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貞安然而返,天下鏢局的人如釋重負,說起玉貞給瑞成擄走之後,醜妹和兩個鏢師瘋了似的四處尋找,可是他們知道的線索有限,月映雖然一直陪著玉貞,僅限於知道瑞成人稱瑞少爺,並不知道其全名,甚至不知道他具體住在哪裏做什麽營生。


    那兩個鏢師也真了得,憑借這麽點線索,竟然打聽到瑞成是奕劻的內弟,姓劉佳氏,兩個鏢師於是闖到瑞成家中,然而瑞成不在家,他家人也根本不承認如此帶回個什麽女子,兩個鏢師情知這是京城不能亂來,於是深夜潛入瑞成家裏,把他的府邸搜了個底朝上也沒找到玉貞,忽然又想起奕劻,於是又去奕劻的府邸尋找,仍舊無果,最後想起了穀梁春秋,想求助於穀梁春秋,奈何穀梁春秋有事離京去了。


    兩個鏢師束手無策之際,剛好玉貞全身而返,他們終於鬆了口氣。


    為了防備再次節外生枝,次日,玉貞一行人即啟程回關東。


    就在他們走的當晚,宋赤誠家中走了水,幸虧一直盡忠職守的秉順夜裏起來查崗,看那些護院是否偷懶,及時發現失火,也就及時的滅了火,看著火之處是廂房,病懨懨的宋赤誠觸目驚心,那是他暫時關玉貞之所,猛地想起之前曾經與之有過婚約的兩個女子,沒一個好結局,如此雷同,他嚇得病情加重,臥床不起。


    而在第二晚,玉貞等人投宿的客棧也失火了,火勢很大,差點把整個客棧都吞了,客棧東家報了官,可是所有線索都給燒了個幹幹淨淨,此事,也就成為懸案。


    玉貞及時離京,得以安然而返,在她回到曹家堡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九,銀裝素裹的曹家堡到處喜氣洋洋,貼門神掛春聯,人們沉浸在年的喜慶熱鬧中。


    而此時喬家也發生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就是玉至瘋了,與其說是瘋,不如說是傻,她也不像其他瘋子滿街的跑,她就是坐在藥房門口,眼望前方,嘴裏不停的嘮叨:“怎麽還不回來呢?該回來啊。”


    家人起初以為她是惦念玉貞,遂安慰:“四小姐就快回來了。”


    她卻兩眼茫然的繼續看著前方,仍舊自言自語:“他該回來娶我了。”


    此時家人方明白,她哪裏惦念的是玉貞,而是宋赤誠,於是,整個喬家都知道,大小姐魔怔了。


    富氏得知後,氣女兒丟人現眼,強拉硬拽想把玉至弄回房去,可是玉至從小就給她慣壞了,根本不聽,即便給押回房,瞅機會又跑了出來,然後坐在藥房門口繼續等候宋赤誠,每天都是從早上等到晚上,手腳都生了凍瘡,正在家人束手無策的時候,玉貞回來了。


    見到玉貞,玉至眼睛騰的瞪了起來,就像吃了千年老山參似的精神,拉著玉貞問:“看見宋公子沒有?”


    一直陪在的丫頭們也不敢說大小姐魔怔了,倒是麥子,而今又非喬家丫頭,且她這些日子把玉至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裏,把玉貞拉過一旁悄聲道:“不知小宋大人對大小姐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小宋大人回京之後,大小姐就變成這樣了。”


    這時玉至又衝了過來,急吼吼的問:“我問你看見宋公子沒有?”


    玉貞不知該說什麽,握住她的手道:“大姐你別這樣。”


    玉至使勁一甩,甩掉妹妹的手:“你告訴我,到底有沒有看見宋公子。”


    玉貞知道,她這是被宋赤誠鬼迷了心竅,有心勸她幾句,曉得沒用,唯有道:“沒看見。”


    玉至便如同風雨過後的花草,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繼續看著遠方。


    月映是伺候過玉至的,雖然玉至脾氣臭經常打罵她,但畢竟主仆一場,月映很焦慮:“四小姐,怎麽辦?”


