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管家的異樣,陸老爺子心中一沉,麵上卻不顯,他不動聲色側了側身,將坐在他旁邊的安朵擋了擋。


    就這樣抬頭平靜地看著管家。


    安朵也察覺到不對,從陸老爺子胳膊旁邊伸出頭去,等看見管家手中的倉,便也明了他為什麽會擋在她麵前了,心裏霎時湧出一股暖流。


    悄悄將身子挪出來,她不可能讓陸老爺子擋在前麵。


    也不是第一次被倉子兒打了,安朵鎮定得很,隻是暗中凝聚起力量,努力回想昨天她是怎麽運用力量將倉子兒擋住的······目前她還不知道那叫做‘精神力’。


    不過幾秒,管家已經走到兩人麵前,陸老爺子看著他沒有焦距的雙眼,知道事情不對,沉穩地問道:“陸全,你怎麽了?”


    陸全,陸家大管家,早年被陸老爺子從戰場上救出來,沒爹沒娘沒親人,隨後一直跟在陸老爺子身邊,幾十年生死相隨,甚至連姓名都是陸老爺子給的。


    為了全心全意照顧老爺子,陸全毅然決然孤老終身,打算老爺子什麽時候歸西他就什麽時候陪著去。


    他是陸老爺子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沒有理由背叛陸老爺子,他本人孑然一身,別人就算要威脅他都沒有對象。


    所以,哪怕是現在被拿倉指著,陸老爺子也不認為陸全要真的對他不利。


    此時,警衛隊長劉慶剛剛走到電話旁拿起電話,對方剛問了句‘陸首長在嗎?’,劉慶抬頭就看見管家的異樣,頓時駭然,一把將電話扔掉的同時飛速朝那邊奔去。


    “全叔!”


    劉慶,劉金的老爹,亦是跟隨陸老爺子多年的屬下。


    “砰!”


    不等劉慶撲到陸老爺子麵前,管家陸全已然扣動了扳機,“不許動!”


    熟悉的聲音帶著一股陌生感,少了情緒,顯得麻木不仁。


    倉子兒擦著安朵的小腿,砸進沙發。


    劉慶連忙急刹車挺住腳步,“全叔,你這是怎麽了?”


    同在一個屋簷下呆了幾十年的人,劉慶也察覺了陸全的不對勁。


    怎麽像中邪了似的?


    陸老爺子連忙去看安朵,“小朵兒!”


    安朵握了握拳,搖頭道:“我沒事。”


    見她如此鎮定,陸老爺子暗自鬆了口氣,卻又更加心疼,這孩子都遭遇了些什麽?才能見著倉沒尖叫,差點被打到腿也能淡定回答他‘沒事’?


    哦也是,她昨天才連續經曆了兩場倉戰······


    陸全沒理會劉慶的問話,渾濁的老眼直勾勾盯著安朵,聲音機械平板,“安朵,跟我走。”


    安朵有點懵,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您讓我跟您走?”


    您拿倉威脅我們,不是向陸爺爺討要加班費什麽的嗎?


    連陸老爺子都是一懵,皺著眉低吼,“陸全,你醒醒!”


    劉慶瞧著門外迅速趕來的警衛隊員,呼了一口氣,“全叔,看來您是被人下了降頭吧?您是嫉妒老爺有孫女嗎?沒事,我讓劉金生一窩,您到時候隨便挑!”


    安朵轉頭看了劉慶兩眼,這說話方式······不愧是金哥他親爹。


    兩句話間,警衛隊成員已經奔了進來,手中俱都拿著倉。


    然而陸全臉色未變,甚至沒有回頭,倉口執著地指著安朵,“跟我走。”


    劉慶心中翻了個白眼,剛要讓人拿下管家,就見那些警衛隊員手中的倉紛紛指向了安朵······


    擦!老子訓練出來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心中吐槽,臉上卻不由凝重起來,劉慶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條了,什麽手段竟然能夠連老管家和這一眾警衛隊員全都控製住了?


    陸老爺子也冷肅了臉,陸全明顯是被人操縱了,不管是什麽詭異手段,目前看來他已經沒有清醒的意識了。


    他沉聲問道:“陸全,誰讓你來的?你真要跟我兵戎相見?”


    “你忘了我們多少年的同生共死?”


    “你還記得我們在那些年裏,有多少次命懸一線?”


