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死?”


    方權甩出一柄長刀與陶入畫冒著紫色電流的長劍相互對峙,後者瞪著眼睛向他急切地劈過來。


    這段時間陶入畫又在做什麽打算,方權完全不知。


    “海拉爾寶石已經被銷毀,你又要做什麽?”方權格擋住他地攻擊,從地上冒出許多水柱直擊陶入畫。天空中雷電滾滾落下,招招向方權而去。


    方權的身影幾乎化作水霧,愣是叫陶入畫抓不到。


    圍觀的乘客不敢多留急匆匆的向禁閣境內跑去,眼瞧著就連鯤車也被司機拉走了。陶入畫咬牙切齒的看向方權:“你非要妨礙我?我之後要做什麽,與你何幹?”


    方權不得不防範啊,陶入畫在這裏隨便做什麽都會對未來有微妙的影響。雖然改變曆史會招來天罰,可是瞧瞧現在陶入畫的模樣,半張臉開滿黑花,說他是怪物也不為過了。


    若是破釜沉舟呢?若是陶入畫生恨而去傷害年幼的爾笙呢?


    方權依舊攔在他前麵,如果他被當成惡人又如何?


    水刀與電劍相碰撞竟升起金屬的火花,電流像藤蔓一樣順著水刀爬向方權的手腕。頃刻間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疼促使方權收回能力,那股鑽心的電流還在他身上竄動,陶入畫居高臨下的看著方權。看到他身上的傷口被妥善的處理過,再看他呢?狼狽不堪托著殘破的身體。


    “真幸運啊!方權你。”陶入畫的腳下滋生著紫色電流,它們就像一條條張著血口的毒蛇,死死的咬住方權叫他無法動彈。


    “你怎麽就如此幸運?傷口都被包紮好了?”


    陶入畫發狠的踩住他胳膊上的傷口,咬牙說道:“就是因為這麽幸運才叫你如此自不量力,明明我的能力克你,你還不趕緊逃?”


    在這裏殺掉他吧!


    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海拉爾寶石早就得手了!


    方權忍著劇痛伸出另一隻手扣住陶入畫的腳踝,沒想到他的腿已經完全木化,像樹皮一樣被他扣斷半截。


    “啊啊啊啊啊!”陶入畫撕心裂肺的哀嚎,踉蹌的抬開腳跌到地上。


    方權爬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半個身子都成了木頭的陶入畫,然而這種憐憫的目光對於陶入畫來說簡直是侮辱!


    “不要這樣看著我!”


    難以忍受被輕視的陶入畫憤怒的召喚出雷電巨龍,巨龍從天上席卷著閃電俯衝下來。隨著巨龍靠近方權的頭發漂浮起來滋滋作響,這一切都在預示著死亡。


    方權不能坦然赴死,身體化作一灘水陷入地下。巨龍猛烈的衝擊地麵,頓時爆裂開一個深坑。


    劇烈的雷電之聲招來烏雲,不多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洗刷著地麵上的痕跡。


    可是這場雨無法叫陶入畫煩躁的心平複下來,他拖著殘破的軀體繼續向前走,一步一步行進的緩慢。


    而方權順著雨水回到地麵站在陶入畫身後,他真可憐。


    “你難道不想回去嗎?”方權說道:“回到未來,說不定能治療黑花。”


    陶入畫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籌劃這麽多年,他知道黑花無可解。他期盼著希望又不想承認自己無能,片刻停頓後繼續前行。


    也許,他真的無能。


    一直以來的人生順風順水,並非他自己多麽與眾不凡,而是……


    沒錯,雨打在陶入畫詭異的臉上,那些黑花似乎被滋養,伸出枝葉。黑花的藤蔓每次蠕動對於陶入畫來說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他佝僂著身子,誰還會把他與高高在上的禁閣爵士聯想到一處呢?


    方權見他前行的方向與自己不同,便沒有阻攔。


    踏著雨水,他尋著熟悉的路來到那個村莊。大雨下的村莊依舊祥和平靜,偶爾能聽到從某個屋舍內發出的歎息聲。


    “阿婆你早點休息吧,媽媽很快會回來的。”


    “是啊是啊,阿婆,媽媽回來會帶一大筆錢的!帝國的科研肯定會給很多蠟燭的!”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燈火下兩個可愛的孩子趴在阿婆的膝前,對未來充滿憧憬。


    阿婆強撐出笑臉,撫摸著孩子們的頭發,眼眸中卻不減半分憂傷。


    切片實驗的噩耗還沒有傳到這個村落,方權沒有停留的向爾笙家走。


    走到門口,望著窗內透射的光芒,方權整理被雨打濕的衣服。舉起手準備敲擊木門,結果那伸出來的手掌竟散發出白光。


    白色的光芒分解掉他的手指,這樣的場景他多麽熟悉。隨後他整個人都在散發著光芒,雙腿已經分解成細碎的粉末。方權不知該怎麽辦?


