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插門,做上門女婿,入贅女家,都是那些家中獨女並無兄弟的狀況,入贅的女婿要在女家落戶生活,並更改為女家姓氏。


    曹天霸心知肚明這是玉貞故意為難他,如果真要他入贅,該事先告知,也不必他帶著迎親隊伍前來迎娶了,曉得是本地鬧婚的風俗,這種鬧法卻也並不為過,他微微一笑,一改平日的大嗓門,聲音低柔,含情脈脈:“玉兒,我自從在街上看見你,便把自己的性命都交托給你了,何況一個姓氏,你不肯嫁過去,那我就嫁過來,並改換姓氏,從此便叫喬天霸,可是玉兒,你也姓喬,我也姓喬,咱們兩個同一姓氏,不是兄妹也是父女,怎麽能夠成親呢。”


    同一姓氏之人,在這種族群聚居之地,即便不是兄妹不是父女,那也是同祖同宗,當然不能行嫁娶。


    沒成想他如此機敏,玉貞一怔,隨之也是一喜,自己的夫婿果然不止功夫好能力強,還如此聰明。


    眾人也是一怔,特別是老謀深算的孫仲春麵上是拈花微笑,感歎曹天霸再次四兩撥千斤,這樣的人,做土匪做官宦,都會一樣出類拔萃。


    曹天霸繼續道:“所以玉兒,你嫁過去,隻是曹家的媳婦,永遠是喬家的女兒,那些鋪子不必改換姓氏,也永遠都是喬家的產業。”


    玉貞心裏一暖,鼻子微酸。


    眾人紛紛讚賞的點頭。


    曹天霸靜靜的看玉貞,像個管大人要好處的孩子,可憐巴巴的:“怎麽樣?”


    玉貞吸吸鼻子,忍著沒落淚,不答反問:“是不是錯過時辰了?”


    曹天霸便知道她的決定了,哈哈一笑:“管他什麽時辰呢,我和你在一起,永遠都是良辰吉日。”


    說完衝過去攔腰抱起玉貞,轉身就跑,嚇得玉貞連連喊他:“放我下來!”


    丫頭仆婦們也喊著:“大人,這不合規矩!”


    跟曹天霸講規矩,就像跟皇帝講條件,都是行不通的,見他抱著玉貞衝出喬家,也沒讓玉貞上花轎,而是直接抱到自己的馬上,然後他也翻身上去,大手一揮:“兄弟們,老子娶娘子了,都去家裏喝喜酒!”


    說完雙腿一夾馬腹,那馬是跟了他多少年的,似乎也知道他今天高興,那馬便豎起前蹄一聲嘶鳴,繼而衝了出去。


    轎夫愣愣的看著他一騎絕塵,不知走還是留,響器班子,鑼鼓手們,也愣愣的。


    這時負責帶隊的孫仲春一聲令下:“吹打起來,要熱熱鬧鬧的!”


    鑼鼓手們便賣力的吹打起來。


    可轎夫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抬個空花轎像話麽。


    麻子一眼望見了月映,月映本來也是要隨玉貞嫁過去的,麻子就取笑月映:“不如你坐進來。”


    月映臉一紅,瞪眼道:“你敢娶,姑奶奶就敢坐。”


    麻子胸脯一挺:“你敢坐,小爺我就敢娶。”


    眾人轟的笑了,那些曹天霸嫡係的兄弟們,都是從老狼山帶下來的,平時就不拘小節,此時更是嚷嚷著將麻子推到前麵:“好事成雙,大人今日娶親,麻頭你也順便娶了。”


    可是麻子雷聲大雨點小,方才叫囂的歡實,卻不敢動真格的,嚇得縮到眾人後頭去了。


    月映啐了口:“孬種。”


    孫仲春就打發迎親的隊伍原路返回。


    再說曹天霸帶著玉貞策馬飛奔,一直出了鎮子,待四下安靜,是個清幽的所在,他就勒住了馬。


    玉貞感覺到不對,一把扯下蓋頭:“這是哪裏?”


    曹天霸環顧蒼茫四野:“出鎮子了。”


    玉貞茫然:“來這裏幹什麽?”


