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誠似信非信,也沒有較真,他心中想著如何成全妹妹的心意,沒等想出個萬全之策,阮家,主動來找他了。


    官府增稅,阮福財當然也知道了,於是在家裏唉聲歎氣,剛好阮致文從鋪麵上回來,見他握著酒杯喝一口歎三聲,就問:“爹,你怎麽了?”


    阮福財瞪了兒子一眼:“我怎麽了?增稅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再想,假如你和那宋小姐定了親,咱們家就可以逃過此一劫了,我可是聽說宋大人的兒子小宋大人,是京官呢,還是二品大員,你說咱們要是能攀附上這門親戚,從此在曹家堡便可以橫著走了,可惜,宋大人回絕了親事。”


    阮致文踢掉鞋子上了炕,忙活了一下午,他也餓了,抓起個饅頭就吃,邊吃邊笑:“橫著走的是螃蟹,再說是我不想娶宋小姐的。”


    阮福財剛想仰脖喝酒,聞聽此言,一巴掌扇過來:“小兔崽子,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你倒像是吃虧了似的,你不娶宋小姐,你就等著往外掏一筆銀子吧。”


    阮致文縮了下腦袋躲過他的巴掌,道:“我隻喜歡表妹。”


    阮福財恨鐵不成鋼的晃晃頭:“我就不明白了,喬玉貞是修行千年的狐狸精?還是半夜吸食人血的女鬼?能把你迷的神魂顛倒,你說你如果娶了宋小姐,也說不定能謀個一官半職呢。”


    阮致文咬口饅頭:“我不喜歡做官,我喜歡做買賣。”


    阮福財氣道:“古語說,士農工商,商人屬末流,曹家堡山多地少,沒有土地耕種,我才選擇經商。”


    阮致文不以為然:“做官經商,不都是為了糊口麽。”


    阮福財腦袋一揚,滿眼豔羨:“那不一樣,你買賣做的再大,銀子賺的再多,你仍舊是小民。”


    阮致文撂下筷子:“小民就小民,隻要能和表妹在一起,做什麽都無所謂。”


    阮福財隻感覺心力交瘁,罵了句:“你個沒出息的。”


    再也不知說什麽好了,恰此時,家人來報:“老爺,劉媒婆來了。”


    阮福財先是一愣,接著沒好氣道:“她還敢來,之前宋家根本沒同意這門親事,她就跑我這裏胡說八道,騙走我二兩銀子,讓她走,啊不對,讓她把銀子還了我再走。”


    那家人剛想轉身,一股香風襲入,劉媒婆風擺楊柳的扭著水桶腰走了錦羅,咯咯笑著:“阮老爺,給你道喜了。”


    阮福財斜睇她一眼:“還想來騙我?”


    劉媒婆道:“之前是我不對,沒把事情弄清楚就來提親,但這次不同,宋大人同意這門親事了!”


    阮福財登時滿麵喜色,還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宋大人真的同意這門親事了?”


    劉媒婆往他身邊坐下,地方不夠,使勁擠了擠,把阮福財擠到炕裏麵,自己就盤腿而坐,掏出煙袋一邊往煙袋鍋子裏裝煙料一邊道:“宋大人說了,之前不知道給宋小姐提的是貴府大少爺,後來見過大少爺,覺著大少爺一表人才,和宋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同意了,不單單同意了這門親事,還說,準備給大少爺謀個一官半職,阮老爺不知道呢,宋大人的兒子,小宋大人,人家可是京官,是專門伺候兩宮皇太後的大官,阮老爺,你可是撿了個金元寶了,不對,是撿了個聚寶盆呢。”


    她吐沫橫飛的說了這一段,阮福財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好,真是太好了!”


    正愁增稅的事呢,這門親事就成了,高興的回頭道:“致文你看……”


    發現不見了兒子,原來,劉媒婆一來,情知不妙,阮致文即偷著跑了,本打算去找玉貞商量下,假如父親逼他娶宋繡程,他就和玉貞私奔。


    沒等到喬家呢,在街上遇到了扛著麵袋子的麥子,見了他麥子擦了下鬢角的汗水,忙打招呼:“表少爺。”


    阮致文左右前後不見玉貞,就問;“表妹呢?”


    麥子道:“在家呢。”


    阮致文覷眼那丫頭肩上重重的麵粉袋子:“一下子買這麽多糧食,當心吃不完發黴。”


    麥子歎了聲,如實道:“幾十口子,這點麵吃不了幾天。”


    阮致文懵懂不解:“幾十口子?”


    麥子道:“可不是麽,京城來的,都是喬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至少二十多人,說是京城家裏的老太爺犯了案子,給朝廷抓起來了,家也抄了,沒轍才來曹家堡投奔老爺的,表少爺您說說看,這是怎麽了,老爺出事了,老太爺也出事了,我們太太說,不是喬家祖墳的風水不好,就是……”


    阮致文懶得再聽這丫頭絮叨,拔腿疾走,他想親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到了喬家咚咚敲門,不多時出來人把門打開,竟是個不認識的後生,他愣愣的問:“你是誰?”


    那後生是喬繼祖,反問他:“你是誰?”


    迫於對方氣勢,阮致文道:“我是喬玉貞的表哥。”


    喬繼祖哼了聲:“我是喬玉貞的親哥。”


    這時院子裏傳來嘈雜的說話聲,阮致文伸長脖子一看,院子裏大人孩子,打眼看可不是幾十口子麽。


    他忽然想起方才麥子的話,喬家有人犯了案子,他瞬間迷茫了,於門口進退維穀狀,喬繼祖不耐了:“你到底進不進來?”


    阮致文不知如何回答,剛好玉貞回來了,見是他,道:“表哥,你怎麽來了?”


    見有人招呼,喬繼祖回身走了。


    阮致文指著院子裏那些人問:“玉貞,那些,真是你的家人?”


    玉貞點頭:“是。”


    阮致文又問:“姑父當年真是打京城來闖關東的?”


    玉貞又點頭:“是。”


    阮致文三問:“喬家,真有人犯了案子,給朝廷抓了?”


    看他臉色惶惶然,玉貞靈機一動,道:“是我祖父,老人家勾結太平軍,給朝廷抓了,打入死牢。”


    阮致文隻覺後脊梁冒出一股陰風,訥訥道:“那個,我還有事,我走了。”


    玉貞見他逃走的背影何其狼狽,冷冷一笑,卻也是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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