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克用依舊麵無表情,李嗣源跪在地上連連砰砰磕頭道:“義父,孩兒之所以要拉攏那李星雲,隻是想為晉國拉攏到這麽一麵大旗,好助義父他日再起義兵……”說著李嗣源還假裝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起來,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


    李嗣源跟在李克用身邊已經很久了,他又是心思縝密、善於察言觀色之人。雖然李克用這句僅是看似無心的玩笑話,但李嗣源卻聽得臉都白了。


    李克用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影射自己別有他圖嗎?


    就在李嗣源低著頭戰戰兢兢的時候,終於聽到了李克用的聲音:“行了,老大,你先起來吧,本王又沒有說你是居心叵測,你的忠心,本王還是知道的。”


    李嗣源聞言,顫顫巍巍地起身,但仍不忘表忠心道:“孩兒這些做兒子的,都是為了義父,隻有義父在,我們才在……隻要義父您吩咐一聲,讓孩兒上刀山下火海,孩兒眼都不眨一下!”


    “刀山火海就不必了!”李克用依舊麵無波瀾,又淡淡問道:“除了李星雲這件事之外,還有什麽事?”


    李嗣源答道:“還有就是那朱溫遇刺身亡,朱友珪被不良人殺死……而且,現在朱友貞正在攻打潞州,孩兒曾派去一些通文館門徒過去打探消息,但沒一個回來的,潞州至今音訊全無。不過義父放心,孩兒已經加派人手前去調查。”


    “嗯。”李克用也恢複了往日的平淡,仿佛方才的淩厲的話語,隻是偶爾展露,“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聽到李克用這句話,李嗣源心裏不禁鬆了口氣,但口中依舊忙道:“不敢。”


    此時,躲在帷幕之後的李存勖卻微微皺眉。聽到李嗣源這番話,他這才知道潞州原來已經被朱友貞圍的水泄不通。如此說來,潞州目前已經是刻不容緩之勢了?


    除此之外,他還對李嗣源的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功夫深感佩服。同時,對於李克用掌握力與威懾力,他也深感毛骨悚然……


    這時,一直低著頭的李嗣源,突然抱拳道:“義父,孩兒有些擔心二弟,此刻潞州被困,二弟孤城臨險,恐怕……”


    “看來還是老大你情深義重啊。”李克用看了他一眼,他的麵容如古井一般毫無波瀾,讓人看不出一絲端倪。


    “二弟此刻陷入險地,孩兒作為大哥,怎麽能不擔心呢?”


    “嗯。你能有這份兄弟情誼,很好。”他幽深地目光落在了李嗣源地臉上,細細打量,然後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孩兒惶恐,不敢妄言。”李嗣源聞言心中一凜,連忙抱拳。


    “講吧,本王恕你無罪。”


    李嗣源雖然有些恐慌於李克用的威壓,但為了爭取利益,還是決定要抓住機會。他稍微一尋思,便趕緊恭聲道:“回義父,如果真要孩兒說的話,孩兒便姑妄言之。


    依孩兒之見,這朱友貞是個執念很深的人,不拿下潞州,就算大梁亂成一塌糊塗,他也不會班師回汴州……所以指望他主動撤兵是不可能的。”


    李嗣源偷眼一看。見李克用沒有打斷他地意思,便接著道:“現在的難題是,要是朱友貞把潞州攻占的話。到時候不但二弟危險,我晉國也會更加危險了。因此,孩兒認為,潞州不容有失。至於如何解圍,孩兒不敢妄言,還望義父獨裁。”


    “你這說了半天,沒一點實質的東西。”李克用望著不知作何感想的李嗣源,輕笑了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要本王派人南下救援潞州吧?”


    其實李克用並不擔心潞州會失守的問題。這次梁國攻打潞州,與多年之前的那場潞州戰役完全不同。


    多年前的那一戰,梁軍兵強馬壯,國君朱溫健在,國內又有冥帝鬼王等若幹個大天位高手坐鎮,其勢洶洶。梁國是有能力打長久戰的。


    而這次,梁國國內空虛,一片混亂,後勤匱乏,戰場上也僅僅有王彥章一個堪用之將而已,根本不足為慮。


    李嗣源趕緊道:“義父慧眼如炬,孩兒正是此意。”


    “若要南下解圍的話,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這個……孩兒不敢妄言,全憑父王調遣。”李嗣源此話說地極其圓滑與自然,顯然是將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功夫發揮到了極致。


    雖然李嗣源推辭,但其真實目的卻是以退為進。


    其實李嗣源心裏覺得這個人選多半要落在他身上。晉國之內,能人強將不少,但既有武功又有韜略的人很少。


    要想統軍作戰,需要腹有韜略。而要想擊敗中天位的王彥章,就必須出動中天位以上的高手。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隻有他李嗣源。


    隻要他這次南下救得潞州,那麽他就可以為晉國立下大功,在軍中樹立威名,進而慢慢地掌控軍隊……


    雖然李嗣源心中分析的頭頭是道,但李克用卻沒有如他所料。


    李克用從唐末到唐亡,看慣了世間沉浮。李嗣源沒有爭這個人選,其實都在李克用的預期之內。他知道,李嗣源這個人,非常擅長隱忍。


    忍常人不能忍,必有非常人之所圖……他李克用自己就是個善於隱忍的人。


    自己之所以忍,是為了擁有與袁天罡爭霸天下的資本。而李嗣源之所以忍,恐怕也與此異曲同工。


    對於李嗣源這招以退為進的策略,李克用心中早就是洞若觀火。因此,他是不會給李嗣源這個機會的!


    李克用看了他一眼,緩緩道:“老大,通文館事務繁多,現在若是讓你處理潞州的話,恐怕就顧及不了通文館了。所以本王決定,潞州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李嗣源頓時一愕,驚訝無比。但他是老油條了,喜怒不形於色,因此很好的掩飾了心中情緒,麵上毫無表情。


    這時,李克用又道:“至於如何解決此次潞州之圍,本王自有分寸。”


    聽到這句話,不管李嗣源有多不情願,他還是很快地抱拳道:“義父說的對,孩兒聽義父的。”


    “嗯。”李克用坐在輪椅上,微微閉上雙目道:“還有什麽事,一並說出來吧。”


    李嗣源偷偷瞄了一眼作閉目養神狀的李克用,心中若有所思。


    深知上意的李嗣源,知道李克用這是要下逐客令了。他便躬身抱拳,道:“啟稟義父,目前通文館的大事就隻有這些了,除此之外,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好叨擾義父。”


    “嗯。”李克用依舊語氣平淡。


    到了這個地步,李嗣源隻好弓著腰,恭聲道:“孩兒先行告退!”然後趕緊乖乖行禮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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