    曹天霸道:“那些人太吵,這裏安靜,我隻想和你安安靜靜的在一起說幾句話。”


    玉貞嬌嗔:“胡鬧,今兒是你我成親的日子,熱熱鬧鬧才好。”


    曹天霸一拍自己腦門:“是這麽個理兒,那好,咱們回去,不過回去之前,我有話跟你說。”


    玉貞問:“說什麽?回去也能說的。”


    曹天霸將手一指長青山方向:“山神作證,我曹天霸今日娶了喬玉貞,就是一輩子把她當個寶貝,不納妾不尋花問柳,一輩子對她好。”


    原來是尋了這麽個清靜之地向自己表白,玉貞很是感動,感動到眼角噙淚,順著他的話道:“山神作證,我喬玉貞今日嫁給曹天霸,便會一輩子對他好,不紅杏出牆……”


    話剛到這裏,曹天霸截住她:“等等,你說什麽?還紅杏出牆,成親之後我就把你拴在我腰帶上,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你根本沒機會認識外麵的男人。”


    這也是玩笑話,不過聽他這麽霸道,玉貞怫然不悅:“我是嫁你為妻,不是賣身為奴,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


    曹天霸一笑,柔聲道:“你的事就是給我生兒育女為曹家開枝散葉。”


    玉貞臉色一沉:“我還有生意要做。”


    曹天霸不知玉貞這話是真是假:“生意?你嫁我之後,是要隨我往山東上任的,哪裏還有時間管生意,這裏的事都交給你二姐好了,我再將許先生留下來幫襯你二姐。”


    隻以為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誰料玉貞道:“許先生又不懂做生意,留他也是徒勞。”


    曹天霸詫異的看著她:“玉兒,你是不是打算好了,成親之後,我去上任,你留在這裏?”


    玉貞抿著嘴唇,最後還是點了下頭。


    曹天霸當即嚷道:“不行,夫妻一體,哪有成親了還分開的道理。”


    玉貞耐心解釋:“你看,很多男人婚後還在刻苦攻讀,為了趕考,離家一年兩年的都有,我是這麽想的,你先去上任,我在這裏加緊教我二姐做生意,等她可以獨當一麵了,我就去山東找你。”


    曹天霸還是不依,心裏憤憤的:“原來你安了這麽個心思才肯嫁我。”


    玉貞也明白,身為人妻,不服侍在丈夫身側是不守婦道,自己有錯,隻能賠著笑哄他:“我這也是沒法子,我想嫁給你,又想做生意,無法兩全其美,隻能暫時分開,不過我答應你,一旦我二姐能夠主持大局,我立馬跑去山東。”


    曹天霸又怎麽忍心繼續讓玉貞為難,更見玉貞低聲下氣的說話,心早就軟了,抱住玉貞道:“凡事都有萬一,一旦你二姐一直不能獨自主持大局呢?”


    玉貞默了一會子,一狠心:“我就把喬家的所有鋪子都賣出去,然後跟你夫唱婦隨。”


    話說到這個份上,曹天霸隻好歎了聲:“希望你別食言就好。”


    玉貞討好的一笑:“不會,我是個商人,言而有信。”


    曹天霸搖搖頭很是無奈:“無奸不商。”


    玉貞急著表示清白:“我是個例外。”


    曹天霸輕輕的拍了下她的腦袋:“就你最狡詐了,否則能這麽快便重振喬家又給嶽父大人報了仇。”


    提及此事,玉貞很想問問阮福財的案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準是出了狀況,可今天是他們大喜的日子,談一些人命案子似乎不妥,於是咽下想說的話,催促曹天霸:“回去吧,家裏人一準等著急了,哪有花轎到了門,卻不見新娘子的。”


    兩個人於是調轉馬頭返回鎮裏,他們馬快,到鎮裏時,迎親隊伍還在街上匍匐前進呢,見兩團紅雲翩然而至,眾人都鬆口氣。


    曹天霸到了花轎前,一躍而下,又將玉貞抱下馬來,直接塞到花轎裏,他也把馬交給麻子牽著,又推開最前頭的轎夫,自己扛起轎杠充當轎夫,高興的大喊一聲:“曹家堡的父老鄉親們,我曹三郎今日娶親了,大家都去我家裏喝喜酒,聽著,是白吃白喝!”


    他這一嗓子,真真比銅鑼還響亮,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大家果然都湧向他的臨時住處驛館,這番熱鬧,盛況空前。


    街邊圍觀的人也不少,還是第一次見新郎官抬花轎呢。


    曹天霸回頭看了眼花轎,心裏美的很,對轎子裏的玉貞道:“玉兒,咱們回家嘍!”


    大步流星,眾人緊跟,一路說笑一路鬧,到了驛館門口,迎候在此的曹家人以麥子為首,還有醜妹和其夫婿張三郎,也還有許諸葛和許大嫂等人,更多的是曹天霸老狼山風雲寨那些嫡係兄弟的家眷,眼見花轎到了,眾人更是歡呼雀躍。


    然後邁馬鞍過火盆,一樣不差,繁文縟節完成,就去喜堂拜天地。


    曹天霸果然是曹天霸,拜個天地都是與眾不同,負責司儀的許諸葛唱道:“一拜天地!”