    玉貞也不知道怎麽辦,玉至這個人你說她心眼實誠,卻不厚道,你說她心機多,又容易犯傻,玉貞不知該用什麽詞匯來定義這個姐姐,早告訴過她宋赤誠並非是真心喜歡她的,可她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她癡癡傻傻的,如果再說宋赤誠不好,她依舊會跟自己翻臉,說不定刺激到她,更使她的病情加重呢,玉貞搖頭而歎,告訴丫頭們照顧好大小姐,然後喊了麥子問藥房的事。


    莫說到了年根,就玉至這情況,有她堵住了鋪子的門,生意根本沒辦法做,所以麥子自作主張的給夥計結算了工錢又放了假,並告訴玉貞,貨棧那裏也有屈白臣做主,做了年前歇業。


    這樣做很好,玉貞很滿意,於是回到內宅,先過來給富氏請安,剛好母親也在,還有苗氏,因為玉至癔症了,富氏很是難過,大家都在勸她安慰她。


    富氏生在朱門大戶,恪守大家閨秀之道,什麽時候該端莊,什麽時候該優雅,什麽時候該有涵養,明明心裏氣極,但不能像個粗野婦人似的罵街,明明歡喜的要命,也絕不會欣喜若狂到大呼小叫。


    丈夫離家差不多二十年,她守著活寡,依舊把日子過的有滋有味,她甚至暗暗的把自己同西太後對比,自己的丈夫隻是外出了,可西太後的丈夫卻是故去了,人家西太後不也是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麽。


    所以,麵對女兒這麽丟人現眼,她不能罵不能打,隻能病倒。


    見玉貞回,阮氏手扶心口道:“阿彌陀佛,我的小姑奶奶,你總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娘也病倒了。”


    玉貞喚了聲娘,然後給富氏行禮,也不忘給苗氏行禮。


    苗氏當然受寵若驚,她是姨娘,不敢接受四小姐的禮,慌忙站起,可她總歸是長輩,又不能給玉貞還禮,唯有噓寒問暖一番,又是讓自己的丫頭給玉貞搬椅子,又是叫上茶。


    二小姐玉宛和三小姐玉馨和五小姐玉容都在呢,玉馨為人木訥,玉容素來膽怯,也就玉宛平時算是活躍,她特別欣賞玉貞,成日嚷嚷著要跟玉貞學做生意,所以見玉貞回來,非常高興,過來握住玉貞冰涼的手道:“一切可否順利?”


    玉貞微笑:“還好。”


    阮氏忽然想起她這趟說是出去購貨,阮氏就問:“貨都收購上來了?怎麽這樣久?”


    玉貞一行起早貪黑沒有耽擱一天,其實已經不慢了,然而從京城到關東路途太遠,也幸好玉貞已經學會騎馬,月映不會,玉貞便讓那個叫張秀的鏢師帶著她,騎馬跑的快,也才能在二十九趕回來過年,她知道母親擔心,可自己根本沒有收購什麽貨,這事早晚露餡,於是坦陳:“我其實是去京城的票號借銀子。”


    一眾人等,紛紛吃驚,連沉浸在哀痛中的富氏不免也瞪起了眼睛,異口同聲的問:“借銀子?”


    玉貞道:“對,借銀子,因為我要建造房屋出賃。”


    大家紛紛泥塑木雕般,玉宛突然擊掌叫好,並道:“玉貞,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會隻滿足於開藥房和貨棧的,建造房屋出賃,這個想法雖然大膽,但也可行,畢竟在曹家堡做這件事的絕無僅有。”


    玉馨卻低聲叨咕:“四妹比大姐還瘋呢,建造房屋出賃,你賃給誰?你見誰露宿街頭了?”


    沒等玉貞說什麽,玉宛替她解釋:“四妹建造房屋可不是住宅,而是店鋪。”


    玉馨怔愣:“店鋪?”


    玉貞點頭:“對,店鋪,不過這事說來話長,等以後我再告訴你們具體是怎麽回事,現在咱們來說說大姐吧。”


    富氏正有此意,並且她清楚自己根本過問不了喬家買賣上的事,這位四小姐可比誰都有主意,還有,一旦老太爺打贏了仗,自己和家人們就會回京城的,曹家堡的事,與自己何幹呢,她就順著玉貞的話道:“你應該看見你大姐了,丟人,丟人啊。”


    再也抑製不住快崩潰的情緒,坐在炕上捶胸頓足。


    苗氏好言安慰:“沒什麽丟人的,那小宋大人既然答應娶大小姐,他們早晚是夫妻,這種事有什麽丟人的呢。”


    這樣一說,富氏心中好過了些,可女兒成天的坐在門口等宋赤誠,總歸不像話,她是知道玉貞的,這位四小姐聰明絕頂,或者應該是說是詭計多端,於是向玉貞道:“四姑娘說說,你大姐的事該怎麽辦?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坐在門口等著,誰知道小宋大人何時回來呢。”


