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莫約兩刻鍾,見那侍女還未回來,蘇曦眸中閃過一抹深色。


    卻見這時,菲靈公主起身道:“知道哥哥們最喜宮裏大廚做的容玉餅,菲靈特意帶來。珈雪,去拿上來。”


    “喏。”菲靈身後的侍女退出門去。


    蘇曦眼眸微閃,似乎看出了什麽端倪。“阿瑾,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落在馬車上了。”說著,她站起身就要走。


    禦司瑾眼中滿是寵溺:“需要本王陪你去嗎?”


    蘇曦擺手拒絕,快步離去。


    在座眾人舉杯同慶,一時間聊的不亦樂乎也未注意到蘇曦,不過落華仙子還是柳眉微皺,顯然她注意到了那道快步離去的人影。


    蘇曦剛下樓,正巧遇到了秋月。


    “王妃,有何吩咐?”在外,秋月自然是做給別人看,客客氣氣掩人耳目。


    “無妨,隻是有些物件落在車上了。”蘇曦隨意給了她一個眼神,秋月會意。“雅間可安排好了?”


    “已經吩咐下去了。王妃不喝酒,在下雖經營酒樓卻也有珍藏一些上品茶葉,不知王妃有沒有興趣一道品茶?”


    “秋月姑娘盛情相約,自然恭敬不如從命。”蘇曦遞給那人一個淺笑,毫不吝嗇的在人前展露笑顏。


    “那樓道的是哪家姑娘?笑的好生迷人!”


    “李兄有所不知,這位可是秋月酒樓的貴客,逸王的王妃。”


    “竟然是晴涼之女,難怪有如此天仙之姿。”


    “唉~是啊,看來秋月姑娘遇到大人物了,難怪沒時間陪我們品酒嘍!”


    密閣之中,蘇曦正襟危坐頷首低眉,淩秋月聚目凝神細心衝泡著麵前的茶葉。


    “秋月姑娘。”隻見一丫頭輕手輕腳的走進密閣,就連關門的動作也是小心翼翼。


    “說。”淩秋月柳眉微皺,顯然對於這丫頭的打斷甚是不滿。


    “剛剛落華仙子的丫環問我們要了房間號,還塞了兩個金錠。”丫頭將金子放在桌邊,畏畏縮縮,不敢說過多的言語。


    “嗬,秋月,你說兩錠金能買什麽?”蘇曦釋然一笑,看向淩秋月。


    秋月端著茶葉的手頓時一抖,還是陪笑道:“十年之前,兩錠金,能買寶馬雅墅,可姑娘卻買了一傻丫頭。”


    “如今,有人花錢,買你的丫頭。”蘇曦瞟了一眼那怯弱的丫環,淡淡道。


    見蘇曦提到她,那丫環身子又是瑟縮,不敢動彈。


    “王妃多慮,我精心培養的丫環,怎麽會幫著別人。”秋月風輕雲淡的說著,揮手示意那丫環退下。等丫環退出,秋月才恭恭敬敬的開口,“主子,要不要我派人......”


    蘇曦在下人麵前自然是給足了秋月麵子,可私下裏,她是主,秋月是仆,這是不變之理。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到時候酒一醉,誰知道自己進的是哪個房間?你分別派個人分開送送就好。”蘇曦說著,好聽的話語聲與茶水落杯聲混淆不清,清脆悅耳。


    “主子聰慧過人,如此一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就連跟在晴涼鳳曦身邊多年的淩秋月,也未發覺絲毫不對。蘇曦,晴涼鳳曦,這兩人似乎並無差異。但是,隻有蘇曦自己知道,她不是晴涼鳳曦,她也永遠成不了晴涼鳳曦。她用著別人的身軀,聽著別人的故事,自己心中,卻如何都無法融入。


    她還是她,還是那個被林染殺害卻毫無怨言的她。她告訴自己,上一世,被愛人複仇所傷。這一世,她是該要複仇的,可是,她卻誰也恨不起來。


    晴涼鳳曦的仇,她該報嗎?若是世間仇恨都要分的如此清楚,她的仇又該向誰討債?她見不到林染了,隻有適應,適應現在的生活,她不能辜負此生,不能再像前世那般白活。


    她恨,但是她不想活在仇恨中,她不希望因為報仇自己再傷到別人。可是,若是那些咎由自取的人,可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回到包間,蘇曦依舊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宴席也已經接近尾聲,眾賓歡而嬉。黎蕭與禦嘉顏滿臉醉意,看似在鬥酒。落華仙子臉色微微泛白,卻繼續如春花般保持微笑。菲靈公主第一個起身,滿臉通紅,胡話連篇,已經被人攙扶回雅間休息了。


    玉衡世子低眉沉思,不知在作何。隻有禦司瑾,第一眼注意到蘇曦進門。


    “落華不勝酒力,先退下了,哥哥們盡興。”落華仙子禮貌的打過招呼,帶著身後的侍女朝蘇曦走來。


    蘇曦後退一步讓開,臉上是麵無表情的冷淡。對於某些想法頗多的人,她做不到笑臉逢迎。


    “王妃此去好久,落華都沒有機會與你對飲了。”落華仙子言語中有些嗔怪之意,麵頰上淡淡的緋紅更襯得她的美態,嬌弱如水中花,婆娑如水中月。


    蘇曦嘴角微扯,似笑非笑道:“姐姐客氣了,來日方長,對飲多的是機會。姐姐醉了,回房好生休息吧。”