    曹天霸還算規規矩矩,和由月映攙著的玉貞一同拜了下去。


    許諸葛又唱:“二拜高堂!”


    曹天霸沒有拜,而是道:“我爹把我兩個哥哥都賣了,也賣了我妹妹,還趕跑了我,他這老子做的不夠格,所以我不拜他,我隻拜我娘和我嶽父嶽母。”


    眾人一愣。


    玉貞也才知道他心裏一直對此耿耿於懷呢,玉貞隔著蓋頭道:“即便公爹再錯,他也是大人的父親,皇上都以孝道治天下,況大人呢,如果大人不拜公爹,這事傳出去,隻怕是起了個不好的頭,以後但凡父子不和母女不睦,都學大人,對父母不尊,才乃歪風邪氣,一旦傳播,曹家堡乃至關東之地,便失去了往日的好名聲,關東之地,民風淳樸,更是龍興之地,朝廷都頗為重視呢,還請大人三思。”


    誰都知道,玉貞的話,他一準會聽,更何況玉貞說的至情至理。


    果然,曹天霸歎了聲:“玉兒你說的沒錯,我的命可是我爹給的,所以,來吧,咱們拜拜父母雙親。”


    終於過了這一關,許諸葛也鬆口氣,繼續唱著:“夫妻對拜!”


    玉貞剛想拜,卻被曹天霸一把托住:“玉兒你不必拜我,隻我拜你就好,我娶了你不是為了伺候我也不是為了給我生兒育女,因為那些事哪個女人都能做到,我娶你就是因為喜歡你,這輩子,日日夜夜能看著你,我已經心滿意足。”


    一番話說的玉貞眼中含淚,忍著沒落下。


    一番話也說得眾人突然安靜下來,大家一樣的感動。


    玉貞哽咽著道:“大人此言差矣,夫唱婦隨,大人要拜,妾就拜,何況並非大人對妾身一見鍾情,那時大人落草在老狼山,成為人人眼中釘肉中刺,可我卻偷偷的傾慕大人,所以能夠嫁給大人,日日夜夜的看著大人,妾身亦是心滿意足。”


    得她如此回應,曹天霸鐵打的漢子,也濕了眼眶,回想和玉貞的段段往事,說不上九死一生,也是曆盡艱辛,而今終成眷屬,彼此都會珍惜,玉貞要拜,他就先拜了下去,待玉貞給月映攙著緩緩拜下,他就雙手握住玉貞的手,夫妻頭抵頭,這種拜堂,所有人還是第一次看見,女眷們已經感動的快哭,男賓們也忍不住讚歎,夫妻恩愛,古來很多,但沒有誰能超越這一對了。


    拜堂之後,便是送入洞房了,曹天霸哈哈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向眾人道:“那啥,我去去就回,回來陪大家喝酒。”


    眾人就起哄似的笑了起來。


    曹天霸突然將手中的綢帶一丟,跑過去抱起玉貞,哈哈笑著跑向新房,本攙著玉貞的月映愣住:“這,這算怎麽回事?”


    麻子從賓客中探出半個腦袋:“人家入洞房,不用你操心。”


    這廝又和自己唱反調,月映氣的逃出手帕揉成一團打了過去,麻子順手接住,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連說“好香”,月映發現不妥,伸手索要,麻子已經揣入懷中跑了。


    女眷們轉去新房看新人吃合巹酒,新房裏又是一番熱鬧景象。


    玉貞蒙著蓋頭坐在喜床上,一個負責洞房事宜的老嬤嬤取來一根玉如意遞給曹天霸,示意他可以揭開新娘子的蓋頭了。


    曹天霸拿著玉如意,蹲了下去,把腦袋探到玉貞的蓋頭下看著嗬嗬的笑。


    玉貞一把推開他:“正經些。”


    曹天霸非但沒躲開,還直接把腦袋拱到蓋頭裏,玉貞羞臊,一推他,他人是躲開了,蓋頭也蒙在了他的腦袋上。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玉貞也笑了。


    揭了蓋頭就該是吃合巹酒了,老嬤嬤給新人斟了兩杯酒,又說了些吉利話,曹天霸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老嬤嬤連忙喊著:“得跟新娘子一起喝。”


    曹天霸道:“我懂,我這是先自罰一杯,當初我有私心,怕自己的事連累了玉兒,所以才退婚,使得玉兒在曹家堡成為別人的笑柄,是我對不住她,自罰一杯,賠禮道歉,娘子,原諒我好麽?”


    玉貞卻搖頭:“不原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遇夫呈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摩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摩訶並收藏遇夫呈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