    玉容年幼,天真無邪,說話也就心直口快:“娘,小宋大人既然答應了娶大姐,那他們就是有了婚約,咱們何不去宋家問問。”


    此理,富氏焉能不懂,可所謂的婚約,那都是玉至一廂情願的說法,誰知道真假,畢竟當時誰都沒在場,這話又不好明明白白的說,不然就出賣了女兒,富氏就道:“媒人都沒請,怎麽算是有了婚約呢,這事必須等小宋大人回來再做決定。”


    可誰知道宋赤誠何時回京呢,眾人一臉才愁容。


    玉貞斟酌再斟酌,怕說實話傷人,可不說實話,大家又都給蒙在鼓裏,難不成讓家人都跟著玉至一起犯傻?


    所以她最後決定據實相告:“大娘,宋赤誠根本不會娶大姐的。”


    她直呼宋赤誠大名,顯然是不尊重對方。


    富氏似乎早已猜到了,可聽玉貞說出來,她還是心地一涼:“你怎麽知道的呢?”


    玉貞不能夠說出宋赤誠和西太後的事,因為那關乎國體,倘或家中哪位嘴大舌長給說出去,也說不定有砍頭的危險,隻能這樣說:“宋赤誠百花叢中過的一個人,怎麽會娶大姐呢,您不是不知道他至今沒有娶親,就是沒對任何一個女人認真。”


    玉馨那裏嘀咕:“合著咱們大姐給人家耍弄了。”


    富氏勃然而怒,一掌拍在炕上:“他宋家門檻高,我喬家門檻也不低,宋赤誠該耍弄我的女兒,等我回了京,沒他的好兒,我娘家哥哥就在翰林院,官職比他高。”


    富氏這話也並非完全是為了發泄,她娘家顯赫,但喬家出事時,富察氏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可聽說南邊的仗太平軍吃虧了,也就是說喬廣元就要勝利了,隻要喬廣元班師回京,加官進爵,富察氏一夥也就會對喬家如以前那般的態度。


    不單單富氏生氣,苗氏也氣,乃至玉宛玉馨玉容等人都氣,唯獨阮氏沒吭聲,且在心裏埋怨女兒多管閑事,一旦喬家人找宋家人鬧,富氏等人早晚要回京城的,可她和玉貞還得在曹家堡居住,得罪了父母官宋茂卿,以後如何在曹家堡立足,她狠狠的看了女兒一眼。


    玉貞倒沒發覺母親的暗示,對富氏道:“為今之計,得讓大姐明白這事根本就是無望的,隻有讓她死心,她才能走出來。”


    富氏長聲一歎:“你大姐是個死心眼,就怕她不信。”


    玉貞也有些擔憂,想起之前自己曾更玉至說過宋赤誠不會真心喜歡她,可玉至根本不信,這事到底該怎麽辦呢?一時間沒個好的法子,玉貞忽然想起曹天霸來,那廝鬼點子不少,不如去問問他,就道:“這事,咱們再想想法子,必須是個萬全之策。”


    富氏點頭同意:“四姑娘聰明,一切都聽四姑娘的。”


    這事如此說定,玉貞又安慰了富氏一番,富氏也念她路途勞頓,就叫她回房歇著了。


    玉貞剛回到房中,阮氏就追了過來,進門劈頭就道:“你這個孩子是不是也瘋了,借銀子建造房屋,一旦那些房屋賃不出去,你怎麽還票號的銀子?票號可是有利息的。”


    玉貞坐在炕上垂著腿,騎馬飛奔太久,腿酸痛,累得話都懶得說了,唯有敷衍搪塞:“這事我以後跟您說,現在我要出去下。”


    聽聞她還要出去,阮氏道:“你才回來又要出去,你一個女兒家,成天的風風火火,太不像話。”


    玉貞懶懶的一笑,還打了個哈欠:“這是我的命。”


    說著,喊月映給她梳洗更衣,一路風塵,渾身上下髒兮兮的。


    月映趕忙去給她去衣裳,之後又打了盆熱水來,甫進門即聽阮氏在教訓玉貞:“你啊你,大小姐的事你別大包大攬,她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宋大人沒出現之前,她不也是瘋瘋癲癲的麽,再說早晚你大娘她們都會回京的,你得罪了宋家,以後如何在曹家堡住。”


    說完,聽見腳步聲,一回頭見是月映,阮氏不知自己方才的話有無給這個丫頭聽見,可她覺著這丫頭畢竟是喬家從京城帶來的,又是一直伺候大小姐玉至,就怕自己的話給她傳到富氏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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