    “還記得那一年我們被困在地窖裏······”


    陸老爺子開始回憶當年,企圖喚醒陸全的意識。


    被眾多倉指著腦袋,安朵和劉慶也不敢妄動,靜靜聽著。


    老爺子的話似乎有用,管家陸全臉上漸漸有了些微變化,開始偶爾出現掙紮的表情,眉毛時不時地皺一下,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痛苦。


    “我就將那半塊饅頭藏在貼身兜裏,回來拿給你吃的時候全被汗水泡溶了······”


    陸老爺子的回憶還在繼續,陸全額頭冒出了汗,青筋一鼓一鼓,他猛然大吼了一聲,“啊!!”


    赤紅著眼睛,粗聲喘著氣,他顫抖著嘴唇喃喃道:“我是為了保護老爺······安朵必須離開······她必須離開!”


    手腕一轉,他猛地扣動扳機,倉子兒擦過安朵耳邊,徑直打入了後麵的牆壁。


    “砰!”


    陸老爺子臉色聚變,他都快九十了,身手遠不如年輕時,哪怕距離這麽近,他也沒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擋住倉子兒。


    他連忙回身去看,“朵兒!”


    就見她雖然小臉白了白,但表情還算鎮定,更沒有尖叫。


    “爺爺,我沒事。”


    她搖頭安撫老爺子,卻讓他更加心疼。


    劉慶也是嚇得心髒都快停了,他今早才跟二少和劉金保證過肯定能保護朵兒小姐,要是她真有個什麽,他簡直不知道怎麽去謝罪。


    他指著那一圈警衛隊員,“你們想幹嘛!造/反哪!一個個的死兔崽子!今早的操/練太輕鬆了?!等會兒就去特訓室給我待十天!還不快把管家拿下!”


    這些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平時怕他怕得要死,見陸老爺子對陸全的刺激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用,雖然差點讓陸全崩潰,但好歹有了一點點意識,他就也想試試。


    企圖用自己的積威讓這群崽子想起今夕是何夕。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他們該圍著還是圍著,該拿倉指著安朵還是拿倉指著。


    陸老爺子看著陸全,痛心疾首,“陸全!”


    陸全眼珠子快速閃動,表情痛苦,但還是堅持拿倉指著安朵,又說了一次,“安朵,跟我走。”


    複讀機似的。


    安朵起身,雙手舉起,慢慢走了過去,“管家爺爺,我跟你走。”


    眼下情形,陸家傭人不見蹤影,可見在他們離開去串門兒的時候就已經被管家控製住了,而本該保護陸爺爺的警衛隊們,除了隊長劉慶,全都被迫倒戈······


    既然他們的目標是自己,那她跟著離開就是,好歹陸爺爺就安全了。


    畢竟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而自己經過這一場場的襲擊暗殺什麽的,也算經驗豐富,保命還是可以。


    何況背後的人明顯沒想要自己的命,她暫時是安全的。


    見她往管家走去,陸老爺子和劉慶同時疾呼,“朵兒!回來!”


    “朵兒小姐!不可!”


    安朵腳步未停,幾步就走到了管家麵前。


    “砰!砰!”


    數發倉子兒打在劉慶腳邊,止住了他的腳步,氣得他咬牙切齒。


    “這幫兔崽子!等清醒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們!”


    一邊心中又很是慶幸和欣慰,這些小崽子好歹下意識裏還不想傷害自己,沒一發打中他。


    看著一張張麵無表情的臉蛋兒和黯淡的瞳眸,也不知道等他們清醒過來會不會變成傻子?


    陸老爺子站起身也往前麵走,同樣得到了幾顆開在腳邊的倉花兒。


    劉慶氣炸了,“你們敢!混賬!”


    眼刀狠狠剜過那幾個膽敢對陸老爺子扣動扳機的家夥,對上他們失焦的眼眸,又默默將那口老血吞下。


    算了,跟此時正在‘夢遊’的他們計較隻能氣死自己。


    他轉過頭,擔憂道:“朵兒小姐?”


    就見管家抓過安朵的手腕,將倉指在了她的腦門兒上,劉慶和陸老爺子的心一縮,更不敢妄動了。


    “陸全住手!”


    “全叔不可!”


    管家陸全置若罔聞,安朵咬緊牙,神經繃到了最緊。


    正當空氣凝滯得快結成冰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噠噠噠’,有些懶洋洋,像是沒睡醒。


    陸老爺子和劉慶連忙看過去,這時候是誰來了?


