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蘊一回府便跑去榮輝堂請罪。


    “都是孫女不好,受不得冤枉,忍不住氣,丟了程家的臉麵。”


    老夫人聽完了事情全過程,此時端著茶眯著眼睛看向下方跪著的程蘊,慢慢道:“你現在倒是知道錯了?怎麽那會兒不知道息事寧人?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祖母?”


    程蘊眼中含淚地望向老夫人:“孫女眼裏自是有祖母的,孫女的心中也有祖母。”


    老夫人的手一抖,茶盞裏的茶水灑出一兩滴。一張老臉陡然變得僵硬無比。


    程蘊又道:“可若是孫女不辯解兩句,這件事傳出去,孫女便落了個毒害繼妹的名聲,這同樣是讓程家蒙羞啊。”


    老夫人似笑非笑:“這麽說來,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程家不成?”


    程蘊搖搖頭:“不。孫女都是為了自己。”


    “你倒是實誠。”


    “祖母英明神武,孫女自是不敢欺瞞。”


    程老夫人嘴角抽了抽,幾日不見,三丫頭怎麽變得如此油滑?


    她將茶盞擱在一旁的案幾上,道:“這好話歹話都被你說盡了,你讓我說什麽?”


    程蘊就不說話了。


    程老夫人哼了一聲:“這幾日你就好好待在院子裏抄書吧,靜靜心。”


    “是。”


    程老夫人皺著眉:“此事是你二姐姐不該多嘴。大丫頭和四丫頭也各有錯處。”她看向一旁伺候的於嬤嬤,“你吩咐下去,讓她們跟著一起抄書。”


    “是。”


    轉過頭又看著程蘊,語重心長道:“你要記著,你們都姓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明白?”


    “孫女明白。”


    程蘊步出榮輝堂,天色已近黃昏,綠槐忙上前將鬥篷披在她身上。


    她衝綠槐笑了笑:“咱們回去吧。”


    綠槐看見她眼裏的疲憊,點點頭什麽也沒問,扶著她回了凝翠院。


    程苾此時坐在榻上,於嬤嬤來傳達老夫人的話時她什麽也沒說。


    她想起三年前,老夫人帶著她們去給薛老夫人拜壽。


    碰巧當時薛溫進來給薛老夫人請安,她抬起眼望過去。


    翩翩公子,俊美奇偉。


    一下子攫住她的目光和心神。


    她很快就低下了頭,耳根像是在發燒。她不敢讓人察覺到她的心思。


    之後她和他說過話,雖隻有兩三句,但他的溫和有禮反而讓她陷的更深。


    他不知道,她努力學習琴棋書畫針鑿女紅都是為了他。她想要變得更好,甚至無比渴望站在他的身邊。


    她害怕自己配不上他。


    可是有好幾次當她看到薛溫和別的女子說笑,心髒像有上萬隻螞蟻在啃噬,她覺得很委屈很難受。


    她不知道這是嫉妒。她恨那些人。


    而程蘊,那個什麽都不會隻會隱忍退讓的廢物,她憑什麽和她最愛的男子走在一起?


    程苾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濃黑的夜色,不見月亮不見星辰。


    她原本想著讓程蘊落水丟臉,可沒料到竟會失手。


    是她大意了。


    程苾伸手抓緊窗欞,力氣之大使其在上麵留下了指甲痕跡。


    …


    …


    遂州不久前發了大水,淹死了不少人畜和作物,同時也摧毀了房屋和樹木。


    遂州知府的府衙裏,李緗兒在房裏來回渡步,時不時焦急的望向門口。


    “姑娘……姑娘……”丫鬟葡萄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李緗兒快步上前:“怎麽樣?薛公子回來了?”


    說著理了理妝容就要衝出去。


    葡萄連忙拉住她:“哎喲!姑娘,不是不是!是蘇公子要見你呢。”


    李緗兒臉上的笑瞬間僵住了,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什麽蘇公子?不認識不認識!讓他走!”


    葡萄心裏就有些同情蘇公子。


    早在那個長得頂好看的薛公子來到遂州之前,姑娘聽到蘇公子來的消息還會一臉嬌羞的讓她幫忙挑首飾。


    可這才多久?蘇公子便被打入冷宮了。


    欸,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


    女人心海底針啊,最善變了。


    葡萄在這裏感慨,另一個叫石榴的丫鬟一臉喜色的小跑進來。


    “姑娘!姑娘!老爺和薛公子回來了。”


    李緗兒眼睛一亮,提起裙子跨出房門就要疾步向外走。


    葡萄連忙提醒她:“姑娘,食盒!食盒還沒拿!”


    李緗兒接過食盒,抬了抬下巴,道:“你們都留在這裏,誰也不要跟過來!”


    免得這些心思活絡的小賤蹄子去勾搭薛公子。


    她長這麽大,像薛公子那般樣貌氣度的,還是頭一次見到。見過珍珠誰還會稀罕蘇公子那個魚目?


    她昂首挺胸地向外院走。


    薛公子坐在廳堂裏正在和知府大人商議著災情。


    知府大人一臉恭敬,時不時點頭。


    “薛公子。”一聲甜膩膩聲音的闖入瞬間趕走了滿室的沉悶嚴肅。


    太子臉上的肌肉一僵,他這次來遂州假借了他母後的姓氏薛姓,除了遂州知府,旁人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也就導致了這位李姑娘時不時和他偶遇。


    這倒罷了,他隻是不明白是不是因為遂州的風氣很開放?這李姑娘完全不懂什麽叫做矜持。


    孫仿立在他的身後,低下頭忍笑忍得肩膀直抽抽。


    他們這幾日一天內最少能遇到李緗兒十幾次,就算是待在房間裏,也能感覺到門外肆無忌憚窺視的目光。


    太子本想從府衙裏搬出去,知府大人卻硬是抱住太子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懇請他留下。


    “殿……公子哇!外麵到處都有流民傷人搶糧食的事發生,殿……公子搬出去若是少了一根汗毛,老臣這條賤命可不夠賠啊!還請殿……公子可憐可憐老臣,這一大家子可就指望老臣一個人啊,老臣還不能死啊……”


    孫仿想到那日情形,知府抱著太子東拉西扯說了一大通,鼻涕眼淚全蹭在了太子身上。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太子臉變得那麽黑,都快跟一塊碳一樣了。


    孫仿因為憋笑臉部逐漸扭曲。


    想不到太子也有避之如蛇蠍的人。


    李緗兒在太子旁邊坐下,一臉嬌羞地將食盒放在桌上:“薛公子,你出去一天餓了吧?我做了些糕點,公子嚐嚐?”


    太子低下頭手握拳抵住嘴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麵前卻突然伸出一雙盈白如玉的手,手上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他將目光上移,李緗兒那張嬌俏明媚桃粉霞紅的臉映入眼簾。


    李緗兒抿著嘴笑,道:“公子喝茶。”


    太子忽然就坐不住了,他看向一旁,知府正捋著胡須目光緊盯著茶盞上的花紋,像是發現了什麽珍寶,對廳堂中的動靜毫無所察。


    他站起身,道:“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李緗兒眨眨眼,沒反應過來。


    等她回過神來哪還有薛公子的身影?


    李緗兒跺了跺腳,委屈巴巴地看向她的父親,知府大人不知怎麽扯下了幾根胡子,於是扔下茶盞開始研究起胡子來。


    就知道她爹靠不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望庭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範老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範老菌並收藏望庭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