心的日子,媽等著。媽不怕。你也不要怕。”


    葉江月這一走就是三年多,為了不讓王大華知道自己的行蹤,她隻通過表兄輾轉和母親聯係,一次都沒有直接和母親直接溝通過。有時葉江月強烈的希望和母親視頻,表兄也說你媽不肯。


    江梅,一個沒有文化,沒有本事的農村婦女,就是用這樣簡單的脆弱的方法保護著自己的女兒。


    雖然每天日思夜想著自己的孩子,卻不願意和孩子親密的聯係,不願意給窺伺女兒的人有任何線索。


    葉江月的淚在臉上撲簌簌的流著,她哭著問:“媽,你不是說等我嗎?你不是說我們要一起過好日子嗎?你怎麽了?你不是還有我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走了我怎麽辦啊?”


    一貫清冷堅強的葉江月在人事不知的母親床前痛哭失聲。


    這麽些年,當被人中傷無比屈辱的時候,當四處漂泊難以為繼的時候,當深夜驚醒不能自已的時候,當飽受刁難幾乎放棄的時候,葉江月知道自己並非獨自一人,自己務必要堅持下去,因為有人在等著她,期待著她,祝福著她。她不能倒下,她要讓自己強大,強大到可以拯救自己的母親,她要帶走母親,離開那個陰險狡詐的男人,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村莊。


    正是這個念頭支撐著葉江月跌倒爬起,永不放棄。


    可是,現在,她的母親放棄了,母親不需要女兒拯救了,母親要去找爸爸,那麽這世界上隻有自己一個人,自己又將怎麽辦?葉江月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空了,沒了。


    吳斌憤怒的看著跟進來的王大華,說:“還不是他逼的。”


    王大華用手指著吳斌,語氣陰沉凶狠:“你小子可別瞎說,我逼她了嗎?她是自己跳河的。是自己拿刀子的。”


    吳斌怒視他,回說:“你不打她,她會瘋嗎?她會跳河嗎?”


    王大華鼻子哼了一聲:“打她?你爸沒打你媽嗎?”


    吳斌一時語塞。


    葉江月站起身,看著王大華,淚水清洗過的秀眸裏帶著無限的冷意和悲憤:“王大華,你就是一個人渣!”


    “人渣?”王大華再次冷笑一聲,他大大咧咧的往江梅床沿上一坐,翹起二郎腿,說:“我是人渣,也是你媽的老公。再說了,小月,我對你可不止有養育之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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