    其實此話之意,若在今日有個世人皆知的俗語:你想太多了,洗洗睡吧。隻是蘇曦不想說破,客套兩句便是。


    語罷,她也不同落華仙子多加糾纏,朝著禦司瑾的方向緩步走去。


    落華仙子見蘇曦如此,嬌態並出,由侍女扶著出去。隻不過那嬌弱回眸,眼中盡是妒意。


    “怎麽去了這麽久?”禦司瑾有些擔心的問,聲音略帶磁性,入耳十分好聽。


    蘇曦很自然的在他身邊坐下,解釋說:“秋月姑娘知道我不能喝酒,特意請我品茶,耽擱了點時間。”


    “哦?”禦司瑾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嘴角微微上揚,“沒想到這酒樓還賣茶,改日本王也要好好品一品。”


    蘇曦感覺氣氛有些怪異,見黎蕭,黎衡,和禦嘉顏等人已經紛紛離去,她也正想退去。畢竟時間不早了,困意襲人就連蘇曦也無法抵禦。


    “曦兒,明日本王就要去洹河了,那裏水患嚴重。可能......沒有數月難歸。你,可會想念本王?”禦司瑾垂眸,看不到他眼底的深色。


    蘇曦輕歎,她該如何說?他的曦兒本就不在,騙他隻會讓她心中越發愧疚。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竟化為了一句:“何時啟程?”


    “明日一早。”禦司瑾冷笑一聲,語氣裏滿是焦灼。“之前,本王雖為逸王爺,賜封逸州,可未曾親自管理過。逸州逸王爺,不過一個名號而已。現如今本王淪落至此,那些官員又有哪些會給幾分好臉色,如今連這些爛攤子都要交給本王收拾。這個王爺,不做也罷!”


    “王爺,你喝醉了。”沒有別人,蘇曦恢複原來那不冷不熱的語氣和態度,她叫來門口侯著的無霜,讓他送禦司瑾回房。


    蘇曦則是向秋月要了筆墨紙硯,秋月自然馬上去取。宴席散,四下無人空空如也。蘇曦回了房間,布置簡約精美,窗外之景鏡花水月樣樣俱全。


    “王妃。”秋月叩門而入,手中端著上好的文房四寶,放置桌前。


    蘇曦就那樣坐在桌邊,一隻纖手撐著下顎,見秋月擺筆磨墨。許久,她才開口:“洹河水患,你可知?”


    聞言,秋月低眉含笑,道:“王妃還真是關心王爺,聽聞前些日子洹河水患可衝毀了不少良田和屋舍。”


    蘇曦又問:“你可知詳情?”


    “隻是知道,還無破解之法。現在百官也是毫無頭緒,民怨四起呢!


    數日前,洹河附近的縣令為了增加糧食產量,毀林開荒。這新開的良田在河邊,土壤肥沃之地,本該是糧食盛產。


    可洹河水流湍急,許多剛開墾的新地泥土鬆軟,衝入河道內導致下遊堵塞,中遊上遊又遇洪季,河水暴漲。


    這才衝了好幾個村莊,聽說水高六尺屋舍隻見頂梁,不見門窗。於是就有了許多難民,這些人臨河打漁,現沒了生計,進了城裏也是沿街乞討,燒殺掠奪。


    因為逸州分封,朝廷那邊要撥款還需要王爺親自去請,那些官員也上奏過,多數因逾職之罪遭貶。”秋月身為酒樓之主,自然在品酒論事時將這些消息熟記於心。


    蘇曦低眸沉思,腦海裏閃過一個又一個念想。


    開倉放糧,可開誰的倉?逸王府的糧倉隻解燃眉之急,不是長久之計。這些難民打漁為生,又無法融入到城中生活,要他們學手藝恐怕是難。下遊泥沙堆積著,可不能就此懈怠,萬一再來一次洪水,那逸王城可容不下那麽多難民。


    蘇曦看過地圖,隱隱還記得些許。洹河離逸州逸王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若此事處理不好,隻怕禦司瑾在眾人心中的地位會有所下降,也會給黎傲等人可乘之機。所以,此事,必成!


    “容我想想,你先休息吧。”蘇曦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玉手拿著沾染墨汁的毛筆,就這麽行雲流水般的揮筆寫了起來。


    秋月沒有打擾,靜聲悄悄退去。


    蘇曦現在滿腦子都是洹河的情形,還有禦司瑾那副令人心疼的厭倦模樣。是因為他喝醉了,還是因為是她,他才展露出那樣不勝其煩的樣子。世人皆說逸王明道,理應稱王,可這些,是他願意做的嗎?


    蘇曦也問過自己,何為晴涼之女。十八歲成人禮中,為民請命。她記不起晴涼鳳曦是如何獻策,卻想知道她是否願意獻策,還是將這萬世蒼生,也當做一道題?她找不到,晴涼鳳曦愛做何事,有何喜好?她都不知。她隻知道,淡漠,才情,這便是她晴涼鳳曦的代言詞。想想也是,可笑,又可悲。


    燭光隱隱,燭淚落而知天下夜幕星河燦爛,卻不知如何阻止自己燃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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