    恍惚間時空被撕裂開,他施展水波紋,企圖在木門上留下痕跡。可是那些痕跡就如他自己一般,不屬於這個世界。


    急速流轉的事物將方權包圍再次睜開眼,他從虛空中摔落在地板上。


    “方權!”


    聽到女人急切的呼救,方權側頭看去。那個熟悉的擁有金黃色燦爛卷發的女人擔憂的撲過來,她淚眼婆娑。


    “你··你怎麽傷成這個樣子了?”


    方權現在的樣子實在狼狽,濕漉漉的衣服滲出血的腹部,以及幹澀淩亂的麵容。他恍惚的看向四周,在實驗台下麵有兩方人在對峙。


    一方是舉著大盾做好攻擊狀態的夢期,爾笙站在操作台前望著剛剛回來的他。


    而另一邊,一個與玉蘭兮一模一樣的家夥和禁閣的侍衛們聚集站在一處,方權視線模糊不清沒有看清楚角落裏還站著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那個人看到方權時不禁顫抖起來。


    “我沒事···”方權沙啞的聲音從刺痛的嗓子裏冒出來,玉蘭兮掛著淚水向夢期說:“夢小姐,方權先生的情況很不好,我需要帶他回醫院。”


    然而,與夢期對峙的另一方人中的侍衛長卻說道:“爵士大人沒有回來之前,你們任何人都休想離開。”


    玉蘭玉緋是被雇傭而來的科學家,那座時光機正是她的研究成果。她待在這裏隻是做好本職工作,但眼下——玉緋的目光駐足在方權臉上許久才移開看向操作台前的爾笙。


    剛剛爾笙已經使用了時光機最後一次能量,可是陶入畫沒有回來。


    為什麽呢?按照道理他們一起離開的,到底為什麽會留在過去呢?


    除非···玉緋轉過頭看向角落裏顫巍巍的老者,當初創造時光機的時候這位神秘老者一直從旁協助。很多事,玉緋也從這個老者與陶入畫的談話中知悉。


    她正在思考,那邊爾笙卻問出了問題。


    “為什麽陶入畫沒有回來?難道··他根本沒有進入時空穿梭?”


    被玉蘭兮從實驗台攙扶出來的方權說道:“他在,在那個時空。”


    侍衛長慌了,眼下群龍無首爵士失蹤,他不知道該怎麽辦?而夢期的大盾上已經附著了淡綠色能量波紋,耳邊甚至能聽到疾風而過的聲響。


    擁有風能力者的夢期是非常棘手的對手。


    “嗬嗬嗬嗬嗬····”老者發出詭異的笑聲,隱藏在兜帽下的眼眸微微散發紫色的光暈。


    “你···”方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個老者掀開帽子,整張臉暴露在光芒下。


    “誰?”夢期幾乎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然而那老者臉上斑駁的黑花痕跡和膿包叫夢期嫌棄的緊鎖眉頭。


    她的表情深深刺痛了這位老者,老者的笑聲戛然而止。


    隻聽方權嘴唇開合叫出了那個名字。


    “陶入畫。”


    什麽?夢期再次看向那張布滿皺紋的可怖麵孔,這張臉怎麽會是····陶入畫?陶入畫縱使沒有人性,縱使野心勃勃可他卻擁有一張英俊的麵容和挺拔的身姿。可是這個老人···這個向前走的老人步履蹣跚,怎麽會是···


    陶入畫讀懂了夢期的意思一般。


    “嗬嗬嗬,你一定在想我怎麽會是陶入畫呢?怎麽可能是你的丈夫呢?”


