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雅躍上比試台,抱起倒在血泊裏的羅純,試了試鼻息,沒得到任何回應。


    光腦的掃描結果說羅純已經徹底沒了生命跡象。


    她的身體還沒有失去溫度,但羅雅的心卻有些冰冷了。


    從親戚的角度來說,她並不是很喜歡羅純這個遠房堂妹,刁蠻又愚蠢。


    但從王者的角度來說,她挺喜歡羅純這樣智商不夠、忠心來湊的臣子。


    羅純偶爾會有小心機,但因為將自己當做了她最大的靠山,所以她總是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事事以她為先,不會輕易產生悖逆的想法。


    這就是羅雅為什麽會更信任腦袋沒綺裏薇聰明的羅純,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她們之間存在的血緣關係。


    現在她最順心的臣子死了。


    羅雅抬頭,問安朵,“你們好歹也是表姐妹,怎麽能夠······走到這一步?”


    聽出她話裏的責備,安朵無所謂地聳聳肩,“是她非要跟我決鬥的,當時定下誓約書的時候您也在場,生死決鬥,沒法改變。”


    換句話說,羅純上趕著送死,她也沒辦法。


    台下的克萊爾和艾拉等人因為擔心羅雅向安朵發難,此時也已經躍上了比試台。


    聽到她們的話,海勒出聲道:“羅雅殿下,的確是羅純小姐一直逼迫綺裏朵同學,非要跟她決鬥的,這件事情我們巡衛隊和老師都可以作證。”


    沒想到他會突然發聲維護安朵,綺裏璐又害怕又心酸,趕緊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她是綺裏家人,比眾人更清楚羅雅跟羅純的感情,誰知道羅雅殿下會不會因為羅純的死而想弄死安朵,那幫安朵說話的海勒會不會受牽連?


    海勒眉心微蹙,不動聲色地躲開了綺裏璐的手。


    綺裏璐眼神黯淡下來,不管他們有多熟,他總是會躲開自己的碰觸,就好像她很髒似的。


    羅雅抿了抿唇,羅純的脾氣她當然知道,也知道這件事情怪不了安朵。


    她眼神厲了厲,這件事不簡單。


    抱起羅純,羅雅徑直離開。


    這讓眾人都有些愣,他們以為羅雅殿下要狠狠教訓綺裏朵同學呢。


    台下看戲的人議論紛紛。


    “啊,羅雅女神還是這樣美麗強大!”


    “我就說羅雅殿下不會為難綺裏朵同學的,殿下一直英明神武!”


    “殿下看起來很傷心,她跟羅純感情很好的樣子······”


    “殿下真是好心,羅純那樣的人,也就隻有殿下才會包容她了吧······”


    “羅純就是投胎投得好,要不是掛著羅蘭的皇族姓氏,她哪裏有資格站在女神身邊?”


    安朵聽著底下人的議論,心裏感歎,羅雅公主真的很得人心啊。


    跟卡瑟斯在一起之後,她難免會注意到這位公主,倒不是忌憚或者嫉妒,而是好奇。


    帶著客觀的情緒來看待羅雅,便發現了一些微妙的地方。


    這位公主的路子跟色色差不多,或者說她在模仿他。


    從前的羅雅公主是個高傲的天才,但自從和卡瑟斯相處了幾次後,她漸漸收斂了自己的脾氣,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風格都越來越趨近於他。


    偶然發現小徒弟在關注這位公主的事跡,利奧一針見血地指出,“因為喜歡,所以她在努力將自己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說完他嘖嘖搖頭,“可惜,不是所有感情都是以‘相似’開始。”


    安朵深以為然,感情大概是這世上最難以琢磨的東西,就好比她自己,從未想到會和卡瑟斯這樣耀眼的人談戀愛。


    她想找的男朋友明明是那種溫柔包容的可靠類型。


    嗯,不過色色雖然在別人眼中是冷酷強勢的皇太子,但在她麵前一直都是包容可靠的。


    “朵兒,你沒事吧?”


    克萊爾的問話聲將安朵的目光從羅雅消失的背影上收回,“我沒事。”


    而後她轉頭看向海勒,“海勒,謝謝你幫我說話。”


    海勒眼眸微閃,“不客氣。”


    綺裏璐衝著安朵冷哼一聲,“你自己惹的禍自己背,不要連累綺裏家。”


    綺裏燁想都不想就懟了過去,“你是不是蠢?本來就是羅純自己胡攪蠻纏非要決鬥,羅雅殿下也沒說要怪罪朵兒,你反倒自己嚇自己,看你這出息,丟臉不丟臉?”


