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接客的?那姑娘你上神仙樓來做什麽?”


    “這神仙樓可不是你一介女流之輩可以來的。”


    “等等,剛剛她自稱,本王妃……”


    “什麽?王妃?!王妃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可沒聽說逸王和靖王有來過神仙樓啊?”


    “咳咳,兄弟,靖王都還沒有王妃好不好?那落華仙子就是個妾。”


    “那這麽說,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戰神逸王爺的王妃,晴涼家族的第一才女?!”


    這些人看著蘇曦,此時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驚訝和詫異。而蘇曦卻是微微皺眉,老實說她不喜歡別人議論她,也沒興趣成為人群的焦點。


    “青魁在哪?本王妃找她。”蘇曦看向林姨,語氣中沒有半分恭敬討好,反而是命令和威懾。


    見她如此,有些賓客不免有些愣住了。這整個神仙樓,除了青魁,誰不是對林媽媽恭恭敬敬的。畢竟林媽媽這個人開門做生意看性子,她開心了就給你安排幾個好的姑娘,不開心嘛,這春宵一刻過得恐怕就會有點難受了。


    可是他們沒想到,這位美若天仙的美人居然敢用這種語氣和林媽媽說話,她就不怕被林媽媽找人打包了服務客人嗎?不過敢這麽囂張,說明她身後的逸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回王妃,青魁在房中休息,小葵,帶王妃去青魁那。”林姨一反常態討好陪笑,這倒是讓不少賓客驚訝的目瞪口呆,就連貴族子弟來此,都沒有這麽大的待遇啊?!


    這時,就有人背後偷偷議論起來,更是說到了逸王妃與紅樓姑娘相識,逸王妃前些日子還給神仙樓的青魁姑娘送來無數珍寶。


    眾人在議論的同時,不免有小部分人萌發了一些新奇的思想,這位逸王妃,不會是好女風的吧?那可就太驚世駭俗了!


    此時,全場之中最為不悅,惱怒,甚至怨恨之人,莫過於那位花魁姑娘了。本來,她才是本場的焦點,今晚的主角,結果被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王妃給搶了風頭。


    而且今夜,明明是她最重要的一夜,也是最值錢的一夜。可是偏偏,拍賣都還沒有開始,林媽媽的態度就偏向了那個女子,一臉的殷勤模樣。分明今晚能夠給她帶來暴利的是自己,可她呢?為了個逸王妃把自己冷落丟到一旁,她就不信,這個逸王妃能給她帶來多少利益。


    可是,若是蔡玉知道這家神仙樓都是蘇曦所屬之物,恐怕會哭暈在廁所吧?


    蘇曦跟隨著帶路的丫環離開,剛剛熱鬧的氣氛倒是有點安靜下來了。就仿佛失去了月亮,星星也就漸漸喪失光芒。


    今天的花魁勝出人選是一位叫做蔡玉的姑娘,模樣小巧,身姿妖豔,尤其是舞藝最為精通。此時此刻,她看著台下那些隨意敷衍叫價的男人們,生平第一次對這個職業產生了厭惡。就連林媽媽都已經將心思全放在了王妃身上,已經有些魂不守舍的跡象了,可是她一個小小女子,又能如何?蔡玉苦笑一聲。


    熏香四溢,綾羅綢緞滿目,樂器流光金雅高貴。集茶,樂,美,妝,花,酒,詩,歌,舞為一體的訓練室中,青魁依舊是那一身的淡綠色輕衣,白皙修長的手指執筆在紙上勾下最後一筆。


    蘇曦進門便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伊人含情脈脈,小心翼翼的看著手中彩墨未幹的畫卷。畫中一涼亭,一男一女對視而立,女子坐於亭中,含笑半遮著麵,男子乘著一葉扁舟立於青河之上,低眉含笑吹著手中的墨綠色竹笛。


    蘇曦見到眼前的一幕,微微愣住了。沒想到這樣情意濃濃,郎情妾意卻又讓人感覺咫尺天涯的畫麵,會出現在一位青樓女子的房中。


    青魁看著眼前的畫兒,笑了,笑容有些美好,又有些淒涼落寞。八年了,她苦等了整整八年,從一個不經世事小丫頭到知神仙樓就知頭牌青魁。她,經曆了很多,可惜,畫中人也已經散去。


    她看了不知多少花開花落,神仙樓的賓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她見賓客們為爭搶一位女子動手。有時,她也是那位女子。她在想,什麽時候,她畫中的心上人也能夠來神仙樓找她,不求贖身成對,至少,能夠陪伴她在似水柔情中度過一夜。隻可惜,這樣的一個夜晚,他都不肯施舍。


    和他的相遇在八年前的雨夜,那時少年還不大,莫約十六七歲的樣子。渾身濕漉漉的,夜已入半,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神仙樓。


    “十兩銀子。”門口的少女都還隻是孩童模樣,見那濕漉漉的少年,略微有些嫌棄的說道。


    少年抖了抖衣物,翻找了許久,也隻拿出了些零零散散的碎銀來。看了看小姑娘因嗔怒而有些微微發紅的臉色,有些灰心的低下頭,他轉身就欲離去。


    外麵下著傾盆大雨,嘩啦啦的響聲在門口聽的格外清晰,可到神仙樓內也就隻剩下些胭脂俗粉的聲音了。


    小青魁當時猶豫了好久,但在看到那少年一腳就要踏進那如深淵般黑暗的雨夜中時,她還是叫住了他。


    “去我房裏,隻許你待一夜。”


