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拜祭完父母,阮氏即要往上房院見哥哥阮福財,玉貞皺著眉:“娘,你說過隻是給外祖父外祖母上注香磕幾個頭就走的。”


    阮氏道:“來都來了,又是大過年的,怎麽好悄默聲的就走了呢。”


    玉貞很是不高興:“那我去找致武和致寶玩。”


    阮氏有些話想和阮福財說,正不願她在跟前,就道:“去吧。”


    玉貞於是帶著麥子往跨院而去,她知道致武住在那裏,待到了跨院,遙遙的即聽見嗨哈之聲,繞過一架枯幹的葡萄藤,見致武手拿一把木頭刀,赤膊練的滿頭大汗,微風一吹,汗水化作煙霧,嫋嫋升騰。


    “致武!”玉貞喊了聲。


    致武忙收了招數,回頭見是她,抓過棉襖穿上,一邊係紐襻一邊問:“玉貞,你怎麽來了?”


    玉貞從身上摸出那把刀遞過去:“送給你的。”


    致武接過那刀,短了些,但很精致,褪下刀鞘,鋒利無比,他高興道:“玉貞,你哪裏弄到的?怎麽舍得送給我?”


    玉貞神色黯然:“這是我爹從關內帶回來的,聽說花了不少銀子,當時他隻為往來關內關外路上一旦遇到不虞之事,有個趁手的家夥,後來我大了,他又安怕我給人欺負,遂送給了我,大過年的,我和娘來拜祭給外祖父外祖母,就想起你是習武之人,所謂鮮花贈美人,寶劍送英雄,所以我就把刀帶來送給你。”


    致武更欣賞她那句“寶劍送英雄”,欣然收下,鄭重謝過,略帶歉疚道:“可我沒有鮮花贈給你。”


    玉貞笑著嗔道:“臭小子,會拐著彎的誇人了。”


    致武佯裝呆愣:“這你都聽出來了?怪不得大哥總說你聰明。”


    話到此,他咧嘴勉強笑了笑:“不好意思,退婚是我爹的意思,與我和我大哥都無關,我們都喜歡你的。”


    玉貞並不在意:“都過去了,不提了,舅舅也是一時糊塗,還不是給曹榮安蠱惑的。”


    這個,才是她今日送刀給致武的真正目的。


    致武性子粗疏,但是粗中有細,麵對玉貞他卻沒有想太多,直言:“我爹豈止糊塗,要我看簡直是瘋了,曹家堡誰不知道曹老棍子不是個好東西,可我爹還對他唯唯諾諾,一副奴才相,我見了就氣。”


    玉貞輕歎:“以前舅舅對我爹也是唯唯諾諾的,誰讓我爹沒了呢,他識時務,轉投曹榮安,也是正常。”


    致武哼了聲:“拉倒吧,姑父健在的時候,我爹就和曹老棍子來往,且鬼鬼祟祟的,不知他們在搞什麽名堂。”


    玉貞目光陡然一凜,怕問的太多惹來致武的懷疑,於是微微一笑:“不提那些,說說你,過了這個年都十八了,聽說舅舅打算給你張羅婚事呢,可你又想考個什麽武狀元。”


    致武神色一暗,垂頭喪氣道:“你不提你這個我還不氣,你說我爹,誰家男兒不都是先求功名然後再成家,可我爹非得讓我先娶媳婦,給我說的還是刀筆吏張廣喜的女兒,張家女兒我偶然機會見過,一點都不好看,所以我不同意。”


    玉貞咯咯一笑:“你還以貌取人呢。”


    致武臉一紅:“我也不是以貌取人,大概是看你看習慣了。”


    玉貞用手戳了下他的腦袋:“瞧瞧,又在拐著彎的誇人。”


    致武撓著腦袋嗬嗬的笑:“你是長的俊啊,在曹家堡,你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想知道的差不多已經知道,玉貞假裝生氣:“不理你了,沒大沒小。”


    致武忙替自己辯駁:“我說的又沒錯,再說咱倆同歲,我怎麽沒大沒小了。”


    玉貞回眸一笑:“可我比你生日大,你就該叫我姐姐。”


    致武道:“拉倒吧,你才大我一個時辰。”


    玉貞得意洋洋:“大一刻也是大,我走了,回見。”


    致武也揮手同她告辭,嘴裏嘀咕著:“滿口京片子,不知底還以為是北京城來的什麽格格呢。”


    玉貞和麥子出了跨院,麥子如夢方醒的樣子:“小姐揣把刀,原來是送給致武少爺的。”


    玉貞道:“你沒瞧見麽,他拿個木頭片子練呢,舅舅節儉,不會給他打造兵器的,致武一直夢寐以求想要個兵器呢。”


    麥子撇嘴道:“啥叫節儉,舅老爺那是摳門,不過小姐,奴婢方才聽致武少爺說,老爺健在的時候,舅老爺就跟曹老棍子來往呢,你說喬家的事,會不會與舅老爺有關。”


    玉貞沒有吱聲,臉色肅殺嚇人。


    麥子續道:“奴婢的意思,那個曹老棍子老奸巨猾,會不會小恩小惠,然後從舅老爺這探聽喬家的一些機密之事呢?”


    玉貞冷笑:“何止。”


    簡單兩個字,麥子不明所以,待想追問,玉貞交代她:“等會見了娘,別跟她說我送致武一把刀。”


    麥子連忙應了:“奴婢知道。”


    兩個人沒有去上房院找阮氏,而是直接來到大門口等候。


    而此時,上房院,客堂內,阮福財與阮氏隔桌相對而坐,阮氏道:“大過年的,兩手空空的來了,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阮福財故作大方:“我也不圖你那點禮物,你能來拜祭父母,說明你還是阮家女兒。”


    阮氏道:“一個人,再怎麽也不能忘了根本,我是阮家的女兒,你我又是兄妹,玉兒她爹活著的時候曾教我一首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說的就是兄弟兄妹,同根之生,必當互相扶持。”


    阮福財怎麽都覺著妹妹的話有點含沙射影,臉上有些掛不住,忙掉轉話題:“玉貞呢?她沒陪你來?”


    阮氏道:“來了,去找致武玩了。”


    阮福財一歎:“她不肯來見我,是怪我退婚的事,最近我也想了很多,致文和玉貞青梅竹馬,又年貌相當,我其實不該退婚的,我也是沒辦法,你說當時喬家生藥鋪吃死了人,又經了官,我也是害怕阮家一家老小受連累。”


    也正是喬家生藥鋪賣出的藥吃死了人,於是那家的苦主砸了喬家藥鋪,還到處宣揚喬家藥鋪賣毒藥,鬧得滿城風雨,喬家名聲一落千丈,接著,喬家的其他鋪麵接連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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