    綺裏璐覺得他讓自己在心上人麵前很沒麵子,“你胡說什麽你,我隻是擔心家族。”


    安朵懶得聽這兩人鬥嘴,拉過克萊爾和艾拉就走。


    “艾拉,我覺得你挺高興的。”


    “是啊,我已經在想象羅素女士收到羅純死訊的反應了。”


    綺裏燁見克萊爾走了,也不跟綺裏璐繼續吵了,轉身就追了出去,“克萊爾,等等我!”


    綺裏璐跺跺腳,“吃裏扒外!”


    柏莎噗嗤笑了,“綺裏燁追了克萊爾好幾年了吧?都不知道被拒絕多少次了,真是執著。”


    比試台周圍很快空了,三人也往回走。


    柏莎回頭看了看比試台,上麵屬於羅純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


    她勾了勾唇。


    看,上次還仗著羅雅公主撐腰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這不就被人殺了?


    所以啊,做人最好不要太囂張。


    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報複了呢,嗬嗬。


    不過,綺裏朵的實力的確出乎了她的預料,也不知是好是壞······


    收到羅純死訊的羅素呆呆地跌坐在沙發上。


    “阿純死了?被綺裏朵殺了?”


    “怎麽可能?阿純在艦隊服役多年,怎麽可能打不過綺裏朵?”


    不可置信地問了幾句,羅素陡然抬頭盯著羅雅的投影,“殿下,綺裏朵害死了阿純,求您一定要給阿純做主!”


    對麵的羅雅歎了口氣,“嬸嬸,我知道您很難過,我也很難過,但就像我跟您說的,這件事怪不到綺裏朵頭上,是阿純自己背著我跑到聯盟大學去的,也是她逼迫綺裏朵答應跟她決鬥的。如果我們因此而對綺裏朵出手,別人會怎麽看待我們?”


    羅素臉色白得嚇人,不斷湧出的眼淚讓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她淒然問道:“可是,殿下,難道我的阿純就這樣白死了嗎?我不甘心啊······”


    羅雅眼底劃過不耐,如果不是因為阿純,她根本不會尊稱她一聲‘嬸嬸’。


    大概阿純的蠢就是遺傳了她。


    羅雅輕聲打斷了她,“嬸嬸,我會讓人將阿純的遺體送回,您好好跟她道別吧。”


    頓了頓,羅雅臉色肅然,聲音裏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至於報仇的事情,我希望嬸嬸不要再想了,沒了阿純,您還有別的孩子,阿純一定不希望您為了給她報仇而做出傻事。”


    “同樣的,我也希望您能好好回想一下綺裏昭和愛琳女士的下場。”


    見羅素被震懾住,眼裏流露出忌憚的神色,羅雅想了想,還是對她說了實話,“這件事情不簡單,阿純應該是受了什麽人的慫恿,我會查清楚的,還請您耐心等等。”


    給她一個動力,總好過她狗急跳牆犯蠢。


    果然,羅素一聽這話,眼睛亮得驚人,“真的?好好,我等著殿下!”


    通話結束,羅素臉上所有表情消失,她呆坐在沙發上,眼神發愣。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突然捂住臉大聲嚎哭起來。


    “啊!······我的阿純,我的阿純······”


    她的確還有別的孩子,但她的兒子實力天賦都比不上阿純,偏偏還將他們父親的臭毛病學了個夠。


    在這世上,除了母親,就隻有她的阿純是真心愛她。


    再也沒有別人了。


    可現在,少了一個阿純,她的世界裏隻有母親一個親人了。


    “這是報應嗎?我害了她的祖父,她就殺了我的女兒······”


    “一定是報應,她來報複我了······可你來殺我啊,不要殺我的阿純啊······”


    薩德公爵在收到羅純死訊的時候非常震怒,他這個女兒雖然漸漸不得他喜歡了,可她待在羅雅身邊就是一種光環啊,讓他臉上多有光啊!


    “誰敢殺我的女兒?”


    得知羅純是因為跟安朵決鬥被殺的,薩德公爵臉色僵硬了一瞬,而後快速收斂了渾身的戾氣,訕訕道:“綺裏四小姐?”