    管家和警衛隊員們沒動,安朵被倉指著也沒動,但她是麵向門口的,


    目光越過管家抬起手的空隙,她向外看去。


    來人是個二十七八的男子,染成淺棕的頭發稍顯淩亂,耳邊的鑽石耳釘在略長的頭發中間若隱若現,一雙桃花眼本該電光四射,此時卻木然無光,鼻梁挺直,薄唇微張,表情有些迷茫。


    他身量倒還算修長,一米八左右,休閑西裝有些皺巴巴,隨意敞開,露出裏麵的襯衫,整個人都不羈得很。


    正是這片區有名的‘博愛’人士宋少爺。


    但安朵不認識。


    倒是劉慶失望之餘皺著眉轟他,“宋少,我家大少二少都不在,你改天再來吧。”


    這局麵亂的,若來個其他人還好,這隻知道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來添什麽亂呢!


    要找揍也等二少回來啊。


    宋少沒理會劉慶,徑直走向管家陸全,陸老爺子就蹙眉,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那家夥伸出手拽住安朵另一邊手腕,揣在兜裏的那隻手拿出一隻倉,比上了安朵的腦門兒。


    “安朵,跟我走。”


    管家和警衛隊員全程都沒有戒備他的跡象。


    安朵:“······”


    陸老爺子:“······”


    劉全:“······”


    見鬼!


    陸老爺子忍無可忍,“宋征!放開朵兒!”


    什麽亂七八遭的!外麵的警衛難道都被幹完了嗎?怎麽放他進來的!


    宋征自然沒有理會陸老爺子,管家放開安朵後,又將倉對準了劉慶,“不準動!”


    劉慶差點暴走,那個背後之人是複讀機變的嗎?來來回回就這兩句威脅!


    警衛隊員自動分成了兩撥,一撥仍然拿倉對著陸老爺子和劉慶,另外幾名則調轉倉口對準了安朵,給宋征壓陣。


    安朵沒法反抗,被宋征摟在懷裏,另一隻手隱秘的將倉抵在她腰側,外人看來兩人就像一對兒親密的男女朋友。


    他們就著這個姿勢走了出去,身後跟了幾名警衛隊員。


    安朵回頭對著陸老爺子和劉慶道:“爺爺,慶叔,不要擔心我,我去去就回。”


    她微微笑著,就好像在說隻是去上學而已。


    看著幾人走出了大廳,陸老爺子呼吸急促,衝著管家冷聲道:“陸全,你有本事就開倉打死我!”


    頭腦冷靜下來後,他從陸全幾句話中得出一個重要信息:陸全是因為他才被敵人控製來對付安朵的。


    陸全死也不會背叛他,但正因為如此,將他的安危放在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一旦認定別的人會危害到他,就會被利用。


    他怎麽會不憤怒?明明說過要保護朵兒那孩子······


    眼看老爺子腳步邁動想要追上安朵他們,管家表情劇烈掙紮著,“老爺······不可以······”


    反倒是他身後的警衛隊員們或許因為年輕意誌弱一些,毫不猶豫就扣動了扳機,倉子兒擦著老爺子的褲腳過去,因為正在走動,有一發甚至直接讓他見了血,若是年輕時這點傷對老爺子來說根本沒什麽,但對此時年邁的他來說······


    “老爺!”


    劉慶急忙衝過去扶住跌倒地上的陸老爺子,看著他褲腿上霎時滲出的血,幾乎要紅了眼睛,“你們這群混賬!”


    陸老爺子扶著他的手站起來,“我沒事,我們趕快去找朵兒!她一個小女孩子······”


    劉慶閉了閉眼眸,“老爺子,您不能再動了,您要有個三長兩短,朵兒小姐會內疚死的!”


    大概覺得管家他們此時沒有意識,不怕他們聽到,劉慶勸道:“您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哪怕他們用了詭異的手段劫持了朵兒小姐,外麵的警備力量又豈是擺設?何況我已經暗中通知二少了。”


    陸老子稍微鬆了口氣。


    旁邊管家或許是被他的鮮血刺激,意識混亂起來,“老爺!”


    眼裏嘴裏竟然都流出了血,隨後突然倒下來,人事不省。


    劉慶:“······”


    好樣的啊,全叔,幹完壞事就昏過去。


    走出陸宅大門的安朵,被宋征摟著往車子邊走去。


    周圍靜悄悄,這裏的宅子間都相距較遠,誰也沒發現陸宅的異樣。


    坐上車後座,裏麵兩個中年男人紛紛看過來,其中一人舉起手中的倉指著她的心口,咬牙切齒一句一頓。


    “安—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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