    少年喜出望外,可小青魁卻羞紅了臉。


    若是大家閨中,這種事讓人知道恐怕要被亂棍打死,可這裏,是神仙樓。


    少年待了一夜,換了一身衣物離開。


    她記得次日,自己成了神仙樓中的焦點,有姐姐們說她這麽小的年紀就懂得待客,也有的姐姐說她不知廉恥,小小年紀就敢為自己拉客。


    可還是,最後紅樓姑娘為她保留住了名聲,因為那一夜,少年睡了一夜,睡得格外的沉,什麽事也沒有做。


    青魁聽著別人譏諷的聲音,沒有理會。她們也沒有想到,這個她們鄙夷不屑的小丫頭,在她們人老珠黃的時候,散發出了最絢麗的光彩。


    青魁與少年熟識了,少年成為了神仙樓的常客,但是他與青魁,每夜都是聊天聊的困倦,然後簡簡單單的睡去。


    青魁對少年充滿了好奇,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般的男子?包夜就隻是為了和她喝茶聊天,看她表演著自己新掌握的才藝。


    青魁和少年說好的,等她十六歲生日那天,她就去競選神仙樓的花魁,而少年,一定會已最高的拍價,贖她,將她娶進門。


    那一夜,也是青魁這輩子過過的最長的一夜。紅樓姑娘為她準備了最好的上房,最華麗的衣裳,一切都準備妥當,一切都是最完美的。


    可是,少年,食言了。


    青魁甚至在別人身下承歡,留下最失望決絕的淚水。她知道他不會來了,在最後一聲拍賣的叫聲落地之後,她的心,也跟著碎了。青魁不會後悔,她也不能後悔。她不能辜負紅樓姑娘為她精心準備的一切,她甚至在衣裳滑落的最後一刻奢望有人會推門而入。


    紅樓姑娘第二次來神仙樓時,便才知道青魁已經成為了樓中的頭牌,那日之事青魁一字未提,她,也一字未問。


    都結束了吧?青魁偶爾還會看著他的畫像發呆,他們許下約定時的最後一次見麵,青魁在腦海中不知回憶了多少遍,甚至閉著眼睛都能夠畫出來。肉眼看去不過畫上幾厘米的距離在青魁看來便是天涯。


    青魁也曾找過他,可惜,沒有任何下落,就連名字,也就隻有單單的一個,隱。


    青水竹亭之上,許下奪魁之談。


    紅夜燭淚之下,何見流水之方。


    “王妃。”青魁終於從回憶中蘇醒,注意到了一旁等待已久的蘇曦。


    此時丫環早就已經下去了,留蘇曦一個人在門外等著,看著。她從青魁的臉上看不到笑容,既使偶爾有幸福洋溢閃過,但也被悲傷之情掩蓋而過。


    “屬下失態,讓王妃久等了。”青魁愧疚萬分,沒想到她竟然會為了兒時的一點回憶,怠慢了自家主子。紅樓姑娘,可是這個世界上她最大的恩人,最重要的人。


    “無妨,沒想到這世間還有讓我們青魁留戀的男客,真是罕見。”蘇曦淡淡一笑,絲毫沒有把自己等在門外的事情放在身上。若是前世,看到那樣的畫麵,她,應該會,難過到哭泣吧?蘇曦努力克製住自己不再去想林染,她蘇曦的眼淚會是廉價之物?她會很堅強的。


    “王妃說笑了,他,是唯一一個進青魁房中卻不做客之人。”青魁的話語中帶著些許自嘲,現在那人,若知道了她成了神仙樓的頭牌,一定會放棄她的吧。


    “男女之情,傷心之事,還是不必放在心上,免得傷心勞神。”蘇曦也不知是在勸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是。”


    “今夜,本王妃留宿神仙樓。”蘇曦說著,看了看桌上的糕點。


    青魁知她饞了,將糕點向前一推,又問了下蘇曦溫飽。


    蘇曦還確實有些餓了,青魁讓人準備了些膳食,一邊伺候著蘇曦進餐,一邊彈奏著古箏伴歌。


    蘇曦是再享受不過了,不過吃著心中還是盤算著事情。


    “主子,青魁鬥膽,請問今日在無玥城出現的那位麵具男子……”


    蘇曦回答的倒是快,“認錯人了而已,沒什麽大礙。不過……沐血花確實在那人手上。”


    “主子,要不要派人去奪來?”


    “不必了,啟魏國攝政王聶思政,人已經回國,怕是追不上了。”


    青魁聞言很是驚訝,啟魏國的攝政王居然跑到了大宛國來,說是來巡遊的沒有人會信吧?


    “難不成,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沐血花?”青魁猜測道。


    蘇曦微微頷首,這丫頭說的不無道理,難怪他不肯把東西給她,還叫她死心。


    “看來為今之計,就隻有太後那一棵了,恐怕要去一趟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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