    得到肯定答案後,他皺著眉來回踱了幾步,“阿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去挑釁綺裏朵,她不知道人家多厲害嗎?連綺裏昭和愛琳都折她手上······”


    “唉,阿純死得太不值了。”


    “不過,還好有艾拉,將來肯定不比阿純差。”


    聽到心腹轉述了薩德公爵的反應,羅素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早就知道他是個沒有心的人了。”


    “賤人果然是紮堆的,艾拉跟綺裏朵關係倒是挺好。”


    “呸!艾拉那賤人怎麽能跟我的阿純比?”


    ······


    羅雅果真將事情查清楚了。


    “你是說,那兩個故意談論綺裏昭的死的人,跟索斯特帝國的斯派克伯爵府有關?”


    羅雅看著綺裏薇點開的影像資料,這兩個人她很陌生。


    綺裏薇點開詳細資料給她看,“是的,這兩人來自索斯特帝國,他們跟斯派克伯爵府的管家有些關係。”


    羅雅手指敲了翹扶手上的寶石,微微眯眼,“斯派克伯爵府······他們跟阿純有什麽仇怨?”


    綺裏薇繼續點開下一段資料,“這是斯派克伯爵的女兒柏莎·斯派克,這是他的養子海勒·斯派克,這兩人目前就讀於聯盟大學,他們跟綺裏璐走得很近。”


    羅雅微微一頓,“這兩個人,我看見過,他們當時就站在比試台下,我詢問綺裏朵的時候,海勒還幫著她說過話。”


    說到這裏,羅雅突然轉頭看過來,眼神變得淩厲,“薇薇,你說,這是不是你表妹的一場陰謀?”


    綺裏朵指使斯派克家的人故意慫恿阿純,讓她自動跳出去被殺。


    綺裏薇表情絲毫不為所動,她沉穩地回答道:“殿下被氣糊塗了,誓約書是早就定下的,並且是羅純逼著朵兒定下的,朵兒如果真要殺她,根本用不著讓人慫恿她。”


    羅雅定定看著她,良久,說道:“薇薇,阿純也是你的表妹,她死了你一點也不難過嗎?”


    “當然難過,但遠遠不到傷心欲絕的程度,我們關係不好,從來就沒有隱瞞過您。”


    羅雅扯了扯唇角,“是嗎?”


    她漫不經心地將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倨傲地揚了揚下巴,“跟阿純關係不好,那跟綺裏朵呢?將來有一天,你會因為這個表妹而背叛我嗎?”


    她的視線迫人,說出來的話也迫人。


    綺裏薇低垂著的眼眸裏翻起波濤,聲音卻是沉穩,“我的表妹當然無法與殿下相比。”


    ······


    羅純的死沒在校園裏掀起什麽波瀾。


    聽到消息的綺裏玨唏噓一陣,而後就關心安朵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嚇到。


    真是個偏心到沒邊的舅舅。


    安朵心裏微暖,有些擔憂地問道:“雖然羅純自己找死,但羅雅殿下未必會這樣想,二姐在她身邊會不會被遷怒?”


    雖然綺裏薇說了沒事,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綺裏玨眼底快速劃過複雜的情緒,而後笑著道:“當然沒事,羅雅殿下非常英明,不會因為這些而遷怒她的。”


    事實上,因為女兒常年跟在羅雅身邊的緣故,綺裏玨清楚地知道,那位殿下的真實性情並不如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但這些話沒有必要告訴朵兒。


    目前為止,羅雅殿下雖然有些疏離薇薇,但並沒有什麽大的影響。


    安朵跟綺裏玨通話後不久,又跟綺裏睿說了會兒話,他先照例關懷了她一番,而後略微責備地說道:“朵兒,雖然是你表姐先挑起的決鬥,但你也不該真的對她下死手啊······”


    妹妹和侄女一家剛剛為綺裏家在皇帝麵前說了話,轉眼侄孫女就死了,他當然要說一下罪魁禍首。


    安朵沒等他說完,直接讓米粒切斷了通訊。


    而後一直拒接。


    直到一個意外的人找她。


    羅純的外祖母:綺裏曦。


    麵前的女人算起來也是安朵的姑奶奶,可她看著安朵的眼神裏隻有憎惡,她隻說了一句話便切斷了通話,“綺裏朵,你等著。”


    旁邊剛做完一小階段實驗的利奧嘖嘖兩聲,“這麽有氣勢?朵兒,怕不怕?”


    安朵搖頭,“從我踏進綺裏家開始,有些仇怨就是注定的。”


    不過是多殺幾個人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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