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丈去了後屋,明顯是去準備食材了。


    李存勖沒等多久,便看到老丈已經盛了四碗熱乎乎的清湯麵,同著幾個醃製小菜一起端上來。


    見楊焱楊淼皺著眉,似乎是不滿意這些食材,那老丈賠著笑,道:“各位客官,咱這裏是小地方,隻有這些,沒什麽好東西,您可別介意!”


    李存勖倒是不介意,笑道:“沒事,這些也正合口味!”


    這麵雖然清淡,但李存勖一路勞累,腹中饑餓,不禁食欲大振。李存勖接過一碗,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見李存勖都沒什麽意見,楊焱楊淼也不抱怨口味清淡,端起一碗清湯麵吃了起來。


    “公子,聽口音,這店家的店主人似乎並不是岐國人。”李泰看了看已經去其他桌子忙活的老丈,低聲道。


    “難道遇到強人了?”楊淼皺眉道。


    “要出手嗎?”楊焱握住了一旁的火紅鐮刀。


    李存勖搖搖頭,壓住了蠢蠢欲動的楊焱。他就著小菜吃了一口麵,又喝了一口湯,這才輕聲道:“怎麽說咱們也都是有功夫在身的高手,那麽大驚小怪幹嘛?這天下,除了極個別大天位高手,沒人是我們的對手。”


    李存勖和楊焱楊淼都是有著中天位的功力,而李泰的功力雖然沒有中天位,但也算是個高手。


    這麽一群武功高強,除非對手中有著像冥帝鬼王那樣大天位實力的高手出手,不然沒人能拿得下。


    至於下毒,李存勖也是不怕的。畢竟李存勖吃了九陽正氣丹與千年火靈芝。


    不過李存勖猜測,自己雖然身體達到了百毒不侵的程度,但對於苗疆神奇的巫蠱之術,應該是防備不了的。


    畢竟,巫蠱之術並不靠毒素,而是靠千奇百怪、令人難以捉摸的蠱蟲。


    這時,楊淼皺起眉頭,道:“方才聽李兄弟這麽說,屬下倒是有些覺得那老頭的口音有些像是大梁那邊的人。”


    楊淼在朱溫朱友貞朱友珪等人身邊做事多年,本身又是梁人,對於中原大梁等地的口音再熟悉不過。


    李存勖聞言也皺眉道:“你是說,他們是梁國的人?”


    楊淼點頭,道::“不錯。”


    李存勖挑了挑眉,暗自思索起來。岐國奉唐,梁國竄唐,二國關係不算太好。這乾州屬於岐國,而梁國人來到岐國倒有些意外。


    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低聲道:“雖然這老丈是梁人,但對我們並沒有威脅,應該沒什麽危險。至於為什麽他們要來到岐國,咱們可以直接問一問他。”


    隻聽李存勖喊道:“老丈!”


    老丈連忙招呼道:“來啦來啦!”說著一手拎一個茶壺,連忙向李存勖這邊走來。


    李存勖見老丈走過來之後,直接拿出一點碎銀子,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老丈口音,不像本地人吧?”


    碎銀子雖然不多,但也是一筆財富,老丈也沒有推辭,接過後點頭道:“小老兒本是大梁人士,因為大梁實在亂的不成樣子,無奈之下,這才搬來這裏。”


    李存勖皺了皺眉,疑惑道:“大梁亂了?”


    老丈看了四周一眼,見沒人注意這裏,道:“幾位客官,小老兒插一句話,幾位不要怪小老兒多嘴。這大梁的動亂,小老兒覺著那都是叫那什麽不良人給逼的。”


    李存勖聞言皺起眉頭,問道:“老丈為什麽這麽說?”


    這老丈顯然是個話多之人,雖然這種國家大事不得輕易討論,但他還是湊近過來道:“不瞞幾位,這裏的大部分人,包括小老兒,其實都是大梁同州那邊過來的人。也都是實在沒法子,這才來到了這裏。”


    “同州?”


    “是啊。小老兒一家四口人,本來也有幾畝薄田,這些年倒也能夠衣食無憂。”老丈說到這裏,歎道:“可是這幾年,官府要打潞州,打仗就要花銀子,軍餉都要靠老百姓的賦稅養著,征收的稅務徭役太重,難以負擔。


    其實這樣倒也不是不能活,主要是那什麽不良人造反,把大梁皇帝給刺殺了,聽說大梁那些王爺也都死了,再加上那什麽前朝的皇子又不願意當皇帝,各地官府沒人管製,這大梁自然就亂了起來。


    大梁江山沒了皇帝,沒了官府,那些原先占山為王的匪盜,便聚集在一起,下山到處燒殺搶虐。這才半個月的時間,小老兒的家中就被洗劫了三回,要不是小老兒把家裏的糧食都交出去,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陛……朱溫和朱友珪都死了?”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楊焱楊淼脫口而出,倒是把老丈給嚇了一跳。


    李存勖在一旁沉默不語。這老丈雖然說的不盡屬實,見識短淺,但從中也能得出一個結論-大梁真的亂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朱溫等人的死亡影響有那麽大,他也沒想到那些山賊盜賊會對百姓劫掠。看來朱溫雖然殘暴,但其威懾力還是有的。


    一旁的老丈又繼續訴苦道:“原先的時候,雖然我們當地有一些貪官,但說起來也還能勉強生活下去,頂多是賦稅多了點而已。現在沒了官府,匪盜橫行,老百姓不但連飯也吃不飽,命也要丟了……我們老百姓都要苦死了。”


    在現在這個時代,專製統治通常比無政府主義的混亂狀態要好一些。


    如果讓人們在朱溫的殘暴專製和混亂無比的國家之間選擇的話,那麽朱溫的專製政府似乎要更能為大眾接受。老丈的這番話,不足為奇。


    李存勖點了點頭,道:“老丈說的是,其實王朝興替,苦的都是百姓。”


    老丈聽到李存勖這話後,頗為讚同,隨後又帶著怨氣道:“大梁各地亂作一團,許多人都背井離鄉,為的就是尋一條活路。”


    李存勖問道:“但此處是岐國,老丈待在岐國,岐國官員不會驅趕你們嗎?”


    老丈忙道:“不會,我們聽說岐王素來仁厚,便來了岐國。剛開始那些官老爺們並不讓我們在乾州安家立戶,不過後來岐王到各州縣巡訪,聽說我們的事後,便將我們安在這個小鎮子,這些新建的房子就是岐王下令幫我們建的。”說完,老丈臉上有些感激。


    李存勖聞言若有所思,沒想到女帝居然去岐國各地巡訪,看來她這個岐王,算是盡心盡力了。


    老丈看了一眼旁邊忙碌的兒子,有些感慨地說道:“岐王殿下讓我們能夠定居在這裏,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小老兒現在隻想把家弄好,弄得更好看更堅固,然後省吃儉用,攢銀子。隻要有了足夠銀子,家裏再儲了糧食,富足了一些,就給兒子討一個媳婦。”


    李存勖微笑著點頭,看了看在遠處不停忙碌的老丈壯實的兒子,頓生感慨。


    或許他們隻是平常的普通老百姓,但細心一想,他們確實是最樸實的人。他們隻要有一個安身之所,或許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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