    最初看到他的爾笙心中就有預感,再加上方權說出對方的名字,爾笙更是確定了心中猜想。


    陶入畫沒有隨時光機回來,而是真真實實的經曆了一遍所有的曆史。看著他的臉頰上長出的黑花根莖延伸到脖子裏麵,爾笙再次聯想到黑花病毒。曾經在雲野的黑花集團正是與黑花病毒有關,陶入畫因為感染了與未來時間線不符合的黑花病毒,所以滯留在了過去。


    被當成了某個被黑花感染的人。


    然而,其他人則想不明白這些,陶入畫也懶得解釋。他慢吞吞的尋了個地方坐下,掃視周圍或是嫌棄或是驚恐的目光。忽然間望著爾笙,眼神複雜多變。


    “你想得到什麽呢?爾笙。”


    陶入畫目光悠悠沉澱著經年累月的傷痛,這一生他無數次的找尋改變一切的機會。可是就像他布局的一樣,將爾笙控製在自己手中,依靠迎娶夢氏小姐得到資金支持,可最終依舊失敗了。


    他知道自己被困在過去後,一直輔佐在幼年自己的身邊,隻是他最了解他自己,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親自通過時空機穿越到過去,要小心方權。


    可是呢?


    陶入畫自命不凡自負到極點,怎麽會聽他一個惡心老頭的話。


    因為無法突破時間壁壘,陶入畫無法告知幼年的自己,他就是重來一生的陶入畫。所幸自己這張被黑花浸染的臉已經辨別不出本來的麵容,可是他就算失敗了也完全不理解,為什麽爾笙一定要阻止他呢?


    “難道你就是閑的沒事找我麻煩嗎?”


    陶入畫說到這裏自嘲一笑,他在等待爾笙的回答。


    爾笙平緩的開口:“我想做的···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麽,也許···”


    他想說自己死了也沒關係,這一生本就不值得。可是目光與夢期投射而來的視線相觸,他又覺得此生該有什麽去爭取。


    “也許我隻想彌補我的過錯吧。”爾笙一邊說一邊向前走:“至於你,想要稱王我無理由幹涉,隻是你不該觸碰禁忌。因為海拉爾寶石,因為切片實驗已經死去太多的人了!陶入畫,你不是親眼見證了那一切麽?”


    是的,陶入畫親身參與的切片實驗,身邊的科學家一個個死去,被分裂出來的玉蘭氏痛苦不堪。可是這一切跟他有什麽關係?他幹嘛關心別人的生死?


    那些參與切片實驗的學者都是自願進入皇家實驗塔的,最後的結果都是他們自作孽。


    等一下···陶入畫想通一切仰起頭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自作孽···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也是自作孽嗎?


    禁閣的侍衛們沒有阻攔爾笙他們的離開,至於那個一直旁觀著的玉蘭玉緋全程沒有與另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家夥交流。她們同屬於玉蘭切片家族,卻在不同的環境生長。


    玉緋沒有切片實驗的那段記憶,她想所有的玉蘭氏應該都沒有那段記憶。


    也許是切片實驗的後遺症吧,她們卻沒有人去探尋,探尋她們如何誕生。即便沒有那些記憶,可是身體的疼痛卻紮根於內心。玉緋望著禁閣餘下的人,從今日起禁閣又該如何呢?


    禁閣的侍衛長猶豫許久才走到陶入畫麵前,喚了一聲:“爵士大人···您····”


    以侍衛長的腦子他根本想不明白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算什麽,隻是他記得幾日前陶入畫下達的指令。


    禁閣要自立成為國家,那麽他這個侍衛長也該從禁閣侍衛長升級為禁閣將軍了吧?美好的未來還沒有憧憬多久,眼下的局勢就衝淡了一切。


    “侍衛長,我們還?還····”


    還自立嗎?


    後半句沒有說出口,就見陶入畫已經閉上眼睛,仿佛靈魂被抽離沒有生氣。


    侍衛長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確認還有呼吸才安下心。


    禁閣依舊如往昔一般,星光點綴夜空,靜謐的風吹拂幹澀的草原,雲端偶爾有熒光水母飛過發出嗡嗡的聲音。無論高塔之上的禁閣神廟今日發生了什麽,都似乎與它們無關。


    方權被帶到了玉蘭兮的醫院療傷,恢複些氣力就拉著爾笙和夢期聊天。不知為何現在見到他們倆格外親切,方權不問也知道,自己打探陶入畫消息久去未歸一定發生意外了。要不然爾笙也不會出現在時光機那裏,隻是····


    “放任那台機器在那不會有問題嗎?”


    爾笙寬慰道:“沒事的,時光機的能量是海拉爾寶石的粉末,普天之下能用作時光機能量實在太少了。”


    夢期坐在旁邊可是卻在走神,她在想陶入畫,那畢竟是跟她生活快十八年的丈夫。他們之間就算沒有感情,也沒有同居過,可是····陶入畫對她